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继续往下翻页。
发现下面是自己年轻时的照片。脸上被画上一幅线条眼镜,鼻子尖上画一个黑点。脸颊上也画有小圆圈,嘴上也画上了线条胡须。
李娜生气地说:“赵开诚你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如嫣笑笑:“逗你玩呢,小时候不都是这么画着玩吗,开诚也真是,有时候就是小孩子脾气!”
李娜翻过照片,上面也有几行小字:“小可怜,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呢,心没有了,承诺也送完了,送给你什么呢?”
李娜心里仔细琢磨着这几句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脸颊不由地泛起红晕,感觉脸上有点热,不敢抬头看林如嫣,赶紧翻过去,里面是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欲”字,又翻下去是个“贪”字,再翻下去是个“辱”字,继续翻下去,相继是“杀,恨,痛,悔,忍,悟,静,佛”字。后面便什么也没有了。
林如嫣和李娜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把张爱玲文集重新放进枕头里。
林如嫣问老戴:“戴师傅,赵老师什么时候住过来的?”
老戴回答:“我来的第一天,赵老师就来了。”
老戴是赵开诚安排的,当时林如嫣和李娜问赵开诚:“民主学校收购过来了,得有人看门啊,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赵开诚说:“先找个可靠的人,等开学了再考虑吧。”
林如嫣和李娜也没有多问。
老戴来到学校第一天晚上,赵开诚就夹着被褥过来了。
赵开诚一见老戴,上去握住老戴的手说:“十七年了,我们才回来,苏武是十九年,张骞是十三年,我们用了整整十七年,老戴啊,是我连累了你,真是对不起。这十七年多么漫长啊!”
林如嫣和李娜听着老戴的话,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老戴感叹到:“十七年啊,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怎么一恍惚就过去了呢,老了,腿脚不灵便了。不过,林总变化不大,还和当年一样年轻美丽。赵老师变化可大了。”
林如嫣笑笑:“戴师傅真会说话,老了,都四十多岁了。”
老戴笑笑:“四十多岁,年轻的很啊,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
李娜看见桌上放着几副中药,又联想到赵开诚吐血,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担心地问老戴:“这中药是谁吃的?”
老戴说:“我吃的。老了,浑身腰酸腿疼,多年的老风湿了,吃多少药了都不见效。赵老师奇才啊,他说让他来试试,开始我还不信,他哪会看病啊。赵老师给我把把脉,开了个药方子,抓了几副中药,又给我针灸艾薰几天,说来还真奇怪,这药还没有吃几副呢,这多年的腰酸腿疼的病啊全好了,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林如嫣和李娜听了,大吃一惊,惊愕地望着老戴:“你说什么?赵开诚会中医。”
老戴指着桌上的一个金属盒子:“这还有假?这就是赵老师的银针。赵老师还有中医医师证呢!赵老师还会……”
老戴欲言又止。
林如嫣和李娜盯着老戴:“赵老师还会什么?”
老戴嘿嘿一笑:“没什么。我出去一下。”老戴借故要离开。
李娜急了,命令似的:“站住,戴师傅!说,赵开诚还会什么?”
老戴不得不站住,无奈地说:“这是秘密,赵老师不让我告诉外人,要是我嘴跑了风,他就不理我了。”
林如嫣和蔼地说:“李娜,别难为戴师傅。既然戴师傅不想说就算了。”
林如嫣转脸望着老戴:“戴师傅,你是知道的,我们和开诚什么关系啊,比亲姐妹还亲呢,我们是外人吗,你告诉了我们,我们也会保守秘密的,赵开诚的秘密怎么能告诉外人呢,不能让外人知道,你说是不是?其实你不说,我们也是知道的,开诚有什么事会瞒着我们呢!”
老戴笑笑:“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啊,赵老师会气功的事是秘密,赵老师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绝对不能告诉外人,你们既然知道了,千万别给外人说。”
你娜装出不足为奇地说:“气功有什么神秘的,现在全国掀起了气功热,都懂点,不就是吸口气,脸上憋得像吹气球一样吗?”
