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顿时兴奋起来,慧雅郡主对上胡大郎,百年不遇的大戏啊。
胡大郎并没有让这些等着看热闹的失望,将眉毛一扬:“慧雅郡主是吧?您老可别怪我这后生晚辈不给您面子,这都打到我的家门上了。我要是还无动于衷,岂不成了京中的笑柄。”
辇轿中沉默了半响,远远观看的钱如意,几乎能透过辇轿,想象到慧雅郡主张口结舌的窘迫样子。这个被圈养的几乎生活不能自理的女子,吵架的战斗力真的不行。
但是,钱如意忽略了一点,慧雅郡主的战斗力再弱,她身份摆在那里呢。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慧雅郡主比胡大郎的身份高贵的不是一分两分。
慧雅郡主是深得皇恩的正儿八经的郡主,而胡大郎,就算再嚣张,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贾之子。和他有牵连的人,或许会卖他面子,换了和他没有半分厉害瓜葛的慧雅郡主。只需慧雅郡主动动小手指,就能把他碾压成泥。
慧雅郡主吵不过他,这有什么关系呢?郡主可是有备而来的。
只听辇轿中,传出一个简短的字来:“打。”
那些内侍和随从们,一窝蜂就打砸了进去。
胡大郎见状,陡然将臂一展,一掌就将冲在前头的两个内侍打飞了出去。那两个内侍跌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到底没有起来。
凝翠叫道:“反了,反了。朝廷的人都敢打。”
胡大郎不等她的话说完,一掌向她而来。
凝翠慌忙躲闪,转头就跑:“救命啊。胡大郎杀人了。”
胡大郎逼退了凝翠,冷着脸站在院子当中,向那门房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爷养你们这些废物,是看热闹的么?”
那门房犹如大梦初醒,应了一声,就去唤人,片刻之间,胡大郎那边就聚集了一二十号家丁,和慧雅郡主这边的人手相当。
钱如意心里总是觉得怪怪,于是向陆子峰道:“陆师兄,你觉得胡大郎想干什么?”
陆子峰道:“他一向在京中横行无状惯了的。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我怎么觉得没这么简单。”
陆子峰看向钱如意:“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钱如意摇头:“说不清,就是心里觉得没那么简单。胡大郎虽然嚣张无状,但怎么看都不想是没脑子的人。他今日要是和慧雅郡主明火执仗的打一架,京城还能待得下去么?”
陆子峰的呼吸一滞:“原来如此。”
“什么?”
陆子峰已经急急向场中走去:“住手,大家且住一住。”
但是已经晚了,就在陆子峰刚刚开口之时,胡大郎已经抢先出手了。他那边动了手,慧雅郡主这边自然不会手软。
两边顿时打成一团。
那些围观的人,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一向架鹰走马,穿梭于花街柳巷,比个妇人还要妖媚的胡大郎,竟然是个武林高手。而且,美人儿,无论做什么都是美人儿。
同样是打架,胡大郎打起架来也分外的养眼,看得人眼花缭乱,忍不住叫出好来。
忽然,胡大郎一脚将一个内侍踢了过来。那内侍收不住脚,砰的一声撞在慧雅郡主的轿辇上,将那轿辇撞的摇晃了几下。
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翁鸣,仿佛龙吟,贯彻晴空,也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顺着那翁鸣张望。只见一道灰影,仿佛凭空而出一般,从半空中飘然而下,还没有落地,已经一剑向胡大朗斩去。
嗡的一声,那剑带起有一阵龙吟之声。
这时,大家才知道,刚刚那声音是那灰衣人手中的长剑发出来的。
“神龙剑,传说中的神龙剑……”凝翠那个少心没肺的,看见那剑,早已兴奋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胡大郎一惊,不等那一剑斩来,转身就走。
那灰衣人一剑逼退胡大郎,将身一转,腾身而起,瞬间消失在了半空中,来去之快,仿佛刚刚只是众人眼花了。大家只看清,那灰衣人是位头发花白的男人,其余连五官都没看清楚。
胡大郎败走,他的那些家丁顿时群龙无首,片刻就被慧雅郡主的侍从们打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
陆子峰呆楞在当场:“晚了,晚了。”
凝翠看见他,问道:“什么晚了?”
