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马车快速地行走在官道上,一路奔波,他们离长安已经不远了。
“再有七八日,我们便能到了。”男人驾着马车,欣喜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妻子。
相对于男人的高兴,女人却不以为然,忧喜半参地皱着眉头,她侧身撩开帘子,望了望靠在车厢壁上昏迷不醒的若雅,放下帘子对丈夫抱怨。
“这丫头我们虽然带到了大汉境内,可往后怎么处置她呢?那家夫人可是千叮万嘱,不能让她回去的。这辈子就是死,也得让她埋在咱们大汉的土地上。”
女人从兜里拿出粗布钱袋,隔着布料摸了摸里头的碎金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
女人顿了顿,看向丈夫,皱眉眯眼,“那家夫人可是在匈奴那边儿的大户人家,若是把事情给办砸了,匈奴可都是豺狼一般,杀人不眨眼的,别说下辈子想靠着这钱安稳度日,就是命都没了呀!”
男人原本对女人的话置若罔闻,心里还在嘀咕女人就是胆小多虑,可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些发毛了。
那日所看到的豪屋贵宅便可以看出他们是权贵之家,看那派头,指不定还是王公贵族。
匈奴的残暴这些年他们在边关可没少看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想弄死他们两个那还不是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想到这,男人有些犯难了。总不能养着她一辈子吧?
男人看向帘后,又看了看妻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女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的想法,眉头皱的更难看了,“不行!我们哪有闲钱养着她呀。”
“哎。”男人叹了口气,转头继续驾着马车。
……
车渐渐驶入了集市。
长安城乃是大汉帝都,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天色虽已暗下来,锦衣出行的人却仍是络绎不绝,个个谈笑风生。
两人回到了阔别十余年的家乡,一时间感慨万分,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动,却处处都让他们有着久别重逢的熟悉感。
“我们终于是回来了。”女人环顾着四周,眼里分明有着什么在闪烁。
边关荒凉无比,若不是当年有不得已的苦楚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去那儿的。
如今再次看到了长安城的繁荣奢靡,他们更是铁了心要生生世世留在家乡。
这儿可是遍地黄金,若是能做个小买卖,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女人摸了摸怀中的荷包,有了这些,他们再也不用吃苦了。
可眼下,车里的女子却是他们的一大障碍。突然,女人眼露精光,嘴角勾起一抹诡笑。“老头子,我有了个主意。
不单可以把这拖油瓶给扔掉,还能大发一笔。”女人边说,嘴角的笑越来越掩不住,仿佛一只看到肉的狐狸。
“什么主意?快说!”听到妻子这么说,男人惊喜地转头看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呵呵。”看到丈夫这么着急,女人笑开了,神秘兮兮地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凑近了他,眼睛往帘内瞟了瞟,眯起了眼。
“你说,以她的姿色比那些人如何?”女人偏头示意他往右上方看去。
男人跟着她的指示望去,只见那里纱绫笼罩,灯火辉煌,进进出出的皆是一身气派的人,而阁楼栏杆处一个个美人儿面容精致艳丽,衣着妖艳裸露。
雕栏玉砌的阁楼正中央,匾额上三个赤金大字——烟柳阁!
那分明,是一间勾栏院!
“这……你是想?!”男人惊愕。
看到丈夫这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女人板下了脸,冷冷地撇开眼,“你还想把她当菩萨供着?这样的人物,你我就算有这个善心,也没这个能力养的起!”
女人偷觑着丈夫的神色,看见他有些动容,便放轻了语调,‘好言相劝’道。
“我们养不起,可把她给谁呢?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小妾?若是有一天她跑了,或者飞上枝头回到了那边,你觉得那里的夫人能放过我们吗?”
“这……可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能……”男人平时虽贪图便宜,见风使舵,却并没有丧尽天良,总觉得这样做不妥。
但……老婆子说的却也没错。
若是让她哪一天跑了,他们这辈子可真是完了。别说是荣华富贵,就连命也保不住!
女人静静地看着丈夫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只有一个地方能让她这辈子都跑不出去。那就是青楼!那里的人可都是心狠手辣,守卫森严,别说是个人,就是只苍蝇也别想来去自如。”
女人看了看那边挥袖迎客的风尘女子,面容狠厉,“她去了那吃香喝辣,总比跟着我们强。还是……”她话锋一转,“你想弄死她来让她住口吗?”
她可是铁了心了,千万不能让这丫头坏了她的好事!
