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炎苏咧开嘴:“爷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呢。唉,你们左一个不开战,右一个求和平,都快把爷给憋坏了。”
都不打仗,那要他干什么?活生生把光明神力塞进人类体内,又熔炼进百年恶意,硬是让他日日夜夜不得解脱。
一甲子的光阴虚度,这仗还没个影。
你是帝国的武器。
异教徒的噩梦。
神赐你永不衰老之身,你可愿永生侍奉?
当时亦炎苏问的是:“那我什么时候能死呢?亲爱的神。”
“……”神问道,“永生不好吗?“
亦炎苏嫣红的嘴唇撩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您还想用我一直用到世界的尽头呢?”
“……”
“那就等战火平息的时候吧。”
亦炎苏觉得这个答案非常的讨巧。
首先要战火燃起,其次要等掀起的战乱停歇,最后还要寄希望于下一场战乱遥遥无期。
相比起来,弑神的成功率会更高吗?
应该不高。
但将神的信徒屠戮干净的成功率,可就高多了。
亦炎苏幽黑的眼睛仿佛在燃烧,细瓷一般的肌肤泛着隐隐的微光。他咧着嘴的脸上神情狰狞,看不出是狠戾还是痛苦。
他扭曲地笑着道:“你们的恶意,爷都收到了。”
将士们毕竟有沙场磨练出的直觉,察觉到了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危险与恐惧,脸色登时变得没比边疆的沙漠好到哪里去。
亦炎苏发出一声长啸,立于城墙之下,黑刀直指墙头:“想拦爷?来呀!”
随着大漠风沙卷上城墙的声音甜腻如亦炎苏初入宫时。他当初是杨柳一般妖艳的少年,此时却是个阴鸷的壮硕成年男子,配上这声音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一声长啸让将领心中警铃大作,大喝道:“火油!落石!快!都上!”
飞蝗般的箭矢裹挟着火焰,密密麻麻地扎向亦炎苏。
亦炎苏伸出左手食指,准确地点上了一支飞到他面前的火箭的箭尖。
那火像是被他吸收了一样,须臾间消失不见,只余一缕青烟。
那支箭在他指尖停顿了片刻,碎成了粉末。
亦炎苏左手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在指尖燃烧了起来:“光明之神,孤星之神,降临人间……”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那些投下的火箭落石,都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以光为引,以火为号,逐尽黑暗,燃尽糟粕。”
随着他的念白,他人也越来越近。
亦炎苏左手一挥,指向城墙上方:“以亦炎苏·赫塞卡之名,献祭黑暗于光明。”
随着最后一个音的落地,亦炎苏的速度陡然加快。
“他上城墙了!”士兵们惊呼起来。
坚固的石墙在他的黑刀与玄铁链下宛如陶瓷,轻轻一击就是一道裂口。
亦炎苏踩着不断出现的裂口,灵巧地避开墙头落下的滚石箭矢,逐步逼近。
城墙上烟尘滚滚,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
“还在吗?”一个士兵惊魂未定地问道。
“在呀。”
玄铁链钻出烟尘,缠上士兵的脖颈,链上细密的刀片把脖颈蹭的一片血肉模糊。
而随着玄铁链的绷直,士兵惨叫着被扯下城墙。
取而代之的是从地狱深渊爬上来的亦炎苏。
他蹲伏于墙头,裸露的皮肤上还有沾上的黑灰,肌肉紧绷如捕猎的野兽,视线一点点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眼神饥饿得像是在看一只只烤鸡。
将领先是一愣,随后拔剑出鞘,高声道:“御敌!”
士兵们这才纷纷解了冻,丁零当啷地摆出近战的武器。
亦炎苏身子微微前倾,随时准备跃出:“一起嘛,爷受得住。”
要是印乐知在场,估计又要一巴掌呼他脸上:“说你妈的荤话呢?”
但是场上只有一群刚被他吓懵圈的将士们,沉默着,战战兢兢地,即将为他们保家卫国的信仰而赴死。
无趣。亦炎苏想,“你们都该死。”
倒塌的城墙外是火焰铸成的新围墙。
火墙里是火焰烹煮的新地狱。
幸存者哭号痛哭,声音渐渐被火的噼啪声压盖。
亦炎苏弯腰取下金属战靴,赤脚踩在灼热的土地上,在城里慢悠悠地晃着圈。
他的身影在烟雾中宛若修罗。
他压抑低沉的声音在幸存者耳朵回响:“明明都是你们自己的恶意,怎么自己还承受不住呢?”
亦炎苏在城里慢悠悠扫荡了几圈后,终于走向了他的最终目的地。
王府。
这座城属于昭王的领地,又是第一座会迎上亦炎苏的城,自然是重要的。
自然,是会有有昭王在的。
昭王自然也是有破城后逃跑的打算的,但亦炎苏早料到如此,极快地用火墙封了城。
亦炎苏当了几十年远西教廷军队的主力,经验十足丰富。他想屠的城,区区一个王爷怎么能逃得掉?
“愿光明与你同在,九殿下。”亦炎苏手放在胸前,弯腰行了一礼,“久别重逢。”
昭王只比岷王年幼一岁,当年也见过亦炎苏的手段。在他发现他逃不出去时,恐惧已经开始折磨他了。
他指尖在颤抖,努力保持着王者的尊严:“亦炎苏,在本王面前好不知规矩!“
亦炎苏甜蜜一笑,道:“殿下,爷的规矩此刻比你要大。”
昭王定了定神:“什么规矩?”
“屠城呀。”屠城当然是一条性命不能留。
这种状态下的亦炎苏,语调总是轻柔婉转,末尾带一点江南水乡蒸腾的水汽。
昭王惊怒:“你,你要谋反不成!”他怎么敢!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爷在贵国呆得太久,殿下真把爷当自己人了?”亦炎苏弯起眉眼,“不胜荣幸。”
昭王道:“呵,你此番冒进,背后的势力还能饶了你不成?”
亦炎苏是境外势力的符号,不应当可以随心所欲。
亦炎苏道:“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呀。”
亦炎苏上前几步,在昭王面前停下。
“九殿下,不能再向先皇告状了,真可怜。”亦炎苏温柔地摸了摸昭王的头,“那会儿你隔三差五就冲先皇哭诉,说那远西来使又欺负你。爷可真冤,明明这才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