钱如意也走去拉他:“陆师兄,你怎么了?”
凝翠看见钱如意好端端的,顿时高兴的尖叫一声:“姑娘。”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差点儿没把钱如意给挤死。她忙忙的将钱如意拉到慧雅郡主的轿辇前:“郡主,我家姑娘找到了。”
慧雅郡主将轿帘打开一点儿,看家钱如意好好的站在外头,明显的吐出一口气,吩咐一声:“回了。”
凝翠转身招呼那些侍从:“郡主吩咐了,咱们回去了。”
那些侍从纷纷从胡大郎的家中走了出来,剩下一地被打的东倒西歪,哎呦叫唤的家丁,以及满地破碎的家伙什儿。等众人拥簇着慧雅郡主走远了之后,隐身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官差、衙役们才现身出来,先是将那些围观的人驱散,进而将胡大朗家的那些下人们赶在一起,做个问询原由的样子。
钱如意这时,已经随着慧雅郡主一行人,往内城去了。
刚走到卫家门口,就见卫元章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看见钱如意混在回来的队伍中,他的眼皮抖了抖,表情变得十分迷离。
他的表情变化实在太过有趣,钱如意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卫元章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钱如意一愣,卫元章则眸光一暗,似乎有满腹心事一般。
钱如意头一低,和凝翠一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回到郡主那里,卫如言早已等的脖子都要伸长了。看见钱如意进来,冲过来将她搂进怀里,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如意,是我害了你。要不是你进京来陪伴我,又怎会有此一劫?”
钱如意见她的反应实在有些夸张了,将她推开道:“如言,你不用自责,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管不住自己的嘴。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动辄想要争一争高低。这才给自己引来祸事。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不管怎样,我都是要感谢你的。谢谢你请郡主去救我。”
提起慧雅郡主,卫如言便沉默了。许久道:“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罢了。”
钱如意抬起手来,拍了拍卫如言的胳膊:“你的恩情,我没齿难报了。”
“自家姐妹,如何说这等话?只是……”她面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只是,你如今……我怕日后……”
钱如意莫名其妙:“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都跟天要塌了一样?”
“我们?”
“嗯。”钱如意点头:“陆师兄比你还要搞笑,他竟然说要娶我,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卫如言脸色一白:“师兄?你见过师兄?”
钱如意道:“昨天晚上,我拉肚子拉的走不动路,是陆师兄把我背到他家里安置的。他一见我,就说要娶我,你说吓不吓人?那可是陆师兄啊。”
“拉肚子?”卫如言的表情很奇怪:“你不是说要去找胡大郎吗?怎么又拉肚子遇见了陆师兄?”
“我去了啊。可是我早上不是吃太饱了嘛。你也知道的,我天生的丫头身子,小姐命。一个不留神就要出问题。吃太多撑着了,可不就拉肚子了呗。胡大郎那个人,神经病一样,等我从茅厕出来,他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美人儿,把我送到大门外,人家就自己闭门去睡觉了。我就一个人在街上走,走着,走着就遇见陆师兄了。”
卫如言脸上的表情,随着钱如意的叙述,一会青一会儿白,煞是好看。钱如意只当没看见。
她接着道:“我可能和京城反冲,自从离开金山县,就一波三折,没有一时一刻是消停的。等你成了亲,我立刻就要回去金山县。你要是想我了,只好你自己回去看我,反正我是再也不来这里了。”
卫如言垂下眼皮:“你执意要回去,我无论如何也是留不住的。”
钱如意靠在椅子里:“如果我猜的不错,北定候夫人过生辰,其实是为了给周玉郎挑媳妇儿的。到时候你表现好一些,估计你和周玉郎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她望了卫如言一眼。
卫如言追问道:“只是什么?”