老戴两手摆划着:“不一样,赵老师可厉害了。”
林如嫣和李娜连忙问:“有多厉害呢?”
老戴正要说,门口停下一辆豪华小轿车,从车上跳下三位摩登女郎,个个妩媚妖艳,化妆入时。“她们傲慢地望了一眼林如嫣和李娜没有说话,走到老戴面前问:“赵开诚呢,去哪里了?”
老戴回答:“不知道。你们可以给赵老师打电话。”
其中一个生气地说:“这还用你说,打电话要是接了,姑奶奶才懒得跑这来找他。”
另一个也生气地说:“我看我这个赵开诚就是神经病,不正常,废物,变态!”
第三个绷着脸,恶狠狠地说:“不见面是吧,有你后悔的时候,到时候看你不下跪求饶!”
说完三个摩登女郎气呼呼地走了。
林如嫣和李娜望着她们的背影问老戴:“她们是谁啊,这么说话,赵开诚怎么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老戴摇摇头说:“谁知道,经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寻找赵老师。可是赵老师从来不理她们。”
李娜忙问老戴:“戴师傅,赵开诚去过那些不该去过的地方吗?”
老戴笑笑说:“赵老师想去也找不到地方啊。有一天夜里赵老师翻来覆去睡不着,嘴里嘟囔着:‘这些女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不行,我必须亲自尝试一下。’赵老师忽然坐起来告诉我:‘老戴,你知道那些地方吗?’我当时被问糊涂了,便问赵老师什么地方?赵老师不好意思地脸红一阵子说:‘就是找女人的地方。’我感到纳闷,难道赵老师也喜欢那一口。赵老师急了,连忙说:‘别误会,我正写一部小说,牵涉到女人的问题,可是就是找不到真实的感觉,有个女作家为了写得真实,还亲自去尝试呢,这事你得帮我。’说罢赵老师拽着我就走。”
林如嫣啊了一声:“你们还真去了。”
老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去了,闹出一场笑话。”
李娜问:“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老戴说:“我们去了一家洗浴中心,找了几个小姐。赵老师让我躺在一张床上假睡觉。他盘腿坐在床上,付了钱,开始询问她们,多大了,家里是干什么的,父母知道不知道,结婚没有,有孩子没有,是不是被逼迫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结果她们不乐意了,把钱摔在赵老师脸上,说赵老师是变态男,废物,还说赵老师是记着,暗访,然后就叫来几个虎背熊腰的打手,赵老师急了,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恰好老板娘过来了,这老板娘原来是赵老师的学生,赶走了打手,搂住赵老师嗲声嗲气地说:‘不知道赵老师大驾光临,慢待了赵老师。’立即喊来了十几个小姑娘围住赵老师,赵老师哪有见过那阵势,连忙求饶:‘对不起,我不是干那事的,我是为了写小说,想知道你们的真实想法。’她们忽然哈哈大笑说:‘赵老师真会开玩笑,写小说都写到这个地方来了,想不到赵老师还是位风流才子呢,好!好!赵老师想看哪里,我们尽量配合,赵老师是不是喜欢趴在女人肚皮上写作呢,那样才真实呢。’赵老师尴尬得很啊,立即挣脱她们,拉着我就跑,跑着还说:‘老戴,这事以后千万不能再提,丢死人了,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怎么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呢?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被某些人知道了,问起这件事来,你必须给我作证明,我可什么错误都没犯!即使是犯错误,我犯的可是工作方法上的错误,绝不是思想作风上的错误。’赵老师拉着我一口气跑了回来,坐在床上捶着床帮说:‘一时糊涂,考虑不周,我怎么有如此这样般的想法。’我劝赵老师,别生气,别的男人都是这样,四通镇只要衣兜里有几个钱的,哪一个没有去过那地方。’赵老师红着脸说:‘住口,老戴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笑着问赵老师是不是身体不行了,出了什么毛病,我这一句话激怒了赵老师,赵老师脑门上青筋暴露,生气地说:‘老戴,别胡说八道,老子身体好得很,老子比嫪毐还嫪毐,嫪毐身体上可以挂车轮,老子身体上可以挂石磨,不信老子给你试试,’赵老师急得团团转,看见有一个水桶,只见赵老师,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立马暴涨,像充满了气的气娃娃,对,就动画里的熊大熊二那样,赵老师抓起那水桶挂在了身体上。赵老师也真是的,满满的一桶水足足有几十斤重呢。”
林如嫣和李娜扭过头去,并没有阻拦老戴的意思,老戴见她们两个不反对,越讲越来劲了:“赵老师曾经做过节育手术,没想到赵老师还是那么健康。”
林如嫣和李娜扭过头来问:“你说赵老师结扎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老戴说:“很早的事了,对了,还是林总在这教学的时候,第二年,赵老师村里的村干部来找赵老师,说是村里分了节育手术指标,让赵老师或者赵老师家属任何一个人去。当时我就劝赵老师说,女人做节育手术危险性小一点,男人做节育手术危险大,赵老师不同意。”
林如嫣和李娜问:“为什么呀?”
