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遮丑布 >遮丑布

第二章 对与错从来不是关键

“教授,请问我推论的不合理性在哪里?”眼镜男并没有参与大笑,显然他对一贯正确的自己受到了否定很是在意,准备争辩一下。

“我说的是,片面的合理不能代表全部的事实,因为事实是所有的都合理。你的推论,确实能够解释,地上没有血迹这一点,但是却没法解释其他的问题。比如地上是如此的干净,既然尸体是从别处移动过来的,那么为什么没有拖行的痕迹呢?”大方问道。

眼镜男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道:“当然是清除掉了,正如凶手清除掉了自己的脚印一样。”

眼镜男说话的时候信心十足,显然是因为突然找到了,能够证明自己理论正确性的证据,而感到高兴。

“也许吧,也许。”大方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么你觉得凶手在行凶之后,等尸体的血液流干,再将尸体移动到此处,再然后全部打扫干净,这个过程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呢?作为一件凶杀案来说,显然行凶过程越长,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眼镜男开始皱眉,想着什么,他还是准备力争,他说道:“整个走廊乃至墙壁都是如此干净,简直是一尘不染,说明这里可能很少有人往来,说不定凶手就是因为肯定自己有足够的不可能会被发现的充裕时间,才布置这一切的。”

“也许吧,也许。”大方听后再次点点头,但马上又提出了问题:“那么,那三只左手,是怎么回事呢?”

大方的这个问题,彻底难住了眼镜男以及绝大部分在座的学生。

眼镜男冥思苦想之下,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说不定,说不定,这是凶手的标记,他或许是个连环杀手。。。而断手正是这人凶残的标记,他。。。”

“好了。”大方摆手阻止了对方的发言。

“你的回答,我并不满意,你在我提出反论之后,一直在强调的只是自己的正确性,而并非是真正的从客观角度,去运用逻辑推导,这不是在我的课堂上应该出现的,我的课堂上,狡辩应该被杜绝,因为那是浪费时间。”大方皱眉道。

随后他说道:“如果对方真是一个连环杀手,并且是用人的左手作为自己标记的杀手,那么他是不是在每一次行凶之前,都要去砍掉三个不同的人的左手呢?从客观角度上来说,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但这绝非不可能不是么?”眼镜男做出了最后的狡辩。

“不错,就以这单纯的一副画面来看,确实并非不可能。”大方点点头。

眼镜男面色稍稍缓和。

“但是。”大方用平静的语气再次补充,但显然他的平静中带有了不快,因为声音实在太平淡了。

“但是,我一开始就说过,这是我一个月前办理过的一桩委托,既然是我的经历,并且又将之放在了我自己的讲堂之上,那么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把一桩毫无正常逻辑的神经病行为,作为逻辑学课程的案例,放在我自己的课上,来让大家讨论么?”

大方的话让众人感到了压力,之前曾提出过类似的关于神经病言论的那个学生,不自觉的把头低了一点

“坐下吧,作为让老师不快的代价,你将无法在我这里得到‘优秀’这个评分。好了,还有谁要提出推论的么?”十分独裁的大方说完后,再次看向了其他在座的学生们。

这时一个十分开朗的声音,从最靠近讲堂的一处座位上传了出来。

“教授,如果我能回答出来的话,能不能不要学分,而换做下次你办案的时候,带上我一起?”

这个声音里明显包含着期待,甚至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热切。

大方微微皱眉,这学生算是他的熟人,不但如此,连这小子的祖辈和父辈都与他交情匪浅,不过这不能成为带他一起涉险的理由。

“不能。”大方拒绝道。

大方的果断,让那人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并且似乎其他人也没有了尝试的欲望。

“请大家记住我的话,这也是我在每一堂课上都反复强调过的,我不是在考校你们,而是希望你们更多得进行尝试,所以还有人想说说么?”大方环顾四周。

讲堂一片静默无声。

大方有些失望,随后道:“看起来似乎没有人,有试一试的想法。不得不说,我对此很失望。其实我认为这个额外加分的机会,并不难获得,首先我一直强调的是,类似的行为逻辑推论,都应该从不协调的地方开始,所谓不协调就是不正常、不合理,哪怕仅仅是一丁点不合理。因为只要是不合理,就一定有其原因所在。请牢记这一点,是一定有原因!”

说到这里大方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如果要应用好逻辑这种思维工具,那么就一定要养成,从不协调开始推理这种习惯。这是个好习惯,眼镜同学的习惯不错,但是之后的狡辩却不应该。话不多说,让我们回到不协调这一点上来。”

大方的话激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揭开谜底的场景总是让人好奇与期待,就连之前有些失落的眼镜男,也打起了精神,注视着大方。这点让大方颇为满意,这个学生不失为,仍然是个好学生。

“其实这些场景的不协调,从一开始就有,比如一尘不染的地面,比如那三只左手,也比如我说的某些话。”大方从容的看着下面的学生,开始叙述他的论点。

“首先画面中反差较大的不协调,自然是一尘不染的地面,这点眼镜同学说的很正确。作为一具无头尸体的所在之处,这里太干净了,干净的不正常。自然而然,能够让我们联想,这里到底是不是事发地点?”

