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年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或许为了验证“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谬误,小年之前,一位贵客的到来给白家带来了一个顶好的消息,与羽刀的婚事凑了个“双喜临门”。
不过这位客人,羽刀却极不喜欢——鸿运镖局总镖头,汤承彪。
时隔一年,金刀门与鸿运镖局再有往来,为的是同一件事。只是时移世易,不同于年初白慕华舔着脸几次上门相求而不得,如今汤承彪带着诚意,主动把镖局的生意送上门来,为的,不过是白家与阎府交了义亲之好,又攀上了鲁班居顾家这门亲事。
虽说,鲁班居不是江湖习武之家,但名头之响、名望之盛,远非鸿运镖局可比,汤承彪不得不服。可以想见镖局再开分号,外人一问谁当家,答曰是鲁班居掌柜的亲家,必定不花一个铜板就可以赢得满江湖的信任,这样的好事,谁会不愿意干?
所以,汤承彪才带着诚意,和一份在长岭府开分局的盘算,来到了金刀门。
对他的到来,白慕华自然是欢迎之至,听说了他的好意和打算,更是喜得满面红光,可待一听到长岭府,又有些疑惑和顾虑。
长岭府位于献朝西南边境,与西北部的朔羌族、西南部的夜幽国均有毗邻,三国被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所阻隔,多年间少有往来。
长岭府内部亦是重峦叠嶂、山势连绵,且气候多雨少晴,是以纵是献朝经过了数十年的发展,大多数地方都商贸发达、子民繁盛,唯有长岭府受困于自然因素,至今仍属于贫困地带,亦是献朝流放刑犯的重要之地。
听到要在这种地方开镖局,白慕华不得不有所疑惑。
汤承彪解释道:“若论选址开镖局,不怕白掌门笑话,汤某若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汤某自然知道,长岭府不但交通不便,且环境闭塞、商贸不兴,绝不是开镖局的最佳之地!”
白慕华听到此处,便知他还有后话,只是认真聆听。
汤承彪果然话头一转,道:“诚然,我鸿运镖局的镖旗如今早已插遍了北方六府,在北边敢自称一句老大哥,可在中部六府和南方六府,却均无涉及。白掌门不知,论商贸往来,中部六府有京都乾州,南部六府有发达的水路交通,均比北边要繁盛得多,所以镖行之争也极其厉害,从没有哪一家镖局像我鸿运镖局一般,能做到一方独大。”
汤承彪顿了顿,继续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咱们要想在中部和南部开拓市场,简直是羊入虎口,基本上没有任何胜算。而唯一的机会,就是少有人问津的长岭府。”
白慕华这才稍稍领会了他的意思,很是佩服汤总镖头的眼光和远见,却还是疑惑道:“只是既然中部六府和南方六府诸多镖局,都没有选择在长岭府开拓市场,足可见长岭之地,的确交通不便、商贸不兴,汤总镖头又为何要……”
汤承彪笑了起来:“白掌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论交通,论商贸,长岭府都的确不适合兴办镖局,可那只是之前。且不说这几年,长岭府首府桐州开发了不少铜矿、铁矿,百姓生活水平已提高了许多,便说汤某通过私交打听到,朱老板已在长岭府包下了好几座山头,据说金矿、铁矿、煤矿,矿石都是上佳。这一票生意干下来,桐州的经贸形势又要发生变化,届时,白掌门还怕镖局没有生意做吗?”
汤承彪搬出朱平伯来,白慕华自然是相信的,毕竟这位朱老板人品性情先不谈,做生意的水平还是令人佩服的,若非他眼光独到,当初又怎能抓住朝廷冶炼兵器的需求,投下全部身家开发了两个铁矿,自此身家一番再番,短短几年便成为了天水城当之无愧的首富。
只是虽然相信生意有的做,白慕华却还担心挣不挣钱,问道:“长岭府到底山势连绵、地势复杂,镖局做的毕竟是卖脚力的生意,若是交通不便,又如何盈利呢?”
汤承彪大笑起来,叫白慕华好生奇怪。
待他笑完,便听他道:“白掌门,我且问你,南方镖局地盘之争如此厉害,却始终没有人打长岭府的主意,你可知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长岭府交通不便、商贸不兴吗?”
“也对,也不对!”
“白某愿闻其详!”白慕华的确十分诚心。
汤承彪颇为自傲道:“说对,是因为交通不便,的确是掣肘镖行生意的重要原因,说不对,是因为所谓商贸不兴,根本不是叫镖行止步不前的正面理由。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就有往来运物送货的需求!再说了,山里还有个山大王呢,再穷的地方,难道就没有有钱人吗?他们的钱,难道不能赚吗?”
白慕华愈发疑惑:“那汤总镖头的意思是……”
汤承彪拍桌道:“交通!一切问题都在交通!不是长岭府没有生意做,是交通不便,运送货物的成本太高,镖行根本不划算。”
白慕华忙道:“既然如此,那镖头又说……”
汤承彪抬手打断他,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说镖行不划算,是指中南地区十二府的镖行。我大献朝分南、中、北三片,共十八府。北方六府多平原高山,中南十二府则多丘陵和水路,这样的地理差异,也造成了北方和中南方镖行走镖的方式有很大差别,北方多养车马,走陆路,南方多筑航船,走水路。”
白慕华这才豁然开朗,忙道:“所以汤总镖头的意思是说,中南十二府的镖行之所以不在长岭府开镖局,是因为车马欠缺,难以盈利。而对于汤总镖头和鸿运镖局来说,这一点反倒不成问题!”
汤承彪笑道:“不止如此,更重要的原因是,献朝因地势问题,马匹繁殖饲养困难,只有献西府硕州以北有几片大草原,可大兴畜牧之业。我晋原府与献西府毗邻,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马匹要是经过晋原府再卖往南方,价钱便翻了一倍有余,这也是南方镖行过于依赖水路,而轻视陆路的重要原因。”
白慕华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镖行里竟有如此多的门道,所谓隔行如隔山,当真是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