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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二零、害喜与惊喜

青帷马车稳稳停在山庄的院门外,小太监早早跳下去拽着马缰绳。拉车的马儿在原地哒哒的踢着蹄子,甩头打了个响鼻。

“祖宗,你可别闹!”小太监慌得脸都绿了,赶忙掏出一颗粗糙的糖球塞进马嘴里,一手顺着马鬃,一手勾着马脖子套着马耳朵边告饶。“等主子们进门,我给你加把爆炒黑豆子,贼香贼香的!”

那马儿也有灵性,听得懂人话似的,果然温驯地低头安静下来。

穿着青灰短褐的家丁在车旁放下踏脚,车帘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腕子上松松挽着一支虾须双绞嵌珠的银镯,底下人赶紧埋下头行礼。

荼白往帘子外打量一番,这才用银勾子挂起帘幕,和宜雨两个一前一后的下车。脚才落地,两人在踏脚左右立定,侧着身子往车轿上递手。

“孟侧妃仔细碰头。”荼白抬头盯着孟窅,细声提醒。

胡瑶托了一把,见她捂着心口,不由蛾眉浅浅拧起,不无担忧道:“慢些儿,不要勉强。快去叫大夫来。”一壁打发管家去叫人。

今日,她约了孟窅出城踏青,一路上也是有说有笑的,谁知马车才驶进山脚的小道,孟窅的脸色一下就血色褪尽。

孟窅低低嗯一声,扶着车壁探出去。山间清风送爽,空气里凉津津的,她不觉深深吸入一口,到觉着比车里好一些。她在车头缓了口气,一手提起裙摆,叫宜雨扶着走下去。

“主子您慢些,”

鞋尖儿才踏在地面上,孟窅腿弯里虚软,险些跪跌下去。好在荼白和宜雨都绷紧着弦儿,及时搂着她的腰身,将她半个人抱在怀里。

因着头一遭出门游玩,她一早选定了新做的裙衫,松花底交领上裳不绲着玉色绣缠枝并蒂莲云锦,束着水红的花绫凤仙裙,再系着攒金珠海棠红的宫绦,衬着四周围青山翠柳,正若娇花般鲜丽明亮。可此刻,她面色煞白靠在丫鬟身上,额头密密地浮了一层虚汗,只凸显出一片妆容惨淡来。

“实在不知道你晕车,早知要受这罪,我就不叫你来了。”胡瑶从车上跟上来,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心里一着急,只折腾下人里外奔走,下山请大夫的,膳房烧水的,又叫人抬轿子来送孟窅进屋。

孟窅瘫软在宜雨身上,已是没有搭话的气力,轿子一起来,上下晃悠得她更难受了。

胡瑶直接让人把她抬去正院里,原是预备着两人同住的,行礼都提前送进去了。二层的小楼立在山庄正中的轴线上,青瓦彩梁,檐角翘立。屋里熏着淡淡的苏合香,纱幔迤逦,胡瑶让荼白帮衬着宜雨,把人扶到里间的架子床上。

“阿琢,对不住……我好多了……”孟窅靠在床头,宜雨抱着她,往她身后塞软垫,让她靠得舒服些。她也不知道自己晕马车,从前也没机会出远门。好好的郊游,开场就被她搞砸了,她也是满心愧疚。

“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胡瑶一跺脚, 她哪里看不出孟窅脸色极差,心里一急,嘴上也严厉起来。“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你且忍一忍。快倒杯热水来,心口还难受吗?”荼白连忙出去倒茶。

孟窅被她呵一句,只觉喉咙口一紧,竟是弯身作呕起来。所幸宜雨眼疾手快,抓着腰间的帕子接住了。

其实不过两口酸水。侧妃一心惦记着出门玩,早膳只敷衍着用了两口,还是王爷拉下脸,才不情不愿吃的,这会儿子早消化干净了。方才在车上,她胃里不舒服,带来的点心也就没有拿出来。

荼白恰好端着茶碗进来,床脚边就摆着漱口的小盂,不等胡瑶开口,她已经凑上去帮手。

“再去看,怎么大夫还不来!”胡瑶回头对着外间发急,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的。主子不常来山庄上,底下人平时攒着的劲道无处可使,眼下就是露脸的机会,还不卯着劲奔波,只把庄子里外都折腾得火热朝天的。可这半山腰上的,一时半会儿的哪来的大夫?!真真急煞个人!

孟窅也不敢说话了,刚才身体里一阵翻滚,把她强撑着的一口气一并吐个干净,这会儿靠在软枕里没法动弹。

“主子喝口水。”方才吐过,嘴里肯定有味道。

孟窅摆手推开,白水寡淡无味,喝了更难受。

她这会儿安稳下来,胡瑶侧身坐在床沿上陪着,见她神色恹恹的,更是关切。

“把桌上的蜜桔拿来,那个能生津止呕。”桌案上红漆茶盘里摆着四色果品,胡瑶指着黄橙橙的桔子。“你先吃两口试试。”

孟窅抬抬眼皮,将信将疑看她一眼。她是吐怕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实在不好。怕吃了又吐,还不如就空着它。

胡瑶无奈地剜她一眼,红绡就和宜雨两个坐在脚踏上剥桔子,把茎都剔干净了喂她。

不知是因为胡瑶盯得紧,还是桔子真的顶用,孟窅一声不吭地也连吃了一个半,到最后红绡就看她坐起来,自己张着嘴往前凑。

胡瑶也被她吃得馋了,拈一瓣送进口里。桔子是从南边运过来,怕一路运送闷坏了,采摘的时候不能挑熟透的。皮相是好看的金黄色,果肉饱满多汁,只是……

胡瑶眯着眼咽下去,掩着帕子。“不酸吗?”

