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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篇◎空路(3)

“早上好,迈切姆,”泰穆一边抗起一桶白兰地,一边轻快地道,“我知道你是来帮助兰德搬果酒的,真是个好孩子。”

迈特才听到第一个字时就立马跳了起来,开始后退:“早上好,艾瑟先生。早上好,艾维尔先生,还有森布耶先生。愿圣光保佑你们。我爸让我来嗯……”

“他叫你来做事了。”泰穆道,“那是肯定的。你总是能飞快干完他吩咐的活。现在你一定完事了。好了,你们这些小家伙们越快把酒搬进艾维尔先生的酒窖,就能越早见到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迈特兴奋得大叫,后退的脚步猛地停住。

与此同时,兰德也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

自兰德有记忆以来,只有两个吟游诗人来过双河平原,第二个来时他已经足够大,能坐在泰穆的肩膀上看表演了。贝尔泰恩节,再加上一个吟游诗人与他的竖琴和长笛演奏,还有他的故事哦!即使没有任何焰火表演,埃蒙之领居民都会在今后的十年内回味无穷地不停谈论。

“荒唐!”森布耶不满地嘟哝,但看了看布兰那充满村长威望的眼神后,也就保持沉默了。

泰穆斜靠在车旁,把手搭在白兰地的桶子上,回答道:“是的,吟游诗人。他已经来了。”

艾维尔先生说:“他此刻就在酒馆的客房里。深更半夜才到,酒馆主人不满地摇摇头,而且把前门擂得轰天响,全家人都被吵醒了。要不是为了节日,我一定让他自己牵马进马厩,和马睡在一块,管他是不是吟游诗人。你想想,深更半夜的来,居然还砸门!”

兰德奇怪地看着他。没有人会在入夜后在村外赶路,更不会是一个人赶路;起码,这些日子里不会。那个茅屋匠又在低声咕哝了,只是声音太低了,兰德只听懂一两个词,好像说什么疯子,不正常之类的。

“他没有穿件黑斗篷吧?”迈特突然问道。

布兰笑得肚子都摇了起来:“黑色!他的斗篷和我见过的其他吟游诗人的一点都没区别。说是斗篷,还不如说是些大大小小的补丁杂脍,而且还是五颜六色的,颜色多的你想都想不到。”

兰德大声笑了出来,那是全然解脱的笑。笑声如此之大,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把吟游诗人想象成那个邪恶的黑衣骑士真是太荒谬了,但是他突然尴尬的用手掩住嘴。

“你看,泰穆,”布兰道,“入冬以来,村子里就很少有笑声了。而现在,光是吟游诗人的斗篷都能带来大笑。光这一点就值得把他从贝隆请到这里来。”

“不管怎样,”森布耶突然插嘴道,“我还是认为这是无谓的浪费。还有那些你坚持一定要放的焰火也是。”

“那么说确实有焰火。”迈特道。

但森布耶理也不理,继续往下说道:“那些焰火早在一个月前就该由今年的第一批商贩带来。但直到现在也没看见过个商贩,是吧?如果明天他们还不来怎么办?为了放焰火还要另外搞个节日?当然,还要他们记得带上烟火才行。”

“森布耶,”泰穆叹了口气,“你和塔轮渡口人一样,对别人总没信心。”

“那好,商贩在哪里?告诉我,艾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焰火?”迈特愤愤不平地问,“那样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兴高采烈地等待焰火,就像等待吟游诗人一样。你总该看到了吧,人们光听到一点传言就乐成那副模样了。”

“我看到了,”布兰斜瞥了一下茅屋匠,“如果我查清楚了消息是怎样传出去的话,比方说,要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下抱怨什么东西太贵啦之类的,而那东西本来应该是保密的。”

森布耶清了清喉咙道:“太老喽,受不住这风了。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这就进去让艾维尔女士来点热酒去去寒。村长,艾瑟,先告辞。”

他还没说完就朝酒馆里走去。门一关上,布兰就叹了口气。

“有时我真认为纳妮芙是对的嗯,现在这已不重要了。你们年轻人要好好想一想。是的,对于焰火,人人都是那么兴奋,而那仅是传闻而已。想一想,要是告诉人们将有焰火表演而商贩却不能及时赶到的话这种天气,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经过了这么长的期盼与等待,人们会有多么失望!所以要隐瞒消息,如果商贩真及时赶到了,那他们的惊喜比得知有个吟游诗人来还不知要高多少倍!嗯,如果提前透露消息而商贩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兰德若有所思地慢慢说道,“那人们将不知有多失望、沮丧,即使贝尔泰恩节的喜庆气氛也不能再唤起他们的精神了。”

“你有个好脑子,只要你肯用心去想。”布兰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和你一样坐在村议会,记住我的话,泰穆。他现在就不比某人差了。”

“不管他是否有个好脑子,这一切都不是卸货。”泰穆把一桶白兰地递给村长,一边轻快地道,“我只想坐在温暖的火炉边抽管烟,再来一杯你的上好啤酒。”

他把第二桶白兰地抗在肩上:“迈切姆,我相信兰德会感谢你的帮忙的。记住,趁早把酒搬进酒窖。”

泰穆和布兰都进入酒馆后,兰德看了看他的朋友:“你不必帮忙的,戴夫不会关着那头獾太久的。”

“为什么不帮?”迈特顺从地道,“就像你爸说的,尽快把它们搬进去。”

他用双手托起一桶果酒,小跑着向酒馆而去:“说不定艾歌雯就在附近。看你傻乎乎地盯着她像头蠢牛似的不比看獾更有趣吗?”

