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散尽,安道宫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河六四与方既仁紧张的呼吸声。
弥漫的阴煞之力被阴风吹散之后,飞快的吹向了八卦图的深处,谷天炽藏身的铜锁,也安静的躺在地上。
河六四望着地宫深处,只觉得幽深的巷子中,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忽然,一声清晰无比,却又十分沉闷的闷响自深处传来。一股幽绿色的火焰,透着阴森的光芒从地宫深处涌来,直扑三人。
河六四祭起黄符,双手向前一送,一面灵盾瞬间化成。铺天盖地的幽绿火焰瞬间被灵盾分隔开来。
虽是置身跳动的火焰之中,可河六四却感到无尽的冰冷,收回右手一掐诀,被祭出去的黄符瞬间炸裂。
刚猛的阳气在地宫中卷起,消逝着阴冷的火苗。
河六四再次祭出几道黄符洒在身前,双手瞬间掐出几个指决,方既仁随即咬破指尖,将指尖血溅在黄符上,冲天的火焰猛然卷起,填满了眼前整个空间。
幽绿色的火焰遇到这满是阳气的火焰,顿时犹如热汤泼雪,滋滋的冒着白烟被消散去了。
火焰之法,是天罡教的拿手好戏,面对这奇异的冰冷火焰,河六四一招火字诀法术,彻底将其化解。
火字诀法术消失,方既仁也拿出了几道黄符,将指尖血一一沾了上去,而后向着地宫深处一掷,河六四再次掐诀,火海瞬间重现。
而后河六四又是一掐诀,一记炎焱怒道掀起炽热的罡风,将火焰尽数进了地宫深处。
随着河六四与方既仁的反击,地宫深处果然传来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一招得势,河六四抽出青炎剑便要冲进去。
“小河!”方既仁急忙拉住了他,“那血煞恐怖如斯,况且此处是它的巢穴,其实力恐怕更胜一筹!”
河六四一皱眉,师兄的话说的有道理,但方才那凄厉的惨叫声,分明表示血煞已经遭到了重创。
鬼煞并无神智可言,简单来说,它们就像是孩子一样,痛苦受伤时会惨叫哭泣,愤怒兴奋时会放声狂吼,这也是河六四判断血煞遭到重创的理由。
看着方既仁那认真的神色,河六四拿出一道身符,掷进了地宫深处。
身符的作用,其实就是活人的替身,在阴煞之地,恶鬼会将身符当做是活人去攻击。
然而身符飘进地宫深处,地宫中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河六四由此更是深信不疑:“师兄!你想多了,它必定受了重创!此时不追,再难寻到机会!”
说完,不顾还有话说的方既仁,一头冲进了地宫深处。
可就在河六四踏进巷子的一刹那,地宫深处竟然涌出来一股浓郁的黑气,呼啸着扑向河六四的面门!
河六四大惊失色,这血煞竟然真的是在耍诈引诱自己!
这小巷虽然宽约一丈,可面对着铺天盖地的黑气,根本无法躲藏闪避,此时懊恼愤恨已无用,最重要的是先撤出小巷,施法抵御!
河六四暴退而去,黑气的速度也随之加快,河六四只得一边倒飞,一边甩出黄符,以黄符炸裂爆出的阳气拖延黑气袭来。
方既仁站在巷子口,见河六四中了计,正飞快的向外倒飞,也是急的直跺脚。
但看到河六四手中的黄符是能够挡住黑气的,方既仁判断河六四在撤出小巷之后,必定会施展威力强劲的道法,来抵消黑气。
那么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抓紧带着云歌撤退到不碍事的地方去!
于是,方既仁扭头就要拉着云歌跑。
然而转过身来,却是发现云歌不见了!
方既仁急的环顾四周,总算是看到了云歌,原来云歌是过去捡铜锁了。
方既仁急忙冲上去,抱起云歌就要跑。可与此同时,河六四已经撤出了小巷。
河六四的打算与方既仁猜测的一样,而且他也想到方既仁一定会带着云歌躲开,好让自己无所顾虑的施法。
可撤出小巷之后,河六四与方既仁差点撞了个满怀。
见方既仁还没躲避,河六四扭头一看黑气,已经涌出了巷子,向四周扩散,将三人所在的空间渐渐填满。
此时等方既仁躲出去再施法,已经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河六四只得说道:“跑!”
既然来不及施法,那就只好撤出地宫,再想办法进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抱住云歌,快速向着宫外跑去,颠簸之中,云歌手里的铜锁掉落在了地上。
云歌急忙叫道:“铜锁!”
河六四匆匆回过头,却发现掉在地上的铜锁已经被黑气笼罩,正发出赤红色的光芒。
没等河六四上前去捡,眼前赤红色光芒大盛,一道人影从光芒中站了起来。
方既仁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盯着光芒中的人影。
云歌惊喜的一笑:“臭老头儿!”
河六四听的一愣,再一看去,只见光芒中的人影,不是谷天炽又是谁?
一声大吼,谷天炽的下半身化作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托着谷天炽冲进了蔓延出来的黑气当中。
冲进黑气当中的谷天炽,整个身体都变得模糊不看,在黑气中飞快的旋转,竟是将黑气全数吞噬了进来。
河六四心中不由得一惊,谷天炽这般威能,他当初是见过的。只是那时的谷天炽还是一只凶残的恶鬼,凭借这种化雾之法,行踪难定。
回想谷天炽方才吸食了那么多的阴煞之力,难道此时已经重新变成了恶鬼?
