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韩超在村民和小阙的送别中,走上了乡试的大道。
奇怪的是,他刚刚一走,村里就怪事频发,不是丢了鸡鸭,就是庄稼被毁,再之后,连守家护院的土狗,连同那些猪牛都开始在夜间暴毙。
韩家村里人心惶惶。
一些流传开始发酵,指向了那个在祠堂里帮忙的小阙。
终于,有一日死人了,死在了祠堂后,小阙的茅屋旁,整个脑袋不见了,死状无比凄惨恐怖,而脑袋,就藏在小阙的床底。
“烧了她!烧了这个妖怪!”
“烧烧烧烧烧!”
“太恐怖了,再不烧了她,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死掉!”
愤怒惊恐的村民自发的聚集起来,将弱小的小阙抓了起来,在祠堂面前搭了一个火棚,堆满了干枯的树枝。
“不!不要!不是我做的!不要烧我!呜呜呜……”
小阙被绑在火堆的木架上,不能动弹,只能挣扎着,不停地求饶,哭喊。
然而,没有人听她的。
所有的村民,神色冷漠而愤怒,看妖怪一样看着她,手里举着的火把熊熊燃烧。
无动于衷。
午时三刻到了,她已经叫得喉咙嘶哑,双眼也哭得红肿,泪水模糊了整个世界。
“烧!”
伴随着村里最老的太爷一声令下,有人举着火把,走近火棚,点燃了那些干燥的松叶竹壳。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火烧了起来,越烧越大,很快,窜起一米来高的熊熊大火将干柴也烧了起来。滚滚热浪烤到她的身上,将她的眉发烤焦,发出焦糊味的臭味。
烫烫烫!
小阙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开始发烫,焦烂,更加让她难受的,是那浓浓的大烟,直呛得得眼泪直流,呼吸困难。
透过翻腾的乌烟,她看到了村民一脸狰狞的快意,还有那松了一口气的后怕。仿佛她死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他们也就存活下来了。
“原来,那么多人想我死么?”
这一刻,她心中一片冰凉,绝望,望着那越烧越近的火焰,一颗心沉入了海底。
不再挣扎了。
眸中,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意识恍恍惚惚,眼前出现了地府酆都的影子。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身穿白色儒服的韩超冲来,三两个箭步直接冲入了火海,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抱着她冲了出去。
冰凉冰凉的井水浇在脸上,浑身滚烫的温度逐渐降下。
眼前模糊的影子也清晰了起来。
“先生,你也来冥府了么?”
她伸手出去,忍不住摸了摸先生的脸蛋,这时,她才发现,先生的眉目已经烧掉了一节,披头散发,甚是狼狈的样子。
四周的环境,是她的茅屋。
“你没事便好!”
韩超坐在床边,温柔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我去跟村民讲理,你不用怕!”
话落,他起身,走出了茅屋。
不一会儿,祠堂外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还有韩超义正言辞,铿锵有力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沉睡过去。
待到她清醒过来,已是翌日清晨,朗朗读书声从旁边的私塾传来。
吱呀一声,韩超走近茅屋,端了一碗粥放到床边,微微一笑道:“放心吧,那些怪事已经查清了,是山里来了一只虎狈,专吃家禽猪牛,那一夜,它下山,闻着祠堂的肉味,本来是想来吃你的,后来遇到另一个村民,你就躲过一劫。唉,村民愚昧,打了一辈子的猎,却连野兽脚印都辨别不了!”
他叹了一声,心中却猜到了什么。
村民早已将小阙是为邪恶,不详的妖怪,会认为她带来祸患灾难,自然的,先入为主就打算杀死她再说。
“多谢先生,你又救了我一命!”
小阙喝着粥,无比感激地躬身拜道。
“无妨,我且问你,你愿意跟我走么?我在县里中了秀才,县丞大人看重我,赏了我一套小院子,我带你去县里吧!在这韩家村,经过此事,你怕是待不下去了!”
韩超笑了笑,温柔地问道。
“我愿意!”
没有迟疑,小阙立刻答道,因为着急,还呛了一口粥。
她愿意,是愿意跟在韩超身旁,不管韩超去哪,她就去哪!
“好好好!慢慢吃,等下收拾一下,明日我就带你去县里,到了县里,就不会有人说你是妖怪了!”
