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旷野之东,一座小镇掩藏与那已经稀薄的灰雾中,虽然有迷雾旷野那扩散而来的灰雾终日萦绕,却已经不会出现分不清方向的情况。
天色尚且明亮,但受灰雾的影响,小镇仍然显得有些昏暗。
在城中最高的那栋建筑,一座钟塔的顶端,杜门在那俯视着小镇唯一的街道。
他那褐色透亮的眼睛,穿透灰雾凝视着那些聚集的人群。
在人群中之中,安布希尔浑身颤栗着。
在名为维恩与拉尔,这两名前不久还是她所雇佣的冒险者,被杜皮袭击致死之后,安布希尔才猛然惊醒。
自己为什么会身处这个小镇?
这是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个疑问,随后便是因为维恩与拉尔死亡,所产生的不适。
安布希尔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出现了跳跃。
前一刻,她还在灰使者大人那座神奇的房屋中,穿过大人为自己打开的传送门,去往迷雾星沼寻找救治父亲的灰脊草。
下一刻,她就已经到了现在这座小镇。
而维恩与拉尔就倒在了自己的身前。
“神的眼睛在注视着你。”
这句话在她猛然从现状中清醒过来后,就不停在她脑海中反复。
一段段记忆如同细碎的饼干屑,开始从她的记忆深处中涌出。
从早上来到迷雾星沼,因为有杜皮这只星泽雾猫的帮助,获取灰脊草的过程并没有什么波折,甚至称得上是极为顺利。
在那之后,在安布希尔的记忆中。
她就如同喝醉了酒的醉汉,思绪浑噩地与杜皮走出迷雾星沼,走出迷雾旷野,最终来到这座小镇。
从来到小镇起,杜皮就不见了。
而安布希尔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来到小镇酒馆,直接找上酒保表示自己想要寻找两名护卫,护送自己回到卡里姆王国。
然后她居然叫了一杯酒,就坐在吧台上喝了起来。
自己才十五岁!
从来都不曾喝酒!
然后,维恩和拉尔便看见了自己。
不,他们一直都在酒馆里,肯定早就发现自己了。
只是在等她发布任务!
安布希尔有些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她在众人面前蹲下来身子,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那些如同饼干屑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对方在向自己道谢,感谢自己在迷雾旷野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然后他们大方的又请自己喝了一杯。
一番寒暄、客套。
紧接着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已经获得灰脊草的事情,对方立刻避嫌的表示,不会接受自己的雇佣,并匆忙离开了酒馆。
一切就像排练好的剧本。
自己出了酒馆,维恩和拉尔则从暗中发动了偷袭。
我受伤了吗?
安布希尔突然冒出这样的疑问,然后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
记忆仍在她脑海不可抑制的继续拼接着。
之后就如诸多颜料混杂而成图画,充满着混沌与躁动,宣泄着无穷的吵闹。
杜皮虽然救了自己,但我应该还是受伤了啊?
安布希尔没能发现自己记忆中受伤的伤口,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记忆地拼接已经结束,以维恩与拉尔的死亡告终。
“神的眼睛在注视着你。”
又是这句话。
安布希尔揉着胀痛的脑袋,重新站起了身。
终于,她看见了杜皮那漆黑油亮的皮毛上,出现了几道伤口,它那好看的皮毛也因此湿粘在一块。
“原来大人您是这个意思吗?”
安布希尔嘀咕道,她终于有些想通了当前的情况。
来自父亲的教导,令她迅速分析起当前现状所显露出来的本质,及其后所代表的内容。
而灰使者大人在昨夜与她的对话,在此时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你敢杀人吗?”
“那你要如何才能守护得住灰脊草?”
“不,其他人已经知道了。”
“你相信神吗?”
“记住,你不相信神的存在。”
“神的眼睛在注视着你。”
结合四周贪婪的目光,这些围住自己的冒险者正在盯着已经受伤的杜皮。
安布希尔终于明白了过来。
灰使者大人所指的神,从来都不是那位名为欧西里斯的真神,而是灰使者大人他自己。
自己混沌的记忆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眼前所面对的危急情况,才是大人对她真正的考验。
杜皮已经负伤,没有自己的帮助,她和杜皮谁都无法安然从此离开。
灰脊草的魅力比她所想象的要更大。
但灰脊草却不是她真正要守护的东西,从头至尾,她所守护的都应当是自己的性命。
那只是大人的隐喻罢了。
而现在,多了一个与她性命相连的杜皮。
“嘿,谢谢你。”安布希尔开心的对杜皮道谢。
换来的是杜皮如看白痴的眼神,以及一阵龇牙咧嘴。
给杜皮设置好免疫信标,安布希尔将手伸进了袍子里,她的动作,成功地引来了周围贪婪的冒险者的袭击。
在场的大多是剑士、骑士这样的武夫。
毕竟再落魄的魔法师,也少有去做流浪的冒险者,除非是这位魔法师有些别的诉求。
迷雾旷野是能满足这样诉求的地点。
因此也有魔法师开始了吟唱。
人群迅速分成了各个小的利益团体,当先对付起那个已经有了两名冒险者作为战绩的黑猫。
只有与维恩、拉尔两人相熟,并且今天有过交流的人。
才将他们的目标放在了安布希尔身上。
炼金术师,他们的厉害之处从来都不在那孱弱的身体上。
各种效果奇特的药剂,才是炼金术师真正能够在这个世界获得地位与权力的原因。
破碎大陆上最不能得罪是什么人?
那一定不是追寻未知的神秘魔法师,而是一名炼金术师。
不过好在,当面得罪炼金术师则要简单得多。
只要你有实力把结果处理得‘干干净净’。
冒险者们的动作,可比安布希尔这个小屁孩要迅捷多了,一转眼,杜皮的身上就再添了数道伤口。
而安布希尔,却因为没能第一时间选好用什么药剂,连一瓶药剂都没能取出。
一张凸眼大鼻的丑陋脸孔,都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明晃晃的匕首,划破了安布希尔袍子的绳扣,眼看装了药剂的黑袍就要从她身上滑落在地。
这是一名窃贼。
远处的杜门眯起了眼,露出了期待的面容。
“来吧,给我展示你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