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掉了?”
方羽一见到一哥,就从他阴沉而疲倦的模样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还没,不过也快了。还要等外事部门的人过来做个交接,估计他们也很快就到了。”
“交接?”方羽一愣之后,注意到了一哥脸上愈发郁闷和无奈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些恍然了。
“那还叫我来干什么?”
随着似叹的低语,一缕淡淡的冷笑浮上了方羽的唇角。此刻他已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甚至,都有了转身离开的念头。
“方羽,别这样,一哥也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我们的确拿不出可以服人的证据,而且还要注意到外交关系和国际影响。没想到那鬼女人的另一个身份,竟然是某国王室成员的遗孀。所以……”
自进门后一直悄悄站在一边的孟胜蓝此刻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微红的脸上这时也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丝的激愤。
方羽心里又暗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回头往一哥的脸上望去。
一哥此时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紫涨,但双目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和倦意。有些时候,有些事,即便是他们这些权力颇大的特殊部门成员,也不得不选择妥协。之前的经历中,也有过类似的妥协和让步,但是却从没像这次一样,让素来冷静理智的他感觉到这般的无奈和窝囊,特别是在面对着方羽的时候,这种窝囊里夹杂着几分愧疚的复杂感觉更是堵得他心里极度的。
可是,身为本次事件的负责人,该他担当的他必须担当起来。而且,他请方羽过来的目的中,也不无再做努力的打算。
此刻看到方羽停住了脚步向自己望来,他便咬牙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方羽,真的没办法么?只要没外伤,人不死就可以!”
这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咬牙说出来的。
“一哥!”
听到他的这句话,孟胜蓝原本微红的面颊上血色顿时褪尽,就连身体都猛地退后两步。望向一哥的双眸中更是充满了震惊和不相信。
因为即便是新加入这个特殊部门不久,但是身为一个资深的纪律部队成员,多年来的职业生涯中必须格守的第一铁律、服从命令,几乎早就成了他们这些人生命中的一部分。进入这个特殊部门之后,这个铁律更是被深深烙印到了所有部门成员的骨血中,成了绝不允许碰触的最高准则。
因为拥有了多大的权力,就必须承担多大的责任和遵守相应的纪律。这一点是孟胜蓝初进部门时,被部门内的老人无数提醒过的,其中也包括了面前这一向笑眯眯的一哥。
可是现在,他却在接受命令之后,忽然又产生了这么大胆的想法,这岂不是……
“小孟你不用担心,所有后果都有我来承担,不要多说了,这是命令!”
一哥深看了一眼孟胜蓝煞白的脸色和惶急的神情后,迎向方羽的双眼中神色却更加的毅然。
方羽在心里暗叹的同时,脸上微带冷意笑容却也消散了开去:“真的没办法,否则昨晚我也不会郁闷到回去休息了。不过一哥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为了那种人做出这么大牺牲,不值。再说走了也不见的全是坏事,以后不让她回来就是了。”
“是啊一哥,那种人不值得让你那么牺牲!”孟胜蓝听到这里,一想到昨夜审讯那个蝴蝶夫人时她那种隐含着傲慢的做派,心里又泛起一阵本能的厌恶。所以也开口试图能劝住一哥做傻事。
可是一哥听了方羽的一席话之后,眼前一亮,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方羽的最后一句话上了,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努力:“以后不让她回来?”紧接着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以我的权限和她身份的特殊,这恐怕很难。”
“她不止一种身份吧?”方羽淡淡的应了一句后,转身准备回去,此时此刻,他已经找不到继续留着这里的意义了。
再说他跟着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孟胜蓝来这里时,根本就没叫醒也已睡了过去的杜若兰,若是在这里耽搁的久了,被她醒来发现自己失信,恐怕又要被她半真半假的埋怨和审查。
若是换个时间,自己自然也会很享受她的这种痴缠和关心,但是眼下,却似乎并没有这种心境。
再一想到自己昨夜已经发出的血鹤,方羽的心里就更加的不愿意将时间再浪费到这里。毕竟,这类地方本就不该是他这种人频繁进出的。
“不止一个身份?”一哥听到方羽的这句话后,明显的一愣,随即双眼中精光一盛:“方羽,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情急之下,他已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谁。
“瞒着你们?”方羽停步转身,一抹似笑非笑的异样表情荡漾上了他的面容:“瞒与不瞒有区别么?”
“你……”一哥被他的这句话噎的一窒,随即便强压着怒意和激动喘起了粗气。
“方羽!”