韩超见她咳得难受,便帮她拍了拍背,笑着安抚道:“放心,你若是跟着我,有我一口饭,就会有你一口饭,不会虐待你的!日后,若是我中了举人,说不定能让你吃大鱼大肉,龙虾鲍鱼呢!”
“真的么?龙虾真的长得像龙嘛?我还没见过龙虾呢?好吃吗?吃了龙王夜里会找我麻烦吗?”
小阙一听,眸中闪过好奇兴奋的光芒,忍不住砸吧嘴问道。
“唔!龙虾的确很好吃!尤其是那麻辣十三香龙虾,吃的时候一吮指,万千滋味涌上心头,终生难忘!咦……我明明没有吃过,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说到美味,韩超惊疑一声,眉头微皱。
随即,他晃了晃头,继续跟小阙闲扯起来。
翌日,他收拾了一些衣服,书籍,雇了一辆马车,带着一个小姑娘就进了县城。
一入城,他便带着小阙到了自己的小院子,两人也算是定居下来。此后,小阙被安排进了县里的私塾,认识了新的小玩伴。
在新的私塾,没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也没有人叫她妖怪,闲暇之时,韩超还会带着她逛街,吃糖葫芦,在县里的湖中游船。
日子就是这样安详平静地过去了。
十年之后,韩超去了省城,考取功名,考的是举人,但不是文科举人,而是武科举人,他两次省试落榜之后,就直接弃笔从武,倒是很快就崭露头角,成为了一名武生。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归来之际,他就是一个武举人了。
然而,意外还是比明天先来临。
县城之外,一伙土匪山贼勾结外省流民,冲入了县城之中烧杀抢掠,小阙生得天姿国色,直接被抢了去,被上贡给土匪老大。
更加诡异的是,土匪老大霸占了县城,先分封了三十二路大将军,其后又分封了文武百官,自立为王,自称武帝。
“诸位爱卿,朕梦中应天帝所邀,为武帝,势要颠覆伪朝,还天下百姓朗朗乾坤,事成之后,必赏赐诸位爱卿金银财宝,良田千亩!”
县衙大椅之上,土匪头子拽着古文胡扯一番,沐猴而冠,意气风发。
堂下一众左右,手下自然起哄,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和女人,忍不住兴奋起来,欢呼万岁,陛下圣明。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里也不能没有皇后,母仪天下!所以,今日乃是朕的大婚之日,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皇后为阙皇后!普天同兴!来人,上酒!吹喜乐,将朕的皇后妃子拉上来,朕要与她们拜天地入洞房!”
土匪头子又是一声大喝,脸上浮现出得意大笑。
他已经快等不及了。
顿时,喜乐吹起。
乱七八糟之中,一众女子身披大红凤袍,捆着绳索,被拉到了县衙大堂之上。她们都是县里的女子,被犯乱的流民土匪捉来此处,昨夜被囚禁在牢中,没想到今日却荒谬地穿上红袍。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悲惨下场,有些女子心生惊惧,忍不住哭哭啼啼。
唯有堂中一女,亭亭玉立,云淡风轻。
她就是小阙。
“好!不愧是朕的皇后!来人,不拜天地了,直接送入洞房!”土匪老大狰狞淫笑,大手一挥。
话音未落,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小兵,神色无比慌张地说道:“老……老大,外边来了一个白袍,骑着汗血大马,持着一把柱子大的方天画戟杀进来了!”
“什么?来了多少人?”
土匪老大闻言一惊,头顶的冕冠直接歪了。
“就……就一个人!”
小兵结结巴巴地回道。
“什么,就一个人,兄弟们,抄家伙,杀了那小子!”土匪老大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怒喝一声。
声音刚刚落下,一道森白寒光劈落,将小兵劈作两半,血溅当场。
“唉……小阙,我又来救你了!”
伴随着一声淡笑轻叹,韩超身穿白袍,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县衙大堂之上。
手中,方天画戟血珠滴落。
“嘻嘻,先生,我正等着你呢!”
小阙撩起凤霞遮帘,笑眼弯弯,变成了月牙儿:“先生,你看我穿凤袍好看么?”
“好看!”
韩超望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少女,点了点头,又听得一众土匪的惊怒叫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话落,方天画戟飞舞如龙。
不消十息时间,土匪尽皆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