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象让杨破云心中一惊,百余村民全部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他赶忙上去查看,只见村民牙关紧咬,嘴唇发紫,但呼吸脉搏尚在,看上去像是被极强的内力震晕过去。杨破云急忙对一人进行推拿,那人慢悠悠醒转过来,呆滞一会后忽然大喊:“鬼,有鬼啊!”杨破云急忙安抚,道:“别怕别怕。”那人挣扎一阵方才恢复了神志。
他急急向杨破云道:“杨大侠,有鬼有鬼。”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闻见浓重血腥之气从囚禁巨鹿帮众的茅屋中窜出,他急忙提刀在手,悄悄走至跟前侧耳倾听。屋内一片沉寂,但血腥之气更甚。
他一脚踢开破烂屋门,只见那几十个帮众全部尸首异处,茅屋中间汇集了一滩鲜血,尚未凝固,显然动手之人刚离开不久。他查看那些尸身,均是一刀毙命,毫无迟滞,赫然是九段刀法。
他暗暗心惊。当年贺云暖为了快速扩充东林武宗的实力,收了很多纨绔子弟,但能安心练武的却不多,能将九段刀练至这种境界的更是屈指可数。
贺云暖被杀之后,一些有骨气的弟子被下入大牢,没有骨气的转身投靠了魏奉朝,其余乌合之众做鸟兽散。这动手之人既不肯与他相见,必是已经投靠魏奉朝的熟识之人,怕此地之事败露,前来杀人灭口。
一想到这些叛逆之徒,他恨得咬牙切齿。当年在京城时,就因为狠狠教训这帮纨绔子弟,而被师傅训斥。他其实知道贺云暖苦衷,作为清流一党,贺云暖和礼部尚书卢靖秋、吏部尚书宋之濂力推改革,无奈权贵、阉党唯恐利益受损,联合起来处处相抗。
虽然当时皇帝还肯支持,但他三人毕竟势单力孤,难以与阻挠势力抗衡,因此便由贺云暖创立东林武宗,广纳天下贤士,兼收朝堂其他势力的年轻小辈,以形成新的平衡。
京城内外热血青年无不欣然前往,各种势力也抱着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权谋,纷纷将门下弟子送了进去,东林武宗一夜之间便成了朝堂上最大的势力。
可是,三人改革之事太过激进,不但要打烂豪强贵族的金饭碗,还要提出什么君主立宪制,一下子便触怒了皇帝。
皇帝之所以同意改革,为的是借机敲打各股势力,让他们吐出侵吞的民脂民膏,如今要动摇皇权,这岂不是等同造反?
在魏奉朝等人谗言之下,贺云暖、卢靖秋、宋之濂罢官,新政废止,凡有子弟在东林武宗的一律严查。东林武宗自此土崩瓦解,各大势力也被狠狠收拾,最后得益最大的除了皇帝外,竟然是以魏奉朝为首的阉党。
所以杨破云最恨的,除了阉党外,还有那缩在紫禁城中的狗皇帝。可有些事情,终究是人力不可为之。他连从巨鹿帮手中真正救下这些村民都没有把握,更何况是后面要干的更大的事情。
虽然盘踞在村中的乌合之众都已被杀,但他进村之前早已将周边探查了一遍,以刘家村为中心的两里之外,聚集了大批的官差,将这村子围成一座孤岛,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他要自己走当然不难,但是要带上这一百多个村民一起走,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破云迈出茅草房,一边思索对策,一边想要给村民们推拿,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十四五岁大小的少年从地上爬起,大哭起来。杨破云急忙上去安慰道:“小兄弟,莫怕莫怕。”心里奇怪道:这少年是如何醒转的。
那少年抽泣道:“大哥哥,你刚走,刚走不就就来了一个戴面具的人。他只低低的叫了一长声,我就觉得心口疼得厉害,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们都倒下了,我以为他们都死了,害怕那人来杀我,就假装倒下了。哇......”
这少年的话虽只说了半截,已经把让杨破云吃了一惊。从话中推测,袭击村民之人一定是用了类似狮吼功一样的内家功法,体内若无如内力支撑,肯定是气血翻涌、脏器移位,晕厥过去。
但这少年看上去却没有任何事情,杨破云拿住手腕一探,发现这孩子似是练过内家功夫。他运气向少年体内送去,一股内劲竟然从他掌中发出,将自己的手弹了开来。
杨破云惊异问道:“你会内功?”
那少年却反问道::“什么是内功?”瞧那神情,并非说谎。
杨破云心道,这刘家村好不简单,官府和江湖帮派如此大动干戈,内里一定有文章。待会要细细请教刘老汉,眼下且先听这少年把话说完。于是一边安慰一边问后来的事情。
“那戴面具的人把大家喊倒之后就进了茅屋,问谁是狗?我当时觉得好笑,但没敢出声。然后那人便一刀砍下你打死的大恶人的头。”
杨破云知晓他说的大恶人是“九爷”,刚才在茅屋里也见着了他的尸体,便接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有人吓得哭叫,就大声喊是他,是他。那人又问,你是狗是狼?有一个回答是是是。我很好奇,就朝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人提刀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我害怕的紧,再不敢动。一直趴到你来。”
杨破云听完这孩子叙述,大致知晓了发生的事情,把刘老汉叫了过来,问道:“老丈,这里面可有你说的那个叫苟朗的吗?”
刘老汉道声我进去看看,只迈了一条腿进去,就转身跑出来“哇哇”大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喊:“杀的好,杀的好。”
杨破云叹了一口气,心道:“这苟朗定是被阉狗接走了,可惜迟了一步,不过他貌似也不知夕月下落。”
那边刘老汉已经吐的差不多了,在那高声喊到:“乡亲们,都起来啊,恶人们都被杀了,我们再不用怕了。”
杨破云方才记起来,村民们都还躺在地上呢。要逐一推拿的话,这百十口人,恐怕两天两夜时间都不够,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刘老汉已经提起一桶水冲一人当头泼下。那人打了个机灵,一股脑儿便站了起来。
就这样一个泼两个,两个泼四个,不一会所有村民都醒转过来。刘老汉登上高台大声喊到:“乡亲们,都起来了,恶人们已经都被杀光了。”
众人登时欢呼起来,盘踞在心里久久的恨意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部消散。
杨破云默默说道:“对付这世间的恶,果然只能靠杀伐吗?给无助者以安心,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那个少年忽然牵住他的手一脸惊恐道:“大哥哥,我们还没脱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