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经过上午的事,便想把地下埋的东西都清理完了再处理那些碎片。
张汐颜告诉她, 地下埋的东西都很危险, 挖出来的过程中很容易出现变故, 到那时候她得先保人, 屋子以及屋里的东西都很难顾及到。
屋里的家具用器也很贵的, 柳雨心疼得赶紧安排人打包运回花集村。那些碎片,她懒得卖和捐了, 一并打包搬回去,万一将来哪天缺钱了,还能用这些东西换点钱。
花祭部落只剩下黎重和黎晨,但当初的九黎部落联盟的后代, 就是如今信奉“尤公”也就是蚩尤的苗族、羌族以及汉族,巫师、蛊师和修习蛊术的草蛊婆都能算是巫教传承。
柳雨自花集村没了,心里憋着一股气, 于是用钱、用蛊术、满山遍野的毒虫资源把各蛊寨的人挖到了花集村。如今有少数民族下山政策,很多人纷纷走出大山去城里打拼过好日子了,而各大寨子村落随着旅游业、交通和医疗技术的发展, 也用不上巫术和蛊术驱邪治病保平安了。柳雨的出现给他们指了条明路,搞蛇虫蜈蚣养殖呀。一边学本事一边赚钱,学以致用, 品质最好的、有变异倾向的蛇虫蜈蚣蝎子拿去炼蛊, 稍次些的、正常范围里的,加工成药材,往药铺和各大药厂卖, 最末等的那种直接做成饲料样样都不浪费,只让他们出人力不让他们出本钱。
柳雨还传他们失传的巫神修炼功法,当场给他们表演绝活,一个大活人瞬间变成漫天的花神蛊瞬间灭掉了他们辛苦养了几十年的所有蛊,没等他们心疼,告诉他们,跟她走,赔给他们更好的,不跟她走,自己哭去吧。他们打不过她,损失又惨重,她给他们画着大饼,还把厚厚的一堆现金摆在面前,“搬家费!”
那还犹豫什么?
当天就搬,迁去了花集村。
花集村出了那么大的案子,政府工作人员正愁得慌,柳雨从别的地方迁人来了。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他们赶紧帮助迁来的人安家落户解决孩子上学问题,恨不得当作花集村压根儿就没出过事,对着那些听到风声过来采访的记者们说:“看,村子还好好的在呢。”对柳大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有人纳闷她为什么村子没了还要迁人来。柳雨一句话喷回去:“那么多山头,那么大的养殖场,一年那么多钱,扔水里打水漂不要了呀。”怼得人无话可说。
迁到花集村的人发现情况确实跟柳雨说的一样,没有骗他们,安心地留下来搞养殖兼修炼。于是,遭过灭村大祸的花集村没过几个月便又恢复得一如既往,就连信奉花祭神的传统也是一模一样的。
柳雨倔强地认为,她没能护好花祭部落的人,不能连传承也护不好,让花祭部落的传承也断在她这里。
她一直不理解那些把武功秘籍藏着掖着唯恐别人学了去,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是什么心思。如今这些发展壮大的,哪个不是广招徒弟发展起来的。弟子三千,众人拾柴火焰高,弟子三个,放出去都怕楼上挂块外墙给砸没了。她把从花神蛊那得来的修炼功法刻在了图腾柱上直接立在花祭村的新建的祭坛那。原意信奉巫神拜入门下的,能够有资格参加春秋两季的祭祀活动的,都能有资格去观摩学习。她还把上古战争、庚辰及应龙部落对花祭部落的追杀迫害雕成壁画立在祭祀的墙上。
黎未是巫神,花祭部落供奉的巫神,她的东西,柳雨自然是要运回花集村的。
柳雨打算把这座宅子拆了运回花集村,照原样重建一座宅子,建成巫教祖庭。
她还在,黎重和黎晨还在,花祭部落和花集村就还没被灭,就还能再东山再起。
张汐颜对柳雨要拆房子的事并没有意见。不少阵基是埋在地基里的,为了不破坏宅子的砖石柱子,就只能两边同步进行,这使得拆除时间要花得更久,并且,张汐颜原定的拆除计划也得做出相应变更。
游清微那边改柳平村的风水局和建祭坛、布法阵也不是一年半年能弄好的,张汐颜得给游清微争取时间,乐得用拆巫教祖庭来吸引注意力,并不介意拆宅子的时间耗久一些。
下午,张汐颜刚改完拆除工程图交给罗钜,三姑奶奶带着张道昆和张道颍回来了。
三姑奶奶的跑车被搬家的大货车挤得只能外面马路边。她到门口就见里面正往外搬家具,那些结实耐用雕工精美的实木家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抬上车。她进门后,就见到屋子里有人还在拆楼上的雕花等宅子装饰物,还搭了脚手架正在撬外墙。院子里的草皮全部被挖开了,风水石什么的,被捆好,就等着吊车来吊了。
她领着眼睛都看直的张道昆和张道颍进入客厅,一眼找到端着杯茶坐在客厅的张汐颜,问:“拆家呢?”
旁边的罗钜见到一个穿着小老板以前常穿的道袍,长得跟小老板几乎看不出多少差别的大美女,吓了一大跳,心说:“小老板还有这种神通,能够一个变俩了?”
