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气呼呼地下了不周山,一出不周山结界,便试着以神识寻共工,却是遍寻不着,想来其应是在某种结界中,隐匿了自己的气息,蚩尤这便又唤来了青鸟,取出自己的一缕神识,点入青鸟额间,遣青鸟去寻共工。神族搜寻可用神识及青鸟两种方式,相较神识搜寻来说,青鸟搜寻会较慢,但青鸟可根据气息寻到最后落脚点,故可据此锁定大致区域,且还能长时间搜寻。
安排妥当,正要回九黎,恰瞧见一旁硕果累累的银杏树,心思一转,猛地对着树干便是一掌!树干上的虫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只觉一阵劲风从身边掠过,顿时树摇枝颤,更是吓得它下意识收了幻术,便见满树的银杏果刹那间悉数消失,有一物从树枝上猛然掉了下来!
蚩尤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罴妖!蚩尤料想不同寻常,连忙上前探看,只觉这罴妖很是眼熟,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便见他受了极重的伤,看上去生死不明,蚩尤不由蹲下身来仔细一番察看,立即注意到了其胸前血肉模糊处,蚩尤伸手轻触,以神识探了探,心下一惊,眉头紧拧了起来,疑道:“陨心流?!”
蚩尤怕感应有误,又细细地试了好几次,感知结果都一样,而他知道,陨心流是阎正的独门秘技!
由于上神都已习会了高阶神术,想要更上一层,或修习海量神术,以眼花缭乱的术式取胜;或钻修一门神术,融入自己的心得神识,千习百炼,修成绝技。而既是绝技,易声名大噪,也易辨识,当初西王母亲选司戒神时,阎正便是以陨心流一战成名。
只是蚩尤很是不解,阎正为何要对一罴妖下这狠手?!蓦地想了起来,当初在共工神殿内曾见过一罴妖,会识心之术,看起来正是眼前这奄奄一息的大家伙!好像叫做——浮游!共工当时看上去甚是稀罕这罴妖,那阎正一向有族群之见,竟乘共工不在便对罴妖下了毒手,简直不把共工放在眼里!
蚩尤愤然,这便决定要救上一救,但又不可直接渡神力给他,恐会过犹不及,便先在其周身化了个守御球,借以替他疗伤,又将他安置回银杏树枝间,无意往下一瞥,恰瞧见了那萤火虫蛹,略一作想,便料到方才应是这虫蛹使了障眼法,当下对虫蛹说道:“方才不知你是为掩护他,倒是我冒犯了。眼下还是得叨扰你继续掩护,若将他带回九黎,恐戚巫……担心,若将他带回不周山怕是又要落入虎口!”
说完,对着虫蛹抱了抱拳,片刻后便见树枝间突然就不见了那罴妖,又恢复了先前硕果累累的模样。蚩尤放下心来,却一时气不过阎正霸道,加上候卿一事,不由怒气上头,一咬牙便又重新冲回了不周山,径直来到戒律殿结界外,瞬化出斧戈又立时神显,抡起斧戈便是对着结界一阵猛攻!
自然引得殿内起了动静,便见阎正一脸寒意疾步走了出来,冷哼道:“好一个九黎主神,简直不把不周放在眼里!”
蚩尤却不为所动,一边继续猛攻,一边反斥道:“是不是你害了那罴妖?!这里头定是有古怪!我今日必须要见着候卿,你这般阻拦,必是有隐情,要是你动用私刑残害神裔,必饶不了你!”
“胡说八道!”阎正听其出言不逊,也来了气,怒道:“我身为共工氏司戒神,怎会残害同族后裔?!我虽对他出生不满,但仍奉命好生教导,你少血口相喷!”
“那你为何不让我见他?”蚩尤叱问道。
阎正怒回道:“这是不周山,我等共工氏正在议事,岂容外氏说进就进?!”
蚩尤知多说无益,便不再废话,双眸瞬呈血红,瞳中渐渐印出一图腾,似牛角如禽翅,似双斧如对戈。片刻间,其手上戈斧便也印上了图腾!这便是蚩尤的独门秘技,蚩尤抡起戈斧,猛地砍向结界,此番不似先前那般一触及结界就被弹开,结界虽也一时未破,蚩尤却能一点点艰难深入!
他铁了心要攻破这结界,也不管阎正如何叱喝,只咬着牙竭尽全力地猛攻,阎正见他这般不管不顾,虽几乎怒到极点,却也有了些顾虑,自己要是也这般胡来,怕是真的会惊动天庭,反而得不偿失!
眼看着结界就要被攻破,阎正脸色铁青,心念一动,将结界开了一个口子,放了蚩尤进来,又迅速将结界恢复,冷言对蚩尤道:“九黎主神挑衅至此,等我氏主神回来,定是要讨个说法!”
蚩尤不屑,正要反驳,却听殿内传来匆匆脚步声,转眼间便见一个身影站在了阎正身后,定睛一看,原是重黎!随即后头又跟出来元智和灵均,他们见蚩尤已然进了结界,皆是一愣。
重黎则一脸惨白,先也是一愣,随即一喜,不待其开口,便见阎正上前搭了搭其手腕,道:“伤势已无大碍,不过你重伤初愈,还是多多休息为好,我这处理完,再替你疗一次伤,巩固巩固。”
重黎摆了摆手,道:“我无碍的,劳司戒神费心。”说着来到蚩尤身边,道:“蚩尤叔父来得正好,大家一齐想想法子,当务之急,是把卿弟给救出来!”
