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浑厚的神力相撞,顿时神灵四溅,神威所涉之地,皆因神力碰撞而塌陷出深坑,寒气四溢,泥沼渗水,无不一片狼籍!
陆续间远处还传来好几声惨叫,想必是一起被困在雾中的神族成了遭殃池鱼!
但这大雾却未被就此打散。
受神力冲击,候卿与共工此时已隔开好一段距离,故而彼此都被雾气遮住,看不见对方。
候卿蛇尾遭寒冰凝结,而共工蛇尾被身下泥沼缠绕,皆一时不得动弹,唇边都有一抹殷红血渍!
虽不见对方动静,他们却不约而同继续控灵牵制着对方。
候卿胡乱擦了把唇边血渍,却发现他与重黎的神识索不知何时竟已断了,他心里一惊,目光四下一扫,只见迷雾茫茫,哪还有重黎身影?
候卿连忙感应了一番,也无法再感知到重黎的神识,心里不免慌了一下,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下意识便想要寻重黎,这一分心就被共工抓住了先机!
候卿只觉得一个神力漩涡在迷雾中成形,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结了起来,山摇地裂,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闻雾中传来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喊声:“破!”
迷雾竟应声流动起来,顷刻间便消散不见了!
这一异动让共工的神力一滞,止了那排山倒海的攻势,而候卿也没有再反击,他感应到了熟悉的神气,眼前这个是名副其实的共工!
只见共工此时看上去极为震惊,又有些迟疑,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十分难得地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卿……请你们快快收手,勿伤了彼此!”
忽有一道身影冲到了他俩中间,模样看上去很是怪异,头秃无发,面容身形却都似少女一般。
只见她冲着父子俩用力摆手,急道:“停手!快停手!你们都是真的!真的!”
候卿其实早已收起了神力,共工却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看看候卿,又看看那少女,神情有些踌躇,犹豫地问道:“女妭天姬?”
那少女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尔后连连点头,道:“是,是,你们别再打了,大雾已经破了!”
共工挑了挑眉,女妭一直深居简出,他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闻过一些传闻,关于她的相貌,关于她破雾的能力。
寻常的水雾主水神族便能破,但若雾中有非水汽的成分,他们便没辙了,据传女妭却也能破除。
所以一见之下,共工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曾想这位天姬看上去似乎有些……跳脱!
他有些难以想象,天帝那般恪守天规,竟能纵容天姬保持这样的心性,虽然在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他不爱去天界,就是因为天界让他感受不到这样的鲜活。
而一旁的候卿看着眼前的少女则心里莫名一跳,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女妭天姬的眼睛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时怔愣,都忘了行礼。
不过女妭似乎也毫不在意,只焦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他们再伤害彼此。
便在此时,有神族气息传来,转眼间有几个身影冲了过来,冲在最前头的便是重黎,身形还有些跌跌撞撞的,脸上带着伤,身上挂了彩,但看见他们还都好好的,顿时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低声咳了起来。
候卿忧心他的伤势,本想去扶一扶他,却被一声怒喝给打断了。
“共工,还不束手就擒?!”
便见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缚灵索已向共工攻去,共工犹豫了一瞬,并没有躲避,被绑了个严实。
候卿一惊,不觉间已快步走到共工身旁,见缚灵索勒得很紧,不禁看向共工,眸中闪过担忧。
共工也正看着他,自然捕捉到了这抹忧色,他眸中一亮,神色一番变幻,彻底卸去了神力,他见候卿脸色苍白,心里一紧,便想为他输些神力,却动弹不得,才想起自己被缚灵索绑了。
候卿见状,眉头紧锁,便要冲蓐收开口,被重黎插话道:“蓐收,你这是做甚?!”
金正蓐收将缚灵索紧了紧,道:“做甚?当然是收拾叛神!”
“事情还没搞清楚,这样做未免太武断!”重黎也向共工走去,大有为他解绑的架势。
蓐收伸手一拦,指着共工说道:“他方才那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身为佐神,莫要偏帮得太过了!”
“那雾致幻,定是让共工叔……共工,以为看到了仇敌才出手的,问也不问便定罪,这就是你所谓佐神的公正?也不过是偏见罢了!”重黎不客气地推开了蓐收的手。
蓐收却也是寸步不让,眼看着双方就要冲突起来,离他们不远的女妭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退开了两步,偷眼看了看候卿,却正撞上了候卿的视线。
她面色一窘,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两颊却染上了红晕,便听她轻咳了两声,道:“我看都是误会,误会,两位神……你们先冷静下来……”
不过重黎和蓐收正都在气头上,女妭声音又有些小,他们一时都没听清,还在剑拔弩张地对峙。
“两位且慢,怎可对天姬无礼?”句龙温和的声音传来,转瞬已横在重黎及蓐收之间,将他们隔了开来。
重黎一见句龙,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关心共工被绑,关心什么天姬?!
