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与冰冷,包围着安度因,他倒在夜色下的海洋冰面,一侧脸颊被寒冰冻得通红,却久久没有知觉,时而跳动的眼皮,表示他正在处于某个梦境那是冰霜巨龙与纳鲁碰撞的一刹那,安度因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因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失去了意识。
这是安度因第一次经历,两位半神强者的碰撞,结果表明,他现在的实力远远不足以掺和这个层次的斗争。
晕晕沉沉的脑海,不断回放着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安度因甚至都来不及捕捉冰霜巨龙的行动轨迹,便在下一瞬间,看到原本处在脚下的浮空岛屿,赫然出现在视线尽头,紧接着,眼前一黑,他的意识又回到了冰霜巨龙发动攻击的那一刻,继而开始又一次梦境循环。
呼啸寒风自北而来,裹挟着锋利碎冰与冷硬石子,在安度因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刺痛,将他唤醒。
【谢天谢地,宿主总算醒了!】
安度因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都疼,仿佛自己的骨头没一根是好的,恍恍惚惚好半晌,才在呲牙咧嘴的痛苦中彻底清醒,双手撑着寒冷冰面,无力望向无垠夜空,安度因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在大海之上,多亏天气寒冷,海面结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连忙给自己刷了几道治疗术,又动用了强效治疗药水,总算是激活体内的生命潜力,压下充斥于四肢百骸的痛处,安度因不禁问道:“我现在在哪里?”
【北方群岛间的某处海域。】
“废话!这个我也知道!”安度因没好气的说道,结果就因为多动了下嘴唇,扯动了面颊伤势,“我问的是距离暴风镇有多远?”
【大概十三个从暴风镇到白银要塞的距离。】
“……”
安度因心中发堵,在骑马的情况下,暴风镇到白银要塞需要三天……他拍了拍破碎衣衫,结果不小心又扯掉一块,寒风顿时争先恐后的涌入破口,着实让安度因打了个激灵,哪怕他拥有了三阶主教的身体素质,也难以抵挡彻骨冰寒,更何况现在浑身是伤,赶忙从徽章中拿出不少衣物,这才找到了温暖的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安度因看向四周冰原,“阿尔萨斯和吉安娜怎么样了?”
【如果阿尔萨斯和吉安娜,都因为半神级别的碰撞,失去了意识,那么按照数据推算,阿尔萨斯坠落在宿主的两点钟方向,距离至少有六个暴风镇到白银要塞的距离,吉安娜因为和宿主站在一起,所以你们的距离不算远,宿主的行动路线只要向南再稍微偏一点点,就应该能碰到吉安娜,不过……】
“不过什么?”
【假如吉安娜没有自保手段的话,她现在的状况或许会非常糟糕,在宿主坠落过程中,本系统耗费了很多能量,才帮助宿主安全坠落。】
安度因指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皱眉问道:“这也叫安全坠落?”
【本系统能量有限,请宿主不要吹毛求疵。】
“懒得说你,给我标注出吉安娜的准确方向,顺便把扫描范围开到最大。”
安度因吩咐了一声,便动用暗影步向前行去,等到凌晨前,他才能召唤出两位传奇级别的狗头人,加快赶路速度,现在只有借助暗影步的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再一次潜入暗影之中,安度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感受,仿佛鱼儿回到了大海,穿行间无比快意,不仅速度快了不少,而且更加省时省力,比起浮空岛中受到阴影排斥的待遇,截然相反。
