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乾十分隐晦地勾起了嘴角。
他很早就意识到了一件事,父皇想要修建一座新宫殿,不仅仅是因为现今这座宫殿潮湿的原因,更是因为从北辰开国一来修建的这座宫殿,是由最初的那位丞相同当时的将作大匠设计而成的。当年因为征战津南统一中原地区的时候权力过于分散,在设计宫殿的时候,将作大匠将象征皇权至高无上的主殿规模缩小到了如今的程度,丞相还借口说是北辰方才统一不久,不宜大兴土木。
高祖皇帝对此并不敢有什么多余的言语,只是默默地忍受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丞相在京岚城中修起了同自己主殿规模相差无几的丞相府。
接着将收归部分权力的任务交到了许明珏手上。
许明珏很早之前便已经想动这些异姓王,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幸好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已经拔除了些眼中钉肉中刺,日子总算是过的舒坦了些,他这皇帝的位置也坐的更加安稳。
但最棘手的,还是现在战功赫赫最得百姓爱戴的楚王李越。
虽然心下有数,但许承乾还是装模做样地问了这个问题:“父皇究竟在为何事烦心?不妨说出来,看看儿臣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同你说?你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许明珏重重地叹了口气。许承乾也没有出声反驳他,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茶,一副孝敬孩子的模样。
见他这般乖巧,想着就算他不能替自己解决问题,也能帮着分担有些烦闷的情绪,伸手让他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唉,同你说说也无妨。”
“你们先下去吧,朕和长宁王说说话。”
“是。”
陈若弗跟许明珏的贴身太监,带着紫宸殿内的所有的太监丫鬟都出去待命,只留下许家父子两人单独谈话。
“最近同东丽的仗,也算是打完了,你知道吧?”
“儿子当然知道。”没了外人在,许承乾也悄悄改了称呼让自己显得同许明珏亲近些,“这场仗,我们不仅将先前东丽夺走的部分城池给夺了回来,甚至险些直捣东丽都城,让东丽闻风丧胆。这一场仗,可以说是打出了我们北辰的威风,父皇您的威名又再次远播了。”
“朕威名远播?”许明珏听见这四个字冷笑一声,像是在反驳许承乾的话,但更像是在嘲讽自己,“威名远播的哪里是朕?”
许承乾顿了顿:“原来父皇是在为楚王的事情担忧。”
“是,楚王靠这次东丽之战积累了多少民心,你应该不会不知晓才是。”
想起前段时间从宫女那听来的现下民间最流行的对楚王无比赞颂的歌谣,许明珏一时间有些气结,“朕看这天下,很快人人都知道北辰有个了不得的王爷叫楚王,却忘记京岚城还有个皇帝叫许明珏了。”
“父皇的名讳,那些老百姓怎么敢随意叫唤?”许承乾让他消消气,主动从座位上起身来给他按摩,“也就这段时间让楚王得意一番,父皇您若是想收拾他,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阿乾,你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许明珏感受到他按压在太阳穴上的力道,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原本楚王还没有出征讨伐东丽的时候,在楚州就已经十分有声望。而经过这场战役之后,楚王的实力和威望都更上一层楼,朕要是想动他,还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先前父皇不是已经解决过几个异姓王了吗?”
许承乾的手逐渐慢下来,“如法炮制,楚王一定也不在话下。”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出手的好时候。”许明珏重重地叹了口气,让许承乾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况且,楚王本身在楚州的守备就不弱,朕要是想对他下手,恐怕靠朕的这点人,完全动不了他啊……”
终于等到他说出这句话,许承乾忽然低下头来,缓步走到许明珏面前,一副认错小孩的模样:“父皇,儿臣有件事要同您坦白。”
“嗯?”
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许承乾,许明珏微微颔首,“你说。”
“其实,儿臣前段时间发现了一件事。”许承乾低声道,“之前去韩州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南平王暗中豢养了死士,而且数量几乎能同宫中守备风骑的数量相比。”
“什么?!”
许明珏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看起来老实巴交温文尔雅的堂弟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而且自己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虽说韩州是他自己的地盘,有他自己的军事守备在一点都不奇怪。
但若是用死士的方式来豢养,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韩州的军事守备是明面上的,自己可掌控的情报。而死士,却是隐藏在暗处的一把利刃。
随时都有可能置自己于死地。
“南平王豢养死士做什么?”
即便如此,许明珏还是觉得奇怪,“他不是一向不争不抢的么?”
“这儿臣就不清楚了。”
许承乾旋即露出笑容来,“不过,儿臣先前略施了些手段,已经将这一批死士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明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于是不确定地又问了他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父皇,现在南平王手下的死士已经全部归我管辖。”
对南平王威逼利诱的具体细节,许承乾目前还并不打算告诉自己的父皇。
毕竟,他现在急切需要的只是一把刀,并不需要知道刀究竟是出自哪位匠人之手。
“原本就想跟设计图一起,将这南平王的死士管辖权转交到父皇的手下。没想到居然给父皇雪中送炭,解决了您的燃眉之急。”
“不愧是吾儿,真是深得朕心啊!”
有南平王这一批来无影去无踪的死士在,他还担心会被什么人查出来吗?楚王刚打退了东丽的大军,被东丽那边的人记恨上接着惨遭灭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思及此,许明珏只觉得浑身舒畅,心情几乎是明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
陈若弗同许承乾出宫的时候,嘴里还在碎碎念着:“王爷,您可真是吓死老奴了。”
“这我本就有十足把握,无需担心。”
许承乾笑道,“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父皇的燃眉之急,瀛王之难,也跟着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