“那么到底是不是呢?”大方突然问道。

这话让大部分人一愣神,这不是之前就已经被你推翻掉了么?怎么现在你自己却提出来了?

大方微微一笑,道:“我推翻的只是眼镜同学的断定,也就是他说的‘绝非’这两个字,而不是他的论点,对我来说几乎任何论点都是有价值的,毫无价值的只是主观的狡辩罢了。”

他继续道:“到底是不是事发地点?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要么是,要么不是。事实上眼镜同学在狡辩的时候,还是漏了一个可能,他在潜意识中就把三只左手,归类成了凶手的所有物,而似乎没考虑过,这三只左手是受害者之物这一可能性。”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事发地点,而这三只手其实原本就在受害者身上呢?”大方以询问式的语气叙述着,同时眼睛扫向了全场。

不少人开始了思索,片刻之后那个以“神经病”为论据,反驳过大方的学生,站起来说道:“教授,我觉得如果这不是事发地点,而那三只手又是被害者所有的话,那么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能是凶手转移过来的,但是凶手将其拿过来又丢掉,有什么意义呢?毕竟这不是三个小道具,而是三只断手,如果凶手是为了隐藏真正的案发现场,那么又何必将尸体所在地的血迹清理干净呢?我觉得这不合理。”

大方微笑道:“很出彩的推论,‘意义’或者说‘目的’这个词,是行为逻辑的根本,无意义无目的的行为,并无逻辑可言。你的论点让我满意,我会为你加上一分学分。”

那人闻言面露喜色。

“好了,现在回到问题上来,既然不管三只左手属于哪一方,它们出现在非事发地之外的场合,好像都显得不怎么合理,那我们是不是该转换一下思路,考虑下这里就是事发地,这个可能性呢?”

“那血迹呢?以断头伤害的出血量,很难打扫的这么干净。”眼镜男再一次发声道,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用上了“很难”这个并非肯定式的语气。

“是啊,血迹呢?”大方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赞同,点点头再一次以询问式的语气,复述了一遍眼镜男的问题。

看着面带不解的学生们,大方笑了笑:“这问题该是你们回答我,而不是我来回答你们。”

黑发少女低声嘀咕道:“全是笨蛋。”

而那个开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是真正的尸体,哪来的血迹?这么简单的道理,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的确是一群笨蛋。”

这句话让大部分人感到愤愤,但又没人愿意理会那说话的家伙,因此不少人心中郁郁的,准备在大方那里寻找慰藉,证明对方的话是完全错误的。

而大方接下来的话,自然而然成了关键点。

“其实问题真正的关键点,是在为什么会出现三只左手上,这也正是这副画面上,最最不协调的地方。”大方平静的叙述道。

“断头尸体的地面没有血迹,既然可以排除外力清理干净这个原因,那么只能是,尸体本身并没有流出血液,这一种可能。”

“什么样的尸体,才不会流出血液?”

“要么是血液早已彻底枯涸的干尸,要么里面根本就没有血液。”

“这具尸体显然不像干尸,那是不是代表这具身体里面,本身就没有血液呢?”

大方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学生们,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不能凭这一点确定到底是不是没有血液。所以让我们由此开始引申,首先没有血液的身体,肯定不是人类的,既然不是人类的,那联想到尸体旁突兀出现的那三只左手,再结合这个类似高级科研设施内部,那种一尘不染得场景,是不是就能彻底解答了呢?”

这样一来,确实是能够解释通了,但是在座的就没几个领情的,不但没有因为大方的解答而感到高兴,反而觉得这个混蛋是在愚弄这里的所有人,他们觉得大方教授完全没有将自己和学生们放在平等的地位之上,而是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将一个机器人的身体,刻意描述成人类的尸体,把他们完全送进了思维漩涡中,而大方他自己就像是看猴戏的路人一样,在看着他们出丑,这如何能忍???

“觉得我是在愚弄你们?觉得我不够公平?觉得我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大方微微笑道。

“嗯,从你们的表情中能看得出,被我说中了,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么?”大方轻轻提了个问题。

“教授,如果是机器人的身躯,我觉得用‘残骸’这个词,更为确切,而不该用会让人轻易产生误会的‘尸体’这个词。”眼镜男站出来反驳道。

眼镜男的问题很尖锐,让众多同学双眼放光,觉得这是驳倒大方的绝好机会。

大方微微一笑说:“一般情况下的确如你所说,但这具身体则不同,从各种意义上,用‘尸体’这个词来形容,都是极为恰当的。因为在它的体内,拥有着灵魂,它正是一桩砍头凶杀的,被害者。”