“卿儿怎么了?”蚩尤本还想寒暄几句,一听这话立即急了,心想候卿果然出了事,遂恶狠狠看向阎正,怒问道:“难怪不让我见,你们把卿儿怎么了?”
不待阎正反驳,重黎已然插话道:“卿弟他,他被打入了幽都!”
“什么?!”蚩尤大骇,他虽不知幽都中会有何境遇,但身为一方主神,大概总知晓一些,里头都是往生者,且心结不解执念不去是没法解脱超度的,却不知生者落入其中会当如何,若也要解心结去执念怕是不妙,候卿心结不小,族人的误解尚且不知留在其心中几分,但长康的死,绝对如同烙印般深刻,不然当初女巫戚也不会冒险以蛊乱其记忆!
念及此处,蚩尤不由心急如焚,他本就是急暴的性子,眼下便要向阎正冲去,被重黎一把拉住,道:“并非司戒神所为,蚩尤叔父勿冲动!是卿弟为了救我,不慎被那……”
“重黎!”重黎说至一半,却被阎正给打断了。
重黎不解,急道:“事实如此,为何还要替他隐瞒?纵是共工叔父回来,也不会姑息的,这可是犯了大罪,本已该交由赤帝报与天帝处置!”
一旁元智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个说法,我知阎正兄是为了共工氏不受牵连,但纸终究保不住火,本来共工氏也是不知情的,所谓不知者无罪,可若是眼下不报,将来走漏了风声,只会罪加一等!而且也应该好好审一审,看看兽族到底有何阴谋,不至于将来措手不及!”
蚩尤听得一头雾水很是不耐烦,大吼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子彦!”蚩尤一看,回这话的,正是一直一言不发的灵均,眼下他正面色如蜡,痛心垂头道:“不必替这逆子隐瞒!司戒神不必为难,该当如何便如何罢!”
“子彦?!”蚩尤回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共工氏大弟子,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是他夺的土灵,嫁祸给卿儿?!”
重黎点了点头,道:“正是,被我们发现后,便想要灭口,他神力十分诡异,一瞬间变强,司戒神带着我与卿弟,有些顾不过来,我不慎被打中,差点被打入幽都,卿弟是为了救我才……”重黎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得很。
蚩尤大怒,对着阎正吼道:“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想着包庇隐瞒?你居心何在?!”
重黎将他拦了下来,道:“先慢着追究,还是看看要怎么把卿弟救出来!”说着看向共工氏三位上神。
元智皱眉道:“从没有生者掉入其中,也不知里头有什么,更不知要如何出来了。”便见灵均也摇了摇头,连阎正也微不可察叹了口气,道:“我等所知与你们差不多,确实不知这幽都中是何模样,只能待共工回来,看他会否知晓出幽都的法子。”
重黎一听急了,道:“那我下去看看?”被阎正阻止道:“不可,眼下我等对幽都内一无所知,怎可让你冒险?!此番伤了你,已经没法跟騩山主神交代了,万万不可!”
蚩尤一砸双拳,说道:“那就强攻!攻开幽都结界,将卿儿捞出来!”
“不可!”又是阎正拦道:“且不说能不能打破这幽都结界,即便真的攻破了,里头的怨灵也会乘机逃出,定是会惊动天庭,我等擅自攻开幽都,只怕届时为祸人间,在天帝面前只会罪加一等!那共工氏便再无翻身之日!”
“你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难道要眼看着卿儿一辈子困在幽都里头,就遂了你的心意了!”蚩尤气道。
阎正便要反驳,只见一青鸟径直向他飞来,对着他叽叽喳喳了一阵便又飞走了,阎正沉下脸来,道:“子彦醒了。”说着沉吟片刻,又道:“救候卿出幽都一事,还是须待共工回来再议,眼下还是先去审一审子彦,也不知兽族有何阴谋,这可是干系到整个神族,当分轻重缓急。”
一番话让重黎皱起了眉头,却碍于他是长辈不便驳斥,蚩尤却顾不了这许多,怒道:“我看那个子彦就该交给西王母去审,眼下最要紧的,是琢磨怎么救出卿儿!”
灵均听得眼角一抽,神色黯了下来不发一言,倒是一旁元智开口道:“将候卿从幽都救出,也是非常紧要的事,不过还是等主神回来商议,子彦么,终是要送去天庭的,只是眼下我等先去问上一问倒也好心里有数。”
蚩尤和重黎虽都心急,但共工氏三神都这般看法,他们也不好真的去强攻幽都,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不过蚩尤忽地灵光一现,道:“浮游的伤应是好得差不多了,将他带上,也好让子彦说真话!”
灵均眉头一皱,嘴唇动了动,却终是忍住了没出声,阎正正要反对,重黎已惊呼道:“浮游没死?!真的吗?他没死?!”
便见蚩尤点了点头,道:“他还活着,在不周山结界外的一棵银杏下,我先前给他施了守御球,现在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重黎又惊又喜,乐得差点没跳起来,连连拍手叫好,说道:“我这就找他来!”说完也不顾旁神,当下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山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