张汐颜见到三姑奶奶过来,赶紧放下杯子,起身,喊了声:“三姑奶奶。”一眼瞥见跟在三姑奶奶身旁的小女孩。
小朋友的皮肤有些黑,偏瘦,但看起来并没有长期吃不饱饭的营养不良,连头发都是油亮的没见半点干枯发黄,很精神,眼神清澈,脸上还带着笑,半点不怕她,大声地喊了句:“小姑。”
张汐颜以为她这侄女被拐卖遭了那么多罪会变得胆怯畏缩需要做心理辅导什么的,没想到突然给她来了个灿烂的笑容,意外得她愣了下才回过神,轻轻点头,问:“还好吗?”
张娇妍说:“那家人不给她饭吃,她半夜三更跑邻居家偷吃的。”
张道颍满脸无辜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嘛,那贼婆子家要是丢了东西又会打我。”
张娇妍说:“你还给那傻子喂蛇毒草。”
张道颍说:“傻子打我。”
张汐颜:“……”她突然觉得当时该坐大货车逃走的是张道昆。
张娇妍对张汐颜说:“他俩交给你,我走了。”
张汐颜把三姑奶奶叫到一旁,在她的掌心写下:“不周山,游清微。”问:“跟我们一起走吗?”
张娇妍看着掌心写下的字,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那跟黎虫虫一模一样的面容和天眼,差点就跪下了:祖宗,亲祖宗。
好在她张娇妍也是见过世面经历过风浪跟黎未当过敌情抢过女朋友的人,这点阵仗小意思。她轻飘飘地说了句:“那就一起吧。”她说完,转身就走,想了想,又回到张汐颜的跟前,说:“跪下。”
张汐颜:“……”她莫名其妙满头雾水,不过还是乖乖地跪下了。
张娇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老祖宗,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不肖子孙,一边暗爽祖宗都给我下跪,表情严肃,说:“下一代能指望的就是道昆和道颍了,你好好教导他们。”老祖宗,虽然我们家损失惨重,但是你作为祖宗,应该有办法把道统传下去的。她语重心长地说:“汐颜啊,张家传了两千多年,可不能断在你手上。”
张汐颜沉默半响,想了想可行性,轻轻点头,说:“我尽力。”
张娇妍不动声色地“嗯”了声,说:“起来吧。”她等张汐颜站起身,又补充句:“要是他们资质太差,传不下去也没关系。”她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汐颜满心愁怅地看向张道昆和张道颍,又再看向旁边那个半文盲柳雨:他们三个可以凑成一个班了。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张汐颜索性给了罗钜他们一个福利,事务所的伙计或者是他们的子女如果想学的,也可以跟着一起来学,基础常识的那些可以蹭课旁听,至于高深的禁止外传的那些则需要看他们的资质够不够入镇山派了。
罗钜闻言顿时激动了,小老板多牛掰呀,学点皮毛都够他们用的了。
小老板给他们的那些书,他们还没琢磨透呢,照着练,依瓢画葫芦,那长进都是看得见的。
张汐颜把张道昆派出去给伙计们帮忙打杂,然后对着张道颍指指自己旁边的沙发位。她坐回去,看着坐在对面的张道颍,问:“你被拐卖后想过逃跑吗?”
张道颍说:“小姑,真奇怪,为什么你和太姑奶奶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张汐颜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张道颍观察了下张汐颜的神情反应,想着大哥叮嘱她的话,还是决定照实说,“没有。至少在我还没长到足够大足够厉害的时候,我不会跑的。”
张汐颜问:“为什么?”
张道颍说:“妈妈和妹妹都死了,爸爸扔下我们跑了,大哥也被抓走了,只剩下我啦。我在路边睡觉,有人怀疑我离家出走报了警,我被带到派出所。警察跟我说,联系上家里人了,很快就来接我。我问是什么人来接,他们说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就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后来遇到人贩子,人贩子把卖到山里,他们才不管我是谁从哪里来的。我躲在山里修炼,等我将来变厉害了,我就出去给妈妈、妹妹和大哥报仇,再把爸爸抓出来暴打一顿。”她说话间背挺得笔直,努力地深呼吸,眼圈还是红了,然后又用力地抿紧嘴笑,暗中对自己说要笑着活下去,要好好地活下去,不哭。张道颍不会哭的。
张汐颜递了张纸巾给她。
张道颍扬起头,说:“我才不会哭。我不要纸巾。”
张汐颜问:“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会背哪些书?”
张道颍报出一大堆书名,说:“爸爸书房里的书我都看完了,我修炼的是藏在书柜后面地砖下的那本玄元神功,藏了好多书,我觉得这本最厉害,就学它了。我已经修炼到能聚元了。”
张汐颜:“……”张道颍报的那一堆书里,论品级和高深,确实是玄元神功最厉害。她家直系子弟才能接触到的书。
张道颍眼巴巴地看着张汐颜,说:“小姑,大哥说你有更厉害的书,有我们家最最厉害的书。”
张汐颜:“……”她愣了下,问:“你几岁了?”
张道颍说:“九岁半。”
张汐颜愣了好几秒,问:“你是怎么看懂玄元神功那本书的?”
张道颍说:“有图呀,我看图学的。”
张汐颜闻言扭头看向柳雨那只会看书不识字的文盲:你徒弟?
柳雨正在盯着工人搬家具,感觉到张汐颜投来的视线,扭头就见张汐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赶紧过去,问:“汐颜宝宝,怎么了?”
张汐颜:“……”她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刷新了三观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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