老戴说:“赵老师真是个好男人,赵老师说女人不容易,生一个孩子就是过一次鬼门关,这事不能再让女人挨一刀,第二天就回去了。”
林如嫣和李娜大惊:“赵老师真的结扎了?”
老戴笑笑说:“也该赵老师幸运,假的。”
林如嫣和李娜更惊奇了:“什么假的呀?”
老戴说:“赵老师说他做结扎手术是假的。当时赵老师是玩真的,可是到了县计划生委遇到了熟人。赵老师进门的时候,有一个监督人是赵老师的大学同学,见是赵老师,朝赵老师点点头,赵老师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径直走到手术台上一躺,几个医生给赵老师贴一条白胶布,就让赵老师下了手术台,赵老师感到奇怪,就问她们:‘怎么这么快,也没见你们打麻针,动刀啊。’几个医生摘下口罩向赵老师微笑一下:‘赵傻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来,我们不打麻醉,一人给你一刀,还不快滚!’赵老师一看全是熟人,出口的地方又是一个监督人,给赵老师开出一个手续开具后,告诉赵老师:‘赵开诚,这手续开具绝对是真的,回去赶紧躺在床上休息半月,明白吗?’赵老师一看还是老同学。赵老师说当时他羞愧难当,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同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人家上了天堂,,他却下了地狱,赵老师也真是实诚人,不敢走,问他们,这作假的事一旦戳穿了怎么办?他的同学眼一瞪说:‘赵开诚,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火箭还有脱离轨道的时候,手术失误,明白吗?’”
林如嫣和李娜摇摇头:“不识时务,真是不识时务,都什么时候了,还认真,真是书呆子,不知变通,人家都挑明了,这手续是真的,已经告诉他照顾他,给他开了绿灯,他还不明白,不赶紧走,非得挨一真刀啊,手术失误这个办法好,我看赵开诚一辈子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招数来!”
李娜叹了一口气:“赵开诚实在是榆木疙瘩,木头脑袋,不知变通,说他什么好呢!”
林如嫣假装知情地问老戴:“赵开诚还会武功,戴师傅你知道吗?”
老戴微微一笑:“这你也知道啊!”
李娜附在林如嫣耳边问:“如嫣姐,你怎么知道得?”
林如嫣笑笑:“冒充的,你没有看见开诚的书里有武术的书籍吗?”
李娜笑笑说:“戴师傅一定也知道,赵开诚不会隐瞒他的。”
老戴摇摇头:“这个,赵老师还真隐瞒了我,是我偷偷地撞上的。”
林如嫣和李娜装出莫名其妙的神态问:“哦!怎么回事,说说看?”
