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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7 章 事严迹密谁得闻

“她在闹什么故事?”余绾看不懂殿内的波涛暗涌,只好请教宜兴县君。

宜兴县君弯弯唇角,含笑低语:“自然是让众人过个喜庆祥和的节。”

祥和?

先帝年号祥和。

而当今陛下对先帝孝敬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如今祥和二字,竟也成了须得避讳的字眼。

所以,如今竟听见从宜兴县君的口中讷出这样犯法的话来,余绾不由得暗地里撇了撇嘴:舞娘出身的人,果然没规矩!

“我刚才两杯酒饮得有些急,我出去走走。”宜兴县君盈盈起身。

余绾连忙一把拉住她:“你不留下再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沈太后没出来,陈太妃也没出来。没了她们两位在上头斗法,一个老实皇后,能看出来什么?”

宜兴县君笑着拨开了余绾的手,袅袅婷婷走了出去。

余绾看着她媚态横生的背影,轻轻地咬了咬唇。

某个时刻,韩橘曾经闭着眼睛喊过她的名字……

余绾本来以为这个女人是韩震弄进府赏了体面的可怜弱女子,可看看韩橘的状态,她又觉得,只怕此女也不是简单角色。

所以就在国公夫人婆媳三个人都说不来参加宫宴时,她本来也想趁机留在韩府,悄悄地去看一看韩震宴请僚属是什么样的情形。可是,韩枢却暗示她,让她一定盯紧了宜兴县君。

如今,这个女人竟然说出沈太后和陈太妃不在,宫宴就没有意思这个话,可见,对方的心思目光,未必真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短浅……

余绾很想也跟着她出去,却被隔壁一个小心翼翼的五品诰命问了一句:“敢问,您就是韩家的余夫人吗?”

余夫人……

余绾怦然心动,立即端了甜美和气的笑容,温柔地转过脸去答话:“不敢当您的称呼,妾身正是余氏。”

攀谈起来。

宜兴县君并没有离开麟德殿。

殿外刀枪林立,守备森严,禁卫军更是个个都目中无人。她才不会去寻那个没趣。

所以,她只是去了偏殿侧面的净房,然后绕到后头的幔帐处,躲一躲清净。

前头传来小内侍们喁喁私语的动静。

宜兴县君弯了弯嘴角,步子越发缓慢轻悄,便连腰间的环佩,也瞬间固定了似的,半分动静都没了。

她自幼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各种各样的壁角。

所以,当她被发现的时候,立即便定了下来,教给她的功夫就是轻功,尤其是双腿。

当她抵达京城,先是故意流落到了大杂院,接着又因“还不起父亲的赌债”,被京城最大的青楼收入麾下,就凭着她这妙到巅峰的轻身功夫,京城第一舞娘“雪舞”的名声,只半年便无比响亮。

宜兴县君想到这里,再度弯了弯嘴角。

她走红自然并不完全是因为舞姿出众,而是因为她故意起的这个花名

西齐当今那位略显昏庸老迈的皇帝,姓薛,名武。

她这个谐音名字,正是引起韩震注意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宜兴县君垂下头去。

她能顺利进入韩府成为韩震的妾室,还有另一个条件,就是真的曾有很多男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她曾经是一个真正的娼。

所以韩震才会对她放心……

哪怕因此,她要辜负曾经最信任、最珍惜她的人……

“要说皇宫这个地界,邪性!得过且过,得乐且乐吧!什么巴结攀附,都没用!”

一个微醺的小内侍的声音在前头低低响起。

宜兴县君回了神,悄悄住了步子,侧耳静听。

“就说我师父,堂堂的殿中省大太监,六宫都总管,又怎么样?两三句话没过脑子,直接软禁。如今,手里半分权柄没有不说,昨晚我竟听说有那不开眼的,敢给他老人家上陈茶了!”

年轻的内侍牢骚满腹。

宜兴县君心头微微一动,悄悄再往前几步,透过帘幕的缝隙看了出去,却看见一身大红的圆领袍这竟是个高阶的内侍?这样年轻?还是秦耳的徒弟?

忽地反应过来:只怕这就是那个暂时取代了秦耳的内侍毛果儿了。

毛果儿捏着一个小小的金盏,正眯着眼吃酒。

另外两个小黄门,一个捧着一壶酒,时常殷勤地给毛果儿斟满;另一个则捧了个托盘,里头放着一双牙箸和荤素两碟子下酒菜。

所以,这竟是一个小小的宴?

皇帝在前头排大宴,他在后头自己吃小宴?

好笑之余,宜兴县君轻蔑地瞟了毛果儿一眼。

“再说那个贾马桶。十六七的小崽子,在小蓬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刷了十年马桶。三丈开外老子都嫌他臭气熏天。怎么样?忽然一朝时来运转,人家掌宫太监了!现在见着他,连我都得笑着寒暄……且!”

毛果儿哼着,又饮尽一杯酒。

小黄门忙陪笑着再给满上,低声笑着恭维他:“果儿爷您是谁,他算个屁!他就算给个超一品,他也得在小蓬莱上做到死。是能享受到风光,还是能享受到吃喝衣食?

“陛下和太后也不过看着他得赔一条命在那地儿,所以才赏体面而已。他哪儿能跟您比呢?”

“哼!你小子懂个屁!”毛果儿白了他一眼,却又懒得教导他,叹了口气,又饮一杯酒,伸手拈了筷子吃菜,含糊不清地接着感慨,

“仙霞宫的人命如草,宣政殿的宫女如梭。等过了新春再来一场采选,啧啧,皇后娘娘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我的果儿爷!说不得了!这是什么地界?!您这个话让人听了去,怕是……不大牢靠!”

端菜的小黄门险些手抖摔了托盘。

毛果儿被他说的,顿时也是一个激灵,连忙摇着头左右乱看,放了筷子和酒杯,自己且迈步出去,廊下抓了两把雪,就势捂在自己脸上一顿猛搓。

两个小黄门擦着脑门上的冷汗,接到毛果儿回过头来的眼色,悄悄地迅疾跑开。

毛果儿自己也清醒了许多,长长深呼吸,然后再度端起他谦卑的脸色,从后腰上抽了拂尘出来,叉着手,微微躬着腰,进了正殿。

隐在帐幕之后的宜兴县君,已经深深地眯起了眼睛。

仙霞宫的人命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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