钱如意有些为难道:“这话,我也不知道和你说了好,还是不说好。周玉郎那个人,有些浮躁。浮躁的人心思不定,容易薄幸。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么?其实……嫁个自己相互了解的人,不好么?”
卫如言的眼皮抖了抖,撇开了眼神。
钱如意百分百相信,卫如言听懂了。
但是,卫如言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就觉得林公子好。”
一旁的凝翠听了,早已眉开眼笑:“那是当然得,我们家世子,那是顶顶好的一个人,除了我家姑娘,我就没听过第二个人说他不好的。”
钱如意白了她一眼:“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卫如言道:“好了,总是没三句话就要吵起来。”由此轻易的将这个话题揭过。
不日就是北定候夫人的寿辰,一大早老太太就使人来请卫如言。钱如意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架不住凝翠的呱噪,勉强答应。
卫如言一早就收拾齐整。虽说陆子峰说,让她素装简行就行,她还是在衣服首饰上都下了很大的功夫。已经是阳春三月,仕女们多着丝绢,染上淡雅的颜色,轻薄漂移,十分的赏心悦目。
卫如言却并不。她为自己做了一套细棉布的衣裙,那棉布染成十分挑肤色的玫瑰紫色。这个颜色,皮肤太白则显得轻佻,皮肤稍暗就老气横秋。实在不是做衣裳的好颜色,可卫如言不但能轻松驾驭这个颜色,还能将这个颜色穿出庄重典雅的气度。让人觉得,这个颜色,以及这身衣裳,天然就是给她准备的。
裙摆之上,又用同色丝线,细细绣出一丛狗尾巴花。没错,您没看错,就是绣着一丛狗尾巴花,也不知道卫如言是怎么想的。
那丝线是上好的丝线,天然带着独特的光泽,于庄重中给那衣裙增添了几分高贵,而用那丝线绣成的狗尾巴花,大概是因为那衣裙和好线的衬托,竟然平添了几分独属于兰花的飘逸优雅。
就凭卫如言这一身衣裳,在那红香绿玉之中已然超凡出尘。她项子上还挂了一串非同寻常的璎珞,就算慧雅郡主托钱如意送给她那一挂璎珞。
如此一来,卫如言从上到下,虽不见珠光,却宝气十足。虽不见华丽,却贵气萦绕。关键是,她还端庄。这可是豪门贵胄选媳妇,最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一定要端庄。
当卫如言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卫老太太的面前的时候,钱如意分明看见,那老太太的眼里泛起了泪花,似乎眼前看着的不是卫如言,而是卫家儿孙的似锦前程。
她前所未有的招呼卫如言:“言儿啊,来,扶奶奶上车。”
要知道,这老太太身边可是有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丫头的,除此之外还有婆子,年轻媳妇子。哪里就用得着卫如言出力了?她这样说,不过是显得和卫如言比较亲近而已。
如此这般,卫如言顺理成章的和卫老太太同坐一辆马车。剩下一辆车子,就被钱如意独占了。因为,这次老太太前去赴宴,就带了卫如言一个,其余的孙女儿,别管是嫡是庶,一个不带。
对此,大夫人是没有意见的,她丈夫早逝,跟前只有三个儿子,就算有孙女儿,也还小。老太太这一手,明显是冲着二夫人去的。
要说这二夫人,也是眼皮子浅的令人发指。
好不容易熬得慧雅郡主撒了府里执掌中馈的大权,眼瞅着府里就属她来挑这大梁最合适。她就算有什么心思,慢慢图之也就是了。可她倒好,才一上任,就将三房看成了眼中钉,偏偏还觉得自己聪明。可惜,她的伎俩,连从乡下来的钱如意都能一眼看穿,更何况卫老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