老戴笑笑说:“其实也不是我故意的。赵老师有说梦话的习惯,还有梦游的习惯。以前林总在这的时候,赵老师就告诉我,发现他说梦话的时候,要我踹醒他,梦游的时候拉住他。没想到十七年不见,赵老师还是老样子。来这第一天,,赵老师非得和我睡一张床睡,说是寻找当年的感觉,当年能有什么感觉呢。”
李娜笑笑,附在林如嫣耳边:“赵开诚不是寻找他的感觉,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感觉,他在寻找你的感觉的吧!”
林如嫣脸泛红晕,推了李娜一把:“别胡说,没有的事!戴师傅继续。”
老戴继续说:“睡到半夜,赵老师不见了,我还以为他梦游了呢,穿上衣服到处找啊,赵老师在楼上看见我,叫我呢:‘戴师傅,我在这,过来,我们两个聊会。我就上去了。赵老师坐在林总以前住过的房间门口,已经喝了两瓶酒,我们又喝了几瓶。’”
李娜打住老戴说:“停!戴师傅,你们喝的是啤酒还是白酒呀?”
老戴认真地说:“当然是白酒了!”
林如嫣问:“开诚喝了几瓶,最后醉了没有?”
老戴神秘一笑:“赵老师一共喝了四瓶,我喝一瓶半就不行了。”
林如嫣望着李娜说:“看来戴师傅说的是实话,不像假话。”
李娜摇摇头:“不可想象,赵开诚太酷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他怎么这么能装呢,真是瞒天过海。目的是什么啊,说什么红颜知己,都是大骗子。男人不可靠。”
林如嫣打住李娜:“戴师傅继续说。”
老戴说:“我们喝了几瓶后,赵老师问我:‘戴师傅,在四通镇,你也算我半个知己了,有什么事我也不瞒你,你说这年轻的时候,越困难,活着还越有劲,越有盼头,现在生活好了,怎么越活越没有劲,越没有盼头了呢,只要这么稍稍一跃,往下面一跳,生命就没有了,多好!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呀?我赶紧劝赵老师:‘你可不能犯糊涂,干傻事,老百姓不都是这样过的吗?糊里糊涂地就走完了。赵老师感叹说:‘糊里糊涂好啊,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多好,没有烦恼,可是人偏偏不是猪,非得想的那么多,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我真弄不明白。’这赵老师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呀,我弄不明白,可是又说不过他,便心里做好了准备,只要赵老师往下跳,我拼了老命也得把他死死拽住。’’’
李娜望着林如嫣:“这个赵开诚怎么有轻生倾向呢,以前可是没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林如嫣苦涩地干笑一下:“可能是心累了!”
老戴说:“赵老师那是发牢骚呢,你说赵老师怎么那么聪明呢,没有说出口的事他都知道,赵老师笑着望着我说:‘怎么,老戴,想死还非得在你面前死,让你拼命来拽我呀,想死还不容易,没人的时候,跳楼,投河,卧轨,上吊,喝鼠药,方法多的是,我不过是想听听你对生命的看法,全世界的人都死净,我也不会轻生,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死了也不瞑目啊!我还有一个学生没又有操成功呢,我死了,谁来养活她,为了孩子我也不能死,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要死也得死得无牵无挂。’”
林如嫣和李娜脸色放松了许多:“赵开诚真是这么说的?”
老戴肯定地说:“千真万确,赵老师真的没有轻生的意思,是我想多了,误会了赵老师。赵老师又问我,这一生真心爱过一个女人没有,还问我懂不懂爱情,这都是读书人的事,像我这样,能娶个女人就算烧高香了,懂什么爱情呢,老百姓只知道吃饭干活生孩子。什么爱不爱的,爱情能当饭吃。赵老师听了我的话突然哈哈大笑:“看来真理还真在民间,戴师傅你怎么成了大哲学家了呢,真是大彻大悟的佛祖,活菩萨,要是早和你接触,聆听你的教诲,我也不这么痛苦了。可惜晚了,我这一生啊,被一个‘情’字困住了手脚,动弹不得,赵老师仰天长叹:“呜呼哀哉!此生休矣!我命休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