突兀改变,让安度因立刻想到了被圣光钻石吞噬的黑耀魔石,这块隶属于潜行者职业的魔石,天然与暗影亲和,如今虽被吞噬,却也可以影响暗影,索妮娅的出众天赋,估计有一部分出于这块黑耀魔石,也不知道没了它,会对索妮娅造成什么影响。
安度因摇了摇头,收回心神,全神贯注暗影潜行,他估计自己的失踪,已经让暴风镇炸开了锅,白银要塞的骑士卫队和法师团大抵也是如此,与其留在原地等待救援,还不如自食其力,实在是霜之哀伤控制浮空岛屿的速度,远超传奇层次,仅仅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彻底远离了海湾走廊。
不知过了多久,安度因接到了系统提示,因枯燥带来的昏沉感受,蓦然一扫而空,他立刻赶往了提示所在,愕然看到一块血红色的闪亮结晶,出现则夜色下的暗蓝海冰上。
安度因靠近一看,发现吉安娜就位于冰晶之中,不省人事,攥在手心的魔石红宝石,闪闪发光,看来是它在危难中化解了坠落冲击,吉安娜固然昏迷不醒,但是生命体征维持在正常状态,安度因多瞧了一眼,发现睡梦中的吉安娜,恬静优雅,美丽动人亦冻人,比起初见惊艳的伊莉莎,绝对不遑多让,也不知道阿尔萨斯当初为什么会被黑龙公主的身外化身,迷得魂不守舍。
大概是因为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安度因耸了耸肩,不准备体会阿尔萨斯的感受,旋即着手唤醒吉安娜,然而,或许是因为圣光钻石过于势大的缘故,吉安娜手中的红宝石,闪烁出了危险信号,只是安度因刚刚感受到一丝不妙,受到挑衅的圣光钻石便大发神威,耀眼白光一闪而过,保护着吉安娜的血色结晶,就消失不见。
为了避免圣光钻石消化不良,脱离系统掌控,安度因连忙将其放入徽章空间,并一把扶住了娇躯酸软的吉安娜。
蓦地,吉安娜睁开了湛蓝眼眸,在度过最初的恍惚与慌乱后,迅速恢复了淡如秋水的状态,可是安度因分明在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望之色,大概是因为没能看到阿尔萨斯?
眉头一挑,安度因扶正了吉安娜,立刻收手,可是魔石红宝石为了保护吉安娜,几乎抽光了她体内的所有能量,此时别说站稳了,连说话都成问题,酥麻双腿,只是被冷风一吹,便顺势倒下,无可奈何之下,安度因只能抢步上前,轻轻扯过了吉安娜的手臂,视线看向不远处,被海冰环绕的一座孤岛,轻声说道:“咱们先去那里避避风吧,气温越来越低,你的状况也不适合连夜赶路。”
说完,也不等吉安娜表示,实际上她也没办法表示,安度因便带着她,走上了冰雪覆盖的海中小岛。
虽然叫做小岛,可是规模一点也不小,至少安度因能够看到礁石与海滩的存在,小岛中心则是一座不算多高的石山,两人绕了半圈,看到石山背风处,恰好有一片空间不大的凹陷,安度因召唤出船载火炮,依照凹陷走势,连着轰了几炮,轻而易举的开拓出足够容纳两人的山洞。
自始至终,吉安娜都被安度因扶着,默默地观察周遭种种。
“此人知道我和阿尔萨斯的关系,没有趁机动手动脚,也算是正人君子,没有辱没了圣光化身的名头与牧师身份。”吉安娜在心中评判着安度因的表现,从小到大,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出色男性,像安度因这样不为美色所动,举止规矩、言辞有礼的人比较少见,遂在心里打了个不错的印象分数。
看到船载火炮的出现和威力,吉安娜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她之所以冒着大不韪,成为达拉然的法师,便是为了探寻世界奥秘,可是自从知道安度因拥有特殊能力,哪怕她日思夜想都得不到合理的答案,只能在心中感叹:“这种召唤能力真是特殊,几乎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凭空出现,如果按他所说,这是圣光赐予,那么冰霜巨龙的攻势,岂不是能被圣光轻易化解?我们两个又怎么会落到这里?”
因为亲眼看到召唤能力,吉安娜又对安度因高看了一眼,她想通过近距离观察,找到安度因的猫腻,却又突然看到一朵圣光火焰,点燃柴火,温暖光芒驱散黑暗,瞬时笼罩在她的身上。
察觉到吉安娜的不解眸光,安度因没准备解释这些木材,是狗头人地卜师订购的货物,拿出柔软坐垫,轻轻放好吉安娜,安度因回头又拿了一支支蜡烛,照亮了整座山洞。
“怪人!”