兰德正在车后放弓和箭袋,一听这话不由停了下来。他还真地把艾歌雯给忘了;这并不寻常。但她确实很有可能就在这酒馆附近。他并没多少机会能避免她。况且,他也确实有好几个星期没看到她了。

“嘿!”迈特在酒馆前门喊道,“我可没说过要单枪匹马地干活。你还没坐进村议会呢!”

兰德惊醒过来,随即也扛起一桶跟上去。说不定艾歌雯压根就不在附近呢,他这样想着。奇怪的是,这个可能性并不使他感觉好过一点。

兰德和迈特扛着第一桶酒经过大厅时,艾维尔先生已经打开靠墙的酒桶,放满了两大杯他自酿的最好的褐啤。抓痕酒馆主人养的黄猫卷着尾巴蹲在酒桶上闭目养神。泰穆坐在河岩搭成的大壁炉前,正从放在朴素的石质壁炉架上精心打磨的烟罐中拿出烟丝装他的长杆烟斗。壁炉突出墙壁面,几乎有这间四方形的大厅的一半那么长,有着一肩高的楣梁,炉膛里噼啪作响的火焰赶走了外来的寒意。

贝尔泰恩节前是如此繁忙,兰德原以为在这时候除了布兰、他父亲和那只黄猫之外大厅里肯定空荡无人,但现在包括森在内,还有四个村议会成员正人手一杯酒,坐在炉火前的高背靠椅上;蓝灰色的烟从烟斗升腾而起,在他们头上缭绕。壁炉对面书架上布兰的书全闲置着。这种书也没人看,棋也没人下的情况并不多见。人们甚至都不交谈,只是沉默的看着手中的酒或者不耐烦地用烟斗管轻叩牙齿,等待着泰穆和布兰加入他们。

这些日子,对于村议会来说,焦虑不安的情绪并不罕见。埃蒙之领、守望之丘和岱汶之骑,甚至塔轮渡口无不如此,尽管天知道塔轮渡口的人在真正在想些什么。

只有两个坐在炉火前的男人,铁匠哈若卢汉及磨坊主乔森恩,在兰德和迈特进来时看了他们一眼。卢汉先生那一眼中,似乎另有深意。这位铁匠的胳臂上肌肉虬屈,有大多数人的腿那么粗,此刻他还系着一条皮围裙,仿佛是直接从铁匠铺匆忙赶来开会。他冲着他们两人直皱眉头,然后故意挺直身子,以一种过分认真的神态用拇指捣实烟丝。

兰德好奇地放慢了速度,迈特一脚就踹在他脚踝上,痛得他差点大叫出来。回头一看,迈特正迫切地冲着大厅的后门直使眼色,随后快步赶流星,几乎是落荒而逃,等也不等他。兰德迈着微跛的步伐,赶紧跟了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踏入通往厨房的走廊就质问道,“你差点就踢断了我的脚!”

麦特偷偷地从兰德肩上瞥向大厅,一边答道:“我想他肯定在怀疑我就是那个人。”

他突然顿住,艾维尔女士正从厨房里匆忙地出来,刚出炉面包的香气在她身前飘荡。

她手上托了个盘子,上面有些她亲手做的闻名于埃蒙之领的硬面包,还有一盘泡菜和奶酪。这让兰德记起今天清晨他在离开农场前只吃过半块面包。他那饥肠辘辘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艾维尔女士是个苗条的女人,灰色长发编成辫子搭在胸前。她慈祥地对他们俩笑笑,问道:“饿了吧?厨房里还有很多。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我还没见过哪一个不会很快就饿的。当然,在这一点上,大人们其实也一样。早上我还做了蜂蜜蛋糕,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来点。”

她是这地区极少数从不为泰穆做媒的女人之一。无论何时只要兰德踏入酒馆,她总是以热情的笑容和一些小点心来迎接他。当然,她对任何孩子都那么客气。有时她看着兰德,似乎还想进一步表示些什么,但起码她并不作出实际行动。对于这一点,兰德感激莫名。

艾维尔女士没有再等他们的回答,径直轻盈地走进大厅。里面立刻响起了男人们站立时推动椅子的声音,以及他们对香气扑鼻的面包的恭维。毫无疑问她是埃蒙之领的最佳厨师;对于她的食物,方圆几里内无人不趋之若鹜。

“蜂蜜蛋糕!”迈特舔舔嘴唇,惊喜地叫着。

“呆会再吃!”兰德坚定不移地道,“要不我们永远也别想搬完这些酒!”

酒窖楼梯就在厨房门边,一盏油灯在壁上高高挂着,还有一盏则放在酒馆下面的石壁酒窖,灯光明亮,驱散了阴影,只有最远的角落仍有些昏暗。墙角边,地板上,到处都是木架子托着白兰地和果酒酒桶。还有更大的桶则盛着高浓麦芽酒和葡萄酒;有些桶上还装有放酒的龙头。许多葡萄酒桶上都有布兰以粉笔亲手所作记号,写明此酒购于何时,产于何地,甚至何人贩运至双河。但所有的高浓麦芽酒及白兰地,全是双河农民或布兰自己所酿。有时,小贩,甚至商人,也会带来白兰地或高浓麦芽酒,只是口感非但永远没有双河人自酿的好,还贵得要命;最主要的是,那种酒,双河人只要喝过一次就再也不愿尝第二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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