“如果说我们这个讲堂的场景,是某本小说的开头,那么对于这本小说的读者来说,想不到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小说读者在刚开始的思考范围内,很可能不会包括‘拥有生命的机器人’这个概念,所以让他们单凭一副画面以及一段文字来推理,是极不公平的,因为‘拥有生命的机器人’这个最关键的要素,被隐藏掉了。但对你们来说,却不是如此。”

“‘拥有生命的机器人’这句话,对大家来说并不陌生,众所周知林氏集团在三十年前,就在这方面有了突破性的研究成果,但源自很多人对异类的排斥、不信任、猜忌以及畏惧等等原因,所以不被人看好罢了。”

有人开始思考,但更多人的仍然是怒目而视,大方则继续说道:“其实问题并非出在我如何描述上,因为绝大部分谜题都有一层掩盖真相的迷雾,所以我们不能让谜题来迁就我们,正相反必须得是追求真相的我们自身,去适应谜题。”

这时眼镜男再一次问道:“教授您说的这些,终究只是可能性之一不是么?仅凭这些,又让我们如何断定它就是事实呢?”

眼镜男的话,再一次激起了学生的热情,他们觉得驳倒大方的希望,就在这里了。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大方闻言后,反而笑得很开心,点头道:“精彩得反问,我一向不反对你们尝试驳倒我,只要不狡辩就行。”

不过他并没有展开正面的回答,示意眼镜男坐下后,大方开始了叙述:“其实在一开始的话语里,我就提示了足够多的信息。现在请大家回想一下我刚才所说的话,‘其实这些场景的不协调,从一开始就有,比如一尘不染的地面,比如那三只左手,也比如我说的某些话。’”

“我提出来的一共有三个让人感到不协调的地方,第一个是地面无血迹,第二个是出现了三只左手,第三个是我所说的某些话,我们一起猜想了第一个和第二个,但是却没有解决第三个‘我说的某些话’。”

“现在让我们再往前回想一下,想一想我一开始描述这副画面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大方顿了顿继续说道:“想起来了没?我的原话是‘这是一具无头尸体,这说明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还有‘这说明了这三只左手,似乎都不是他的’。”

大方教授的话,再次让大部分人陷入了思考,而他则继续道。

“没有头,人类不可能存活,母星人类的进化历程自然也不需要长出第二、第三乃至第四只左手,所以这些话是绝对肯定的,但我用的语气却是非肯定式的‘应该’、‘似乎’,这难道不正是最大的不协调之处?”

“或许大家没有听到?”大方再次笑着环顾四周,看着沉默的学生们,随后摇头继续道:“不,恰恰相反,你们都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只不过你们把这些话,当成了笑话而已。”

不少人恍然大悟,他们当然都听到了,只不过没有往这方面联想罢了,不过也有不少人心中腹诽,教授太狡猾,把关键信息当作笑料说了出来。

“其实这些仍然不是关键。”

大方的话再一次出乎了学生们的意料,大多数人开始集中精神,听他说下去。

“真正最关键的是这一句‘希望大家都能够进行一次尝试,站起来告诉我通过这副画面,再结合我所说的话,可以得出哪些推论?’,作为你们老师的我,想要的只是能够让我满意的‘一些推论’罢了,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

“所以从一开始,‘对与错’就不是这堂课的关键,关键的是要去尝试。然而让我感到失望的是,我得到的只是片面的断言,以及强调自身正确的狡辩,而在我已经给出了一分学分这个奖励之后,却连‘断论’都没了。我对此非常失望,我真正希望的是你们能够不断得去尝试,哪怕是一些看似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推论,都不会在我这里,得到负面评价。”

“但是你们却一直以为我在考校你们,害怕自己出错,害怕被人嘲笑,甚至害怕被我嘲笑,难道你们有见我嘲笑过哪位同学么?”

“真正合格的老师,不会嘲笑自己的学生。”

“而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的是,只有不停的尝试,才是让我们自身能够真正进步的,绝好的办法。我们每一次进步,都可能是以错误为起点,但过程和结果却无一不是,一次次的战胜自我。这也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体验之一。”

说道这里大方微笑着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学生,以及已经得到答案的眼镜男后,说:“时间虽然还没到,不过就到这里,以上就是我教给你们的最后第二堂课,语言也是逻辑行为的一部分,甄别、推导话语中隐含的信息,同样十分有趣。”

“下一次再来,将是你们在我这里的最后一堂课,我会给你们讲讲,我在这个案子中的一些经历,也会让大家认知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生命,希望届时大家能有更多得尝试发言。”

“现在,下课。”大方说完后,拿起笔记本,夹在腋下,从容走出了讲堂。

而仍然还安静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心里,似乎对着逻辑学的课程,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真正的兴趣,他们觉得最后那一堂课,想来听一听。

不,不来一定是个大大的损失。

不过,最关键的或许还是因为,在大家心中都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着有人能够驳倒、战胜,那从来都和“正确”站在同一线的,大方教授。

相关推荐:六道众生姻缘记海洋魔法师谁叫我无所不能光辉与阴影香笙穹天女帝梦恋之姻缘白衣逍遥行魔法师维恩重生之长姐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