吉安娜在心中腹诽着,摇曳火光在湛蓝眼眸上映照出了异样神色,一般人外出游玩,顶多携带衣物和食物,哪里会想安度因这样,随手就拿出了不少的蜡烛、木材,等他转了一圈回到原位,居然又摆出了一张方桌,吉安娜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安度因的伯爵徽章,心中估算着空间大小。
这个世界中能够接触到空间魔法的存在,少之又少,因而空间道具的数量也稀有至极,她身上倒是拥有两枚空间戒指,可是有限空间,根本没有杂物的位置,吉安娜并不知道,安度因身上的几块伯爵徽章,全都来自于狗头人的宝库,就算她的空间戒指加起来,也远远小于徽章空间。
吉安娜很想问问安度因到底还有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便接连感受到温暖圣光充盈身躯,调动起稍显沉寂的生命能量,不多时,就让吉安娜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她瞥了安度因一眼,不声不响,优雅的侧坐在软垫上,手牌法力水晶闭目冥想,填补几近枯竭的魔法能量。
沉思中,丝丝香味扑鼻而来,搅得她有些心神不宁,猛地睁眼,便看到安度因在烤肉,滴滴油脂落入火焰,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连带着诱人香气也飘散开来。
经过耗神耗力的波折动荡,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尤其是体力耗尽的吉安娜,更需要能量补充,这种能量不光是魔法能量,还需要天然的食物。
咕噜噜……
在经过三秒钟沉默后,吉安娜非常庆幸不是自己发出的,安度因看到她脸上的微微笑意,误以为在嘲弄自己,便一边调控火候洒下调料,一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刚刚吃完午餐,就接到了这里的消息,体力消耗得有点多。”
吉安娜还是没有说话,继续冥想,可是那丝丝肉香,实在是勾人,让她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一般来说,她想进入专心状态,简直是信手拈来,可现在环境特殊,一时间,难免心烦意乱。
咕噜噜……
仅仅沉默了一秒钟,吉安娜便霞飞双颊,堂堂神圣帝国海军上将独女,达拉然首席法师的关门弟子,居然在一个陌生且有一定地位的男子面前,肚子叫!实在是让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也了一眼笑而不语的安度因,淡淡说道:“我已经两天没有进餐了。”
“哦?是因为布莱克摩尔?”
实在是找不到冥想状态,吉安娜索性收起了法力水晶,稍稍拢起法师长袍,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的同时,而不失优雅,她的脸上没有伊莉莎的高傲,湛蓝眼眸却带着点点清冷,纤薄粉唇微微翕动,便传出了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嗓音:“不错,先前布莱克摩尔趁着我们进餐休息,发动了偷袭,死了一个同伴,所以……”
安度因点点头,腾出了一只手,将一杯奶茶放到桌上,轻轻推到吉安娜的面前:“可能有些凉了,你试着加热一下?”
“这是什么?”
孤男寡女,吉安娜保持着适当的戒备,安度因回头继续烤肉,说了一声:“提拉米苏奶茶,你应该听过的,本来是准备中午招待阿尔萨斯和伊莉莎公主,后来事出突然,全都剩下了,放心吧,杯子和吸管都是干净的。”
“幸福?”
“……”安度因想起他给提拉米苏编造的含义,有些无语的点了点头。
吉安娜拿起奶茶,手心凝聚起火焰元素进行加热,眼眸却捕捉到安度因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突然问道:“恐怕这不是提拉米苏的真正含义吧?”
安度因很想说聪明的女孩嫁不出去,但是一想起她和阿尔萨斯的关系,便改口道:“你真聪明。”
这句夸奖,让吉安娜瞪了瞪眼睛,一般来说,这种语气这种口吻这种言辞,都是长辈对晚辈说的,念在烤肉与奶茶的份上,她没有动怒,轻轻吸了一口提拉米苏,立时觉得甜到心里,咖啡与可可的独特口感,让她感受到沁人心脾的温暖,神情不由得欢快起来,连带着嗓音也变得越发灵动:“那么提拉米苏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呢?”
“带我走。”
安度因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提拉米苏的作法灵感,源自于神圣帝国的偏远村庄,一位主妇将家中仅剩的饼干面包,混合在了一起,做成了美味蛋糕,交给即将赶赴前线的丈夫作为口粮,她没有给蛋糕起名,只是向丈夫说了句‘提拉米苏’,在他们的文化中,提拉米苏表示的含义就是,带我走。”
吉安娜又吸了一口,并未质疑安度因的说法,反而暗自认定安度因是别有用心,否则,他为何在卡莉娅和普瑞斯托的婚宴上,制作这样一款含义为“带我走”的蛋糕和奶茶?
“尽管这杯提拉米苏的确很好喝。”吉安娜一口一口,很是悠哉的吸着奶茶,“不过这个家伙的话,越来越不能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