孟胜蓝站在一边就着了急,她没想到素来谦和洒脱的方羽竟会这么和一哥说话。所以一声低喝之后,焦急和烦躁之下,一时反倒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了。
“你旧伤初愈,昨晚又冒险出了大力,再生气怕是真的会没了机会。有生气的功夫,还不如帮帮孟队长,你想要的都在她那里,越早让她掌握,就对你们越有利。还有,明天若兰会先来这里探望青凝,希望你们到时候能帮我把她留在这里。我明天有点事,不方便让她知道。”
方羽那句话出口后,心里也顿时有些后悔,其实他昨晚和蝴蝶夫人玛丽亚遭遇后不久,就已经从她的言词蓄意挑衅中,提醒自己很有可能真会遇到今天这种结果,之后一哥的反应更是增加了这种可能性。
所以他跟着孟胜蓝来这里之前,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想到,这预料中的结果会来的如此之快。
这让他恬淡的心里平添了几许阴郁和慨叹,同时也更让他对明后天和阴神宗宗主紫薇交涉的结局有了更坏的预期。
昨晚他在一时激愤之下,没有经过太多的考虑,就已决然将代表了严重后果的血鹤发了出去,事后冷静下来,尽管并不后悔,但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做的有些冲动,所以心里还存了到时候再寻求更为妥善解决的念头。
可是现在人被一哥他们这么一放,嘿嘿……可能会出现的糟糕结果让方羽都没了再想下去的念头。
所以心境未免有些败坏,再加上一哥一时不查流露出的那种强势态度,所以让他也有了一时的失口。
所以他在迅速警惕并且调整之后,说了上面的这番话,这对现在的他而言,也是一种含蓄的歉意和补救。
因为修行到了他这种境地,有些时候,体内以臻化境的气机早已有了难以言说的灵性,特别是在遭遇到同样的修行人时,这种灵性会表现的更为明显。
通常所说的气机牵引和排斥,或者是威压等等之类的表现,那只不过是这种灵性最初层也是最低级的反应而已。到了方羽的这种境地,气机这种灵性早已晋入另一个纯粹的层面,早已不是人的语言和文字所能表达的了。
“方羽!”
一哥猛的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方羽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羽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明天我有点事,不方便让她知道。明天我有点事,不方便让她知道。明天我有点事,不方便让他知道!“皱着眉头低声再三重复着方羽最后的这句话,孟胜蓝在方羽消失在门后时猛地醒悟了过来:“方羽你给我站住!”
低吼着,她便准备拔脚去追方羽。
“小孟,站住!”
还没等她完全转过身子,她的肩膀便已被一哥按住了。
她愕然回头,却看到一哥精光闪烁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那一抹明显得诧异和震惊。
“有些事,身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没得回避,他不是不自量力的人,放心吧小孟,他不会有事的。”
一哥显然猜到了她激动的原因,所以压下心头泛起的疑惑,先温言安慰起她来。
“我不是担心他的安危,我是气他背着表姐这么做事……”在一哥那双微带笑意的眼睛注视下,孟胜蓝目光中的激动逐渐平静下来,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隐约的少了份底气。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想明白方羽那话的意思之后,究竟是为什么这么震惊和激动,更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担心多一些还是气愤多一些。
“小孟!现在你也即将是踏足我们这个领域的人,今后我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我们这些人,既然拥有了不同于常人的能力,那么就好做好比常人承担更多,付出更多的准备。方羽虽然不是我们部门的人,但是就像所有的正派修行人一样,在遭遇这类邪门事件的时候,他们大多都会去选择勇敢面对。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们必须承担起来的义务,也是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日子,记住我这些话,时刻记住自己是什么人,?因为从今时今日起,你已不在是通常意义上的普通人了!这点很重要,记住了么?”
“一哥你放心吧,我记住了!”一听一哥提起这些,孟胜蓝有些紊乱的心顿时又兴奋和激动了起来。
再一想到方羽在路上给自己的叮咛,她脸上的也有了异样的神采。
“看来小孟你这次收获不小啊,真是让人高兴。只是可惜啊,方羽这样的人才竞不能成为我们的同事,要不然……”
一哥慨叹着说到这里,停住了。
孟胜蓝听着一哥的话心里狂跳,忽然看到他不胜惋惜的打住了,心里忽然一动,俏脸上
带惊带喜的问道:“一哥?”
“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一直也在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没办法用凡俗的标准来考量和定义的,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人世间有了这类人,或许更能给人带来一些意外的精彩也说不定。再说他一个普通的医家子弟,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
抬眼出神的注视着窗外高远的天际,一哥缓缓说到最后,重新落回孟胜蓝脸上的目光中却忽然多了一份类似顽皮的笑意。
“一哥说的没错,他一个普通的医家子弟根本不值得我们操心,嘻嘻1”脸上洋溢着法制内心的喜悦,孟胜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终于,始终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安然落地了。
要知道,自从有意无意的将方羽的存在透露出来后,一哥会有什么反应就成了一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因为最初的冲动和私心冷静了之后,她自己心里也隐隐明白以方羽的个性,肯定不愿意被任何东西给局限起来,就算他勉强低头,怕是以后永远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洒脱和飘逸。
所以这几天的时间里,一哥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有种寝食难安感觉,可是又因为职业纪律的原因,她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和一哥谈这件事,结果一直难受到了今天。
现在听一哥这么一说,终于算是松了一口长气。尽管她心底里也清楚的明白,自此之后,有一份朦胧的情感也将随着这块石头的落地而化成云烟袅袅散去。
“方羽,几点了?怎么都不叫醒我?胜蓝呢?”
