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觅仍是愤怒,站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教训:“魔族之人能有几分真心?!他说你就信了?你可知先主神就是因为他们……”话至此处,曲觅突然意识到自己触犯到神族禁忌,掐断了话音。
织影早已知晓她口中的“先主神”洛霞上神的真正死因,仍低着头装作害怕,不去多问。
这令曲觅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怒火也因此熄下稍许,再次出声已是关切:“那你呢?方才你如此维护于他,莫不是动心了?”
倘若在掉落凡界之前曲觅问这个问题,织影或许还会不知所措,但,一切早已不是当初。
她倏忽抬头,惊惧得手足无措,眼睛都忘了眨,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急忙澄清:“我记得禁令,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修为,怎么能够因为一点儿小情小爱就让从前的努力付诸东流呢?何况他还是那样的身份。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修炼,也好早日成就上神。至于他,我不过是念着他救我的恩情,而且还有事相求,才勉强自己与他虚与委蛇几日罢了。”
织影慌张地抓住曲觅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她的信任一般。
曲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在判断她所说的话是否属实,是不是特意说来搪塞自己的,但手臂上传来的感觉……
这丫头手指头掐得她好痛,这样用力,看来是真话没错了。
织影暗暗观察着曲觅神态上的变化,确定她已经被自己说服了,于是悄悄安了一半儿的心,脸上仍旧是一派惶然。
两息后,曲觅将手臂抽了回去,暗自“疗伤”,她告诫道:“动情的惩罚也不是人人都受得的,即便是上神之尊,受此之刑,肉身与神魂也逃不过一把灰的结局。”
织影连连点头,脸色应景地变白。
曲觅缓和神色,握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抚,微微轻叹:“你呀,既然我找到了你,你也无须再委屈自己做个卑微的魔族侍女了,跟我走吧,等频伽盛会结束,就和我一起回司云殿。”
织影早料到她会这样说,劝道:“不行啊,冀离君已经点了我随侍身侧,若是我突然消失,他必然会追究。”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曲觅微微皱眉。
“如姐姐所说,等到频伽盛会结束,我就回司云殿。那侍卫救我一命,我总不能恩将仇报,让他为我担下所有罪责,自己脱身逍遥去。”织影认真道。
曲觅从她化形就一直看着她修炼,深知她不喜欠别人人情,况乎这种救命之情。
忽然间,曲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里一片喜色,激动道:“你修为进益了?”在得到织影确认后,她更是喜形于色,眉梢飞扬,比她自己修为进益还要高兴,“若是让司织大人知道你进益至此,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都是侥幸。”
织影颇为心虚,除了这一回,之前她还真没注意自己是怎么进阶的,回想起来,她这进阶进得委实有些草率。
心头略略叹了一叹,织影又问候道:“司织大人她这些日子还好吗?我听说神族两分,新天界之主给云族递过招安书,她没有答应。”
“司织大人一切都好。招安书一事说来话长。”曲觅神情微凝,默了默,问织影道,“你知道新天界之主是谁么?”
织影跟随雎略修炼一事,天界之中只有寥寥数人知晓,眼前的曲觅就是其中之一。
她突然问起这个,织影不禁垂下眸子,嗓音如同被蒙住的铃铛,有些闷沉:“听魔族人说,是战神族雎略。”是战神族雎略,而不是她代师授艺的师兄。
曲觅掩护她许久,心里是知道她对她的这位师兄如何推崇的,自然也就知道她肯与雎略划清边界会有多艰难多难过。
曲觅怜惜地轻拍她的手,不忍心地颔首:“没错。当日他拿下魔族故孟,便向六界宣告其恩师玄祖元君死因以及天帝为一己私欲犯下的无数罪业,带领支持他的数万神族将士叛出天界,自立新天界。
“紧接着他又一边以故孟及一干魔族将士为筹码与魔界谈判,要求其不得参与神族争端之中,一边向天界各神族发去招安书,陈明新天界之天规,招揽人马,一项项的举措下来,促成如今的新天界。
“云族的确曾经收到过他的招安书,司织大人拒绝了,至于这其中的缘故,等你回了司云殿,再由司织大人亲口告诉你吧。”
织影面有急切:“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曲觅悲悯地看着她,终是选择了缄默。
“好吧。”
织影抿了抿唇,若是能说,曲觅也不会瞒着她,可为何要以这种神情?
“好了,我该回去了,峄阳口拙,拖不了太久。”曲觅拿出一支笛子,叮嘱道,“拿着,若遇难事吹响它,我即刻便至。”
织影应下:“嗯,我送姐姐出去。”
“不必了,我悄悄来的,人多不好。保持警惕,不要让那个魔族人骗了,对了,他叫什么?”走到门前,曲觅掉过头来问她。
“呃,他叫云霄。”织影情急之下随口编了个名字。
曲觅点了点头就开门,警告性地横了一眼站在院中的“云霄”,然后化作一道风离开了兰苑。
小金乌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击,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曲觅,直接走到门口。
“搞定了?”
织影扬起下巴:“自然。”
小金乌略微提了提嘴角:“你说了什么,还不让我听?”
“我说了……”织影目光流转,却就此打住,缄口不言,“都说了不能让你听见的。对了,我跟曲觅说你叫云霄,你可别说漏了嘴,我去给冀离君他们打个招呼。”说干就干,抬腿就往冀离住的方向去。
身后小金乌轻声问:“不觉得累么?”
织影回头,面露疑惑。
小金乌解释道:“明日子时又该去喂那条蛟龙了。”
“有你在啊!”织影几乎是脱口而出,下一刻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歧义颇大,好在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她认真道,“有你帮我盯着他们,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