黑气被化雾的谷天炽吞噬的干干净净,通道之中再次被阴森寒冷的气氛笼罩。
谷天炽的身形渐渐显现了出来,面色已经没有之前那副精神奕奕的风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神抖擞中,透着一股阴冷和凶厉。
“谷老?”河六四试探着唤了一声。
谷天炽这才缓缓抬起头,冲着河六四微微笑了笑:“若不是铜锁掉在地上,血煞的鬼气破了你的封印,恐怕老夫还出不来!”
河六四略带一丝紧张和戒备,问道:“你,你伤势痊愈了?”
谷天炽点了点头,像是看出了河六四的警惕,笑着说道:“不过你放心,老夫虽是有了做鬼时的邪法,可我这残魂还是由我自己说了算!”
河六四这才松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看来谷老得了大机缘!”
谷天炽闻听,嗤笑道:“你本就知道,鬼煞吸食阴煞之力后,实力突飞猛进,何必明知故问?”
方既仁见到谷天炽复原,高兴的说道:“谷老无碍便好!”
对于方既仁,谷天炽也是喜欢的,当即对他笑了笑。
见危机已过,河六四却是仍旧凝重,说道:“血煞竟然会使计谋诓我,恐怕它已经不是煞那么简单!这只血煞本就比那鬼王还厉害,我们且先退出去吧,好生商议一番再来!”
方既仁自然同意河六四的意见,可谷天炽却是摇了摇头:“不必!”
河六四一皱眉:“不必?”
谷天炽回头望向地宫深处,面色一厉,说道:“这只血煞,恐是老夫的旧相识!”
河六四闻言,大吃一惊,愕然说道:“难道它?”
五十年前,谷天炽与天下群英相继被害,死后魂魄被豢养成恶鬼厉煞,谷天炽如此说,分明是表示这只血煞也是当年去剿灭大日圣佛的群英之一!
“谷老的旧识?”方既仁一脸的不解。
方既仁对这段往事是不知道的,河六四也没打算告诉他。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当今天罡教的掌教,方既仁的师父,元阳子。
自小被元阳子收养的方既仁,自然不会相信师父会是策划那般阴谋的恶人,甚至还会在暴怒之下,与谷天炽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河六四便瞒下了这段往事。
见河六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谷天炽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
“那,那此人生前实力如何?”河六四问道。
谷天炽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方既仁。
方既仁自然明白谷天炽有难言之隐,当即说道:“我先带云歌出去,你们万事小心!”
见方既仁并没有感到不悦,河六四点了点头。
其实方既仁觉得,即便谷天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让他知道,师弟也会告诉自己的,所以才这般痛快。
等到方既仁带着云歌走出宫门,河六四急忙问道:“这只血煞是那派的高人,竟如此厉害?”
谷天炽一脸凝重,不答反问:“老夫做了恶鬼,实力大不如前,你可知道?”
河六四当然知道,谷天炽在恢复神智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与之前被自己降服之时,简直是云泥之别。不过听谷天炽如此反问,河六四不免心中一惊。
他们这些当年的绝顶高手,做了鬼煞之后实力大减,可这只血煞却是险些要了他们的命,那它生前当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谷天炽看出了河六四的震惊,急忙解释道:“其实所谓的旧识,并不是指一个人!”
河六四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不是一个人?”
谷天炽点了点头:“方才我抵御黑气,隐约间感到了几丝十分熟悉的气息!我大惑不解,仔细想来,那种熟悉并非是某个人,而是一群人!”
河六四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当年群英所化的鬼煞,都被这只血煞吞噬了?”
谷天炽再次点了点头。
河六四望向地宫深处,喃喃道:“那这座地宫,其实是用来诛灭当年群英魂魄的?”
谷天炽也看向地宫,说道:“恐怕就是如此!当年我们身死之时,隐约记得魂魄被人收集,一同被囚在了一个地方,之后的事情便记不得了了。”
听着谷天炽的回忆,河六四开始回想文定县这几年来所发生的事情。
文定县太守家中生变,黄袍道人前来伏魔,却是花了两年的时间在地下建造了一个偌大的安道宫,用归魂阵来诛灭几十只恶鬼厉煞,自此之后黄袍道人便踪迹全无。之后张府发生异变,乐清现身,却又不明不白的失踪,只留下了一只血煞。后来血煞被云歌打退,正巧躲进了地下的安道宫当中,多少次想要重见天日,皆是被云歌打了回去。于是几年来天下大乱,血煞这样的厉煞却是平静的出奇。直到最后,自己来到了安道宫中,遇见了这只血煞!
结合这些往事,河六四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此地本是大日圣佛教用来囚禁当年群英魂魄的,碰巧那黄袍道人在此施法,发现了这个秘密。遇到如此之多的恶鬼厉煞,茅山道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便借太守的势力,建造安道宫,布下归魂阵,打算用阵法将这些孤魂野鬼全部诛灭。
乐清乃是大日圣佛教十二圣令之一,比起亲自前来收集至阴魂魄,看管群英魂魄才配的上掌阴令的身份!只不过黄袍道人在建造地宫的那两年,乐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守在此地。等到地宫建成,他刚好回到了此处。至于去张府收集至阴魂魄,恐怕还真的是顺道行事。
只不过被他养在玉葫芦里的血煞突然暴起,很可能将乐清与张府众人一同吞噬了,这才导致乐清失踪。而后云歌出手打退了血煞,血煞受归魂阵的吸引,躲进了地宫。几年来血煞潜心修炼,每隔几天就尝试冲出深井,却是一次次被云歌打退。
直到自己来到安道宫,布下了钉魂阵,将整个归魂阵的法力破坏,引起几十只鬼煞苏醒,相互缠斗吞噬。
而这些血煞,恐怕就是最后的赢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