便见句龙对着女妭一揖,道:“参见女妭天姬,不知方才天姬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重黎挑了挑眉,不过他看得出女妭是信共工的,又贵为天姬,心想着问她意见也好,她若说要放了共工,想那蓐收也不敢造次。
女妭却明显怔了怔,随即垂下眼来,两只手不自觉握在了一起,并没有立即回答。
候卿恰巧正对着她,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为何这个天姬看上去似乎有些……害怕?
不过在场诸神谁也不敢催促天姬,只等着她自己开口。
与此同时,陆续又有好些神族赶了过来,都是先前跟着共工出战的,大多受了伤,候卿发现他们看到被绑着的共工时神色都有些复杂,其中也包括阎正。
他眉头紧紧皱着,许是看到佐神和女妭在场,有些欲言又止,转眼看到候卿在那,眸中闪过犹豫之色,不过片刻后还是往共工身旁走来,看了看共工,又看向候卿,想以神音问一问他。
候卿刚要回复,便听女妭也开口了,声音听上去倒镇定不少,“方才那雾确实能致幻,其中所见不可信,会让陷入者自相残杀,想来……你们应都领教过了。”
“可我们看到的共工却不是幻觉,若觉得应龙他们是一面之词,那也可问一问在场诸神,他们看到的是什么!”他转向众神,却对上他们有些诧异的眼神,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说得急了些,驳了天姬有点大不敬。
女妭没有出声,看了他一眼,便见他迅速低下了头,她又看向众神,他们也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女妭突然眸中一亮,转了转眼珠,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迷雾致幻,那让你们看到什么,自然是施雾者说了算,我看他就是想陷害共工!”
此话一出,在场诸神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兽族也好,蚩尤也罢,陷害共工做什么?!
候卿也有些不解,他们看到的共工确实不是幻觉,观在场诸神方才看共工的神情,显然他们看到的也是共工在袭击。
让众神都误会共工,难道共工就会背叛了?兽族为何如此笃定?是单纯地因为不了解共工,还是另有隐情?
不知女妭会有何解释,他不禁抬眼看去,却正对上了女妭略带忧色的眼神,眼波流动,候卿怔了怔,又是那股莫名的熟悉感。
因候卿在共工身旁,在场诸神都以为女妭在看共工,他们都在等着女妭解惑,并没有注意到她是在与候卿四目相对。
不过女妭迅速移开了视线,也没有给任何解释,定了定神,随即头一昂,对蓐收说道:“既然共工是被陷害的,还不快给他解绑?!”
蓐收一愣,不自觉想要反驳,“可是他……”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女妭粗暴地喝断了:“可是什么可是,还不快解绑?!”
女妭语气颇为不善,听得诸神心里一颤,心里都不禁犯起嘀咕,女妭为何对共工如此信任?
候卿扬了扬眉,这女妭先前还露着怯,转眼倒又跋扈起来了。不过反正是对共工有利,他便也没多想,随诸神一道,向蓐收看去。
蓐收虽不情愿,但见女妭一副气恼的样子,也不敢真的惹恼天姬,心想在场都是上神,便连佐神也都在,料共工也不敢耍花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缚灵索。
共工解了绑,没有顾及自己,先一把抓住了候卿的手腕。
他这一动,诸神都是一惊,却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看上去似是在为候卿输送神力。
而候卿确实觉出一股暖流从手腕传遍全身,他连忙想要收回手,道:“我没事,不用耗费神力!”
手腕却被共工钳得紧紧的,共工难得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情,一脸懊恼难掩愧色,对候卿道:“便是幻象,也是伤了你。”
候卿不善言辞,有心安慰的话在嘴边转了半天,最后说出口却变了样,“大雾已破,是寻蚩尤的时候了,留着神力,正事要紧。”
共工还待再说,便觉周身突然暖洋洋的,原是句龙不知何时设了个守御界,将在场众神都囊括其中,听他说道:“诸位乘此都先疗一会伤,蚩尤应是仍在冀州,许是留有后手,不可大意!”
众神深以为然,佐神中除了句龙,玄冥也伤得不重,便也主动施起了守御界,与句龙各分一半。
而对于其余诸神来说,佐神的守御界可非寻常能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都沉心静气开始疗复了起来。
谁也没注意到女妭的神色,渐渐苍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