红绡也是一愣,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拿眼去看胡瑶,手上也停下来。

“挺甜的。”孟窅摇头,又连吃两瓣,摸着自己的肚子,终于缓过来的样子。她在垫子上挪着坐起来,唇上也略略浮了些血色。“我自己来吧。”说着就伸手要去拿红绡手里的蜜桔。

“您才刚呕过,可不好贪嘴。”她心里存着猜想,忙缩手往后一退,好言相劝。“等大夫看过,侧妃要多少都是有的。”

胡瑶也是回过味来,拿着帕子的手都忘了放下,直愣愣盯着孟窅出神。荼白与红绡对视过,心里微微一沉。

“阿琢?”

这当口,喜雨领着大夫跑进来,鬓角也狼狈地散了,一头是汗。她拽着老大夫一节袖子,径直往屋里冲。

“先生快看看我家侧妃要不要紧。”

红绡擦了手,悄声扶着胡瑶站起来,把床边的位子让出来。荼白掏出帕子,盖在孟窅的手腕上。喜雨急坏了,顾不得规矩,好在这是在外边,那大夫又是有了年纪的,鹤发白须,背着药箱的背都有些佝偻。

胡瑶也未曾回避,立在床脚一片阴影里,朝荼白睇去。

“老先生,我们夫人打不打紧?”

老郎中是个慢性子,胡瑶念他年迈,适才让人搬凳子给他坐。他倒是稳得住,坐下后先缓口气,不紧不慢地从药箱里取出迎枕,铺开家当。

此刻听荼白问话,拈着下巴上稀松的山羊胡子。“不急不急。”说罢,又恭敬地请孟窅换了左手切脉。小楼外的泉池边,驾着一副惊鹿,淅沥沥的流水声里笃笃两声脆响。

“夫人这是滑脉,恭喜恭喜啊!”老郎中收手离座,掸掸长袍衣摆弯腰作揖。“夫人的喜脉一月有余,想来是山路颠簸劳累,略有些不稳。不过不妨的,静养些时日,自然就坐稳了。”

“当真?!我家夫人真的有喜了?”喜雨惊跳起来,脸上欢喜得放出光彩来。

宜雨也是着急,顾不得谢过大夫,也追着问:“我家夫人方才吐了,可要紧?”

“这不能错的,小老儿号了几十年的脉,滑脉还是认得准的。”他被人从家里火急火燎地拉上山来,只在山庄外囫囵带一眼,便知此间主人大富大贵之家。刚才丫头心焦嘴快,叫的那声“侧妃”,他是听进去的。此刻不免求稳,谦虚道:“小老儿拟一剂方子,贵人们看看,其实不喝药也是行的。”

孟窅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晕陶陶的,惊得阖不上嘴。一手攥紧了宜雨,从垫子里坐直起来。

“果真不要紧?”胡瑶紧着追问,阿窅显然是慌了神,还得她出面。再者,今天她把人带出来,必要完好无缺地把人给靖王送回去。何况靖王无子,阿窅腹中就是靖王府第一个孩子,大王为各府添人,不正是了这个,侧妃之中的头一桩喜事,必然受大王重视……

瞬息之间,她想了许多,想起大婚之日的冷遇和耻辱,想起祖母的托付,想起梁王的敷衍……原已沉重的心事愈发纷乱。

“不碍的、不碍的。”郎中拱手,“妇人有妊,多有害口晕眩的症状,这位贵人底子不差,好好将养着就是。”

“这是天大的喜事呀!夫人身上都好吗?”喜雨欢欢喜喜地围着孟窅,伸手也不敢碰着孟窅,只把垫子拍松了,好叫她靠得更舒服些。

胡瑶按耐下满腹心事,垂目看了眼自己的腹部,难掩失落,扶着荼白的手心更是一片湿冷的汗意。荼白心疼地托着她臂弯,嘴里也是发苦。

小姐素来是风光的,胡家是显贵家门,老翁主更是宠爱唯一的孙女。可自打嫁进梁王府,日子实在过得冷清,处处受人制约,还难得梁王怜惜。反观孟家小姐,在闺中时若不是有县主帮扶,实在是名不见经传的人,如今的日子过得自在自得。可叹造化弄人……

“阿琢……”孟窅恍惚地坐着,云里雾里的,舌头还打结呢。她的一颗心都是飘荡的,扑通扑通飞快地跳动着。“我真的……真的……”说着就要爬起来,还是宜雨反应及时,从脚踏上跪起来,把人扶着躺好。

“别急。”胡瑶拍拍她的手,这会儿收敛了心绪,一壁吩咐红绡陪着喜雨回靖王府传信,一壁慷慨地打赏屋里伺候的。回头见孟窅靠在垫子里,一手搭在小腹上,想摸不敢摸的小心状。

荼白将老大夫请去外间,布下纸墨笔砚。可她知道,这方子是不能去配的。她想的更细,待红绡去靖王府报过信,靖王定要派府医,乃至太医再来看的。老郎中既然说不碍事,她们是断不敢让孟窅吃外头的药汤的。兴许她腹中就是皇长孙,若有万一,县主就是万劫不复了。

“你呀你呀……真真是个糊涂的,自己的身子自己也不晓得,今天若是有个闪失,叫我怎么向靖王交代!”胡瑶叹了口气,羡慕道:“我就说你是个有福的,靖王知道了,不知多开心呢?还有宫里的淑妃娘娘,回头也让人往孟家递个消息把。”

她把方方面面都打点妥当,孟窅仿佛才从梦中醒来般。

“阿琢,我要做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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