听到女人的话,男人脸色大变,惊骇地看着她,片刻后,他无奈地叹气,“那就依你吧。”
男人终于妥协了,女人这才喜笑颜开。
“呵呵。”女人撩开布帘子,看了看车内的若雅。
服了巫师的药,这几个月来昏睡不醒,滴水未沾,可让人稀奇的是,她不但没有因此而容颜苍白,反而一日比一日艳丽,粉颊若桃,樱唇似雪。
女人放下帘子,向丈夫保证,“你放心好了,以这丫头的姿色和身段,那铁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我们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我可是受够了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儿了!”
女人皱眉道。“走我们进去!”
两个月后
夜已临,华灯初上。
街上已鲜少有行人来往,唯有烟柳阁却是大张旗鼓地打开门做起了生意。
华美的阁楼轻纱飘曳,灯火通明,姑娘们个个点脂抹粉,锦裳妖娆,娇媚如霞的脸上洋溢着柔媚蚀骨的笑意,勾的一个个有意无意的过客晕头转向只往阁子里头钻。
“哟~爷您来啦!快里边儿请。我们墨云可想死你了。”老鸨柳姨云鬓娇娆,牡丹斜簪,虽已年过四十,却仍是风韵犹存,不减当年,尤其擅长察言观色,长袖善舞的本事是无人能及。
故而这烟柳阁在她的治理下一日比一日辉煌,来往的常客都是达官便是显贵,背后又有人撑腰,旁的几家歌舞坊俨然成了长安城的摆设。想分一杯羹,那是不可能的。
“柳姨,我可不要墨云,我要你。墨云哪儿比的上柳姨你的风姿妖娆呀。”
一身华丽锦衣的少年公子举止轻佻地搂住柳姨的香肩,狎笑着用扇柄挑起柳姨的下巴,作势要亲上去,却被柳姨一手挡住他凑上脸。
“你这小东西,几日不见倒是学坏了呀。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要,作死了来戏弄我这老婆子。”
柳姨佯装生气地冷哼一声,一下扭开他的禁锢,“墨云,你可都听见了。今晚你要敢让他进你的屋,我可不答应!”
柳姨这话一出,周围的姑娘们和狎客都看好戏似的笑作一团,有好事的人把墨云和于公子推撞到了一块儿,怂恿着他们挑战柳姨的权威。
“墨云啊,你现下就带着于公子去房中,我们倒要看看这柳姨会不会把于公子给拖下床。”
“就是就是。于公子,若是今晚墨云不要你,奴家来伺候你啊。”
“哟,你们看,绿荞主动请缨啊。于公子你就从了她吧。偶尔换换口味嘛。”
一干人似是牟足了劲儿要那两个人开涮,于公子毕竟年少,虽偶尔爱开点玩笑,却也经不住这么多风月场老手的调笑,细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晕。
“你们今晚是来找乐子的,还是来寻我开心的呀?这儿好戏可快要开场了,你们不去,我可要去那儿等着了。”
在风尘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墨云也是好惹的主。一个旋身便躲开趁机动手动脚的人群,捻着丝巾闲闲地扇风驱热。
听墨云这么一讲,众人醍醐灌顶,方才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纷纷往一处望去。
“罢了罢了。你们也都饶过他们俩吧。墨云,还不带大家入座去?”柳姨轻推着墨云披着薄纱的柳肩,用眼神示意她,偷空往门口望去,看到来人立刻娇笑着迎了上去。
“呀,王大人,稀客呀。快,绿荞,赶紧带王大人入座贵宾席。……方大人,快里边坐。紫樱啊,赶紧呀。”
今晚,无论是当家的柳姨,还是微乎其微的小丫鬟都忙得不可开交。整座烟柳阁里里外外都修葺一新,外人或许是看不出来,只觉得这青楼花窑一入夜便该是这般的火曳纱摇,只有阁子里的常客才知道这其中的不同。
今日,是烟柳阁的新花魁——窅娘的生辰。
青楼女子皆是各有风姿,长相美艳不说,从小便有教习嬷嬷教导她们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才情比起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略胜一筹。
说起这新花魁,更是人中龙凤。
虽堕入风尘,却自有一番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姿容绝美,身段曼妙,一颦一簇都能牵扯男人的心,一双碧如寒潭的眸子更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间让男人恨不得能倾家荡产,只为博美人一笑。
可惜,窅娘虽媚骨天成,举手投足间都动人心魄,却从不轻易流露笑容,这让这一干男人更是趋之若鹜。
只要是窅娘出场献舞便一个个发了疯似的往烟柳阁里头钻。
原本在烟花之地向来是拔头筹的烟柳阁更是高朋满座,在长安城那是声名大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