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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安知海棠换新颜

从聚墨馆回瑶华宫,这一路,宁砚泠心事重重的,只低着头走路。吴可信默默跟了一路,也找不到机会开口。眼看到了瑶华宫,送宁砚泠进去后,他就该回去了。

这一去,便又要回到阶下去听差,终日和那些两鬓斑白还没有出头日的老公公们混在一起。这好不容易在楚皇跟前露了个脸的,却不能借此向上一步,心里岂能不似猫爪挠心?更应了方才在聚墨馆外,李春福那恶声恶气:“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就够着脑袋往上凑!”

也是命该如此,吴可信心里正发急,宁砚泠却一脚踏上了一块残冰儿谁能料到檐上滴水,滴得这石板路上湿了一摊儿,入夜后温度骤降,那水生生结成了冰。

宁砚泠本就满腹心事,无暇顾及脚下,这下脚下一滑,已是重重地跌向地面,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嗳哟”惨叫的却是吴可信。

宁砚泠睁开眼睛,自己竟是坐在了吴可信身上,她忙不迭地站起来,慌忙问道:“你这又是何必,快起来给我瞧瞧,哪里伤着没?”

吴可信勉强露出个笑脸,声音细细地道:“小奴既领命送娘娘回宫,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护娘娘周全。况且跌这一下子也无妨,哪天不跌这么几下子,嘶”他边说,边自己撑着地,扶着墙站起来。

然而吴可信只一站起来就皱紧了眉头,左脚踮着,似乎是伤到了。可是他紧紧抿着唇,只一副隐忍的样子,那一声痛呼刚出口就戛然而止。

宁砚泠看他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只当他伤得严重,忙唤人来。吴可信痛得脸都有些变形了,却还是强挣着摆手:“娘娘,不可!”

“你都伤成这样了,有何不可!”宁砚泠发急道。

“娘娘仁心,可小奴地位卑下,没的招嬷嬷公公们厌烦……”吴可信解释道。

宁砚泠看他可怜,明明跌伤了的脚,顾不上自己的伤,只想着不要惹是生非、招人厌烦。不知怎么的,这般景象倒让她想起自己先前在萱室殿的时候,那会儿生了病也不敢说,只怕惹人非议。

眼前的吴可信,怕是和那时的自己是一样的。这么想着,宁砚泠倒是生出几分怜惜来,便打断了他:“这儿是我的地方,你且宽心,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的。”说罢,宁砚泠更是连声疾呼。

林嬷嬷听得宁砚泠一叠声儿的疾呼,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从里屋急急地赶出来,身后的小少使也跟着她一路急奔。等到了跟前儿,她也来不及行礼,只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他跌伤了脚罢!你快些儿去太医院请个供奉来瞧瞧罢!”宁砚泠忙道,一面儿又吩咐林嬷嬷叫两个小太监出来扶他进房里休息。

林嬷嬷却道:“不急,娘娘先告诉老身,他是谁?”说毕,又补上一句:“什么品级的找什么供奉,可错不得!品级不到,请来了人家也是不看的!”

“这是吴可信吴公公,陛下宫里的”宁砚泠看林嬷嬷说这话儿分明是借故为上一难,正像是宫里惯常看菜下碟子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气。可是,她刚想开口说几句,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吴可信是什么来路。于是她看向吴可信,想让他自己回答。

“小奴低微卑下,不过是陛下宫里杂使的,哪敢劳烦嬷嬷去请太医院的供奉,小奴伤得不重……”吴可信低声细语地说道,额角上已经微微渗出汗了,想来是痛极了。

宁砚泠看着难过,便对林嬷嬷道:“他是为救我才弄伤的,若不是他,这会儿只怕你要寻个供奉来替我瞧伤了!”

林嬷嬷毕竟是经年的老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什么样儿眼大心刁的东西没见过!只一眼,她就瞧着这吴可信不是什么善茬儿。这会儿听他话里话外楚楚可怜,句句话儿明面上都是说自己没事儿,伤得不重,不必叫供奉来瞧;暗地里又都字字挟制着宁砚泠,非得去请供奉来好好瞧瞧不可的意思!

这功夫!林嬷嬷只暗自大摇其头,心道自家这娘娘,怕是三言两语就叫人给哄了去了,弄个白脸当忠臣。可这会儿宁砚泠已经叫他给弄拧了,一心只觉得吴可信可怜,受了伤也要强装没事,正合了他自己说的“地位卑下,没的招嬷嬷公公们厌烦……”

这么想着,宁砚泠一面心里抱怨林嬷嬷心太狠,一面又发急,直叫那两个小少使快些去太医院请供奉来瞧。林嬷嬷瞧她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动,便任由她去了。她只道吴可信是装的,等供奉以来便要穿帮的,自己又何必反驳宁砚泠,弄得大家脸上不好看呢?

于是,林嬷嬷借故去找小太监来扶吴可信进去休息,便躲进了后面不再出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不一会儿,果真来了两个小太监,一人搭起吴可信的一条臂膀,扛在肩上,扶着进去里面了。

宁砚泠方才话说得有些狠了,那两个小少使心里害怕,竟叫了太医院次座程供奉来。这会儿林嬷嬷才慢悠悠地出来瞧,她本以为吴可信不过是装的。没想到,程供奉细细检查了一番后,皱着眉头回宁砚泠道:“回德嫔娘娘,吴公公的腿怕是伤着骨头了,待老臣先替他正骨,再开上几帖药,内服固本培元,外敷消肿止痛。切记,这段时日不可有大挪动,最好连路也少走。”

林嬷嬷听了,不过撇撇嘴,她才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人,只在内心感叹:这小东西倒真舍得下本钱!

宁砚泠听得吴可信竟伤得这么重,都伤到了骨头,一时内疚。便决定吴可信在养伤期间,只住在这瑶华宫,也是为了少挪动,少走动的意思。

打定主意后,宁砚泠便叫了个小太监去未央宫传话,宁砚泠特地叮嘱小太监,必须得见着了楚皇才能说,千万不能叫人给带话他们嘴里说着帮你带,倒是给带呢!

这下,吴可信竟是在瑶华宫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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