杜若兰一睁眼,就看到方羽静静的坐在床前的沙发上,微笑着注视自己。她在嫣然一笑的同时,也发现原本躺在身边孟胜蓝不见了踪影。
“现在刚中午十二点,我刚送胜蓝回去,看你睡得熟,就没打搅了。怎么样,休息好了么,要不要再睡一会?”
“天,都睡到中午了?都怪你啊,不早点叫我,不是说好了要跟胜蓝一起回去看青凝的么?现在怎么好再过去啊?”
微微的嗔怪着,杜若兰赶忙起来准备去梳洗。
“没关系,我已经和一哥打过招呼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能过去看青凝了,到时候让你一整天都陪着青凝,你说好不好?”方羽笑呵呵的看着恋人娇俏的脸上泛起的惊喜,心里也不禁暗暗为自己的安排而开心不已。
原本,他一直都在犹豫,在自己去和阴神宗宗主紫薇交涉的事,要怎么才能无声无息的瞒过她,以免让她再替自己担心,犹豫了再三,他最后还是在让杜若兰去蒙老那边陪蒙老他们和去医院那里陪青凝之间选择了后者。
因为直到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对日后和紫薇的交涉吉凶如何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因为这番交涉若是阴神宗不想善了,那么他将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一个紫薇宗主那么简单,因为就他放出的血鹤而言,那里面已经包含了足够的决心和战意,一旦开战,那肯定就是一场恶战,因为放出血鹤这种举动,在他们这些人以往的传承中,代表的是对一个宗派尊严的严重挑战,其凶险和恶劣程度,往往只比直接打上山门稍稍好一些而已。
原本,这次的事件尽管也非常恶劣,但是也不一定就会让方羽悍然的发出后果这么严重的血鹤,但是蝴蝶夫人可能无意间的嚣张却严重的触动了他的逆鳞,已经隐隐威胁到了他心目中最想守护的地方,他身边的亲人!
当初宣真宗门下就曾触动过他的这片逆鳞,所以他那时尽管知道宣真宗的强大,但是却依然孤身赴约,踏上了宣真宗的山门。
而这次,尽管杜若兰现在只是恋人,但是在方羽的心目中,就从他心里做出选择的那时起,她也和父母一样,已成了他必须守护的人。
而这次触动他这片逆鳞的又是劣迹斑斑的阴神宗,再加上昨晚的他还未能完全摆脱洪荒玺残存的影响,随即又再度被人愚弄和再三挑衅,还有随后压在心头的那份猜测带来的无奈和郁闷,终于让他在心境的动荡中发出了那只血鹤。
因为本身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屡次以术法神通为害普通人的宗派,也的确有该严肃反省一下的必要。
若不是方羽还念着他们千年传承的坚韧和不易,还对这种千年传承的古老宗派带着相当善意的期许,他根本就不必孤身犯险,去发什么代表着凶险的血鹤,而是仅仅将阴神宗的存在和他们跟这件事的关系告诉一哥就已足够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去尽自己这份心力。不管以紫薇宗主为代表的阴神宗能不能明白他的这份心意!
尽力做事,但求无愧我心。
这是他自小,就被父母烙印在脑海中的庭训。
方羽,发什么愣啊,我收拾好了,现在咱们是去吃饭,还是你给我说说胜蓝现在的状况?没见到她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就在方羽还在神游的时候,梳洗好了的孟胜蓝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先去吃饭吧,胜蓝她真的没事。我把十七号的残灵种在她体内,无非也是想让她借着十七号先天的异能,来启动和引发她体内的潜力。实际上跟我给你下的那个种一样,移灵催魄之法也只不过是巫门内一种秘传的传功之法。
过几年之后,等她体内本身的潜力被激发到一定层次之后,那个十七号的原本残缺的元神也将接着她的进步而逐渐得到修补,到了那时,如果有合适的躯体,十七号就能在不太影响胜蓝的情况下,用另一些秘术和她分开,借尸还魂,重新做人。
而胜蓝在这期间,也并不是被夺舍和附身,一切和以前一样,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当然先期在适应阶段是要受点苦头,这是她要快速得到能力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相信她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方羽也知道她们姐妹情深,所以再次耐心的给她做了次详细的解释。
“那个十七号还能借尸还魂,重新做人?”杜若兰这才再次放了心,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她的好奇心再次被吸引了出来。
“嗯,如果她聪明,能安心按照我教的方法配合胜蓝的话,大约三年左右就可以了。相信以她的奇特来历和胜蓝她们背后的力量,到时候找一具完好的新鲜尸体并不是一件难事。对了若兰,吃完饭后,你不去看看蒙老他们么?”
“当然想去,不过要是我去了,那你怎么办?”
“当然是陪你一起去了,不然我还能去做什么?这里我又不很熟悉。”
“真的?你不气老师他们?”
“气啊,怎么能不气呢?不过正因为气他对中医的偏见,所以我才更要陪你一起去看他。相信能教出你这种杰出弟子的他应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不肯接受错误的人,我对我自己和他,有这个信心。”
“那就太好了,我饿死了,快走!”
就这么说笑着,方羽挽着杜若兰出了宾馆的门。
听起来,这是个难得安静松弛的下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