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呢?”
孙灵修溜到吴白这桌,举着酒杯装作来敬酒的样子,其实杯中琼浆自始至终未减分毫。
“当然是这两天的旅游路线啦!你怎么过来了,那边不要你吗?”
吴白起身拉来一张椅子,顺势接过酒杯按着他坐下:
“你可别拿着这玩意,我心脏不好!”
“我自有分寸的。”
灵修揉了揉太阳穴,倍感疲惫。
本来没能出戏就已经压力很大,又置身于宴会这种场合,感受这复杂的人心情绪,更让他心力交瘁。
孙灵修自那次事件之后很少参加宴会。
他的天赋带来表演上巨大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负担。
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人心欲念浮动场合,就越是让他不适。
小时候学校营造了一个相对单纯的环境,校园里的纯净安宁珍之贵之,此生难再寻。
大学里虽然同学们各色各样,至少都是怀揣着梦想拼搏的人,干净的底色不会有过多烦恼。
身在剧组时,或许得益于自身名气,接触到的大多十分专业,心思也比较纯粹,偶尔的小脾气小竞争都可以理解。
就连走红毯都充斥着粉丝的狂热喜爱,还有媒体人工作性质的陷阱和圈套,甚至让灵修乐于与之斗智斗勇,泰然处之。
唯独这些宴会,名利场销金窟。
每次都让孙灵修心累,格格不入。
时不时冲出的厌恶,需要自己一刻不停地平复、克制、自我调节。
所以人们常常看到灵修在宴会中独自躲在一旁,钟情于饮食。
遗世而独立。
其实不过是逃避罢了。
“黄鹤楼大秀听说过没?这可是全国闻名的景儿呢!”
吴白兴致盎然地聊起旅行安排,未尝没有转移注意力、为他减轻压力的目的。
“每月只有一次,月圆之夜的黄鹤楼大秀谁不知道!这可是湖北文化名片首位,入选十大人文名胜的顶级文艺盛典!”
孙灵修看上去有了点精神,为少女转来水果拼盘,又道:
“据说黄鹤楼被毁后专家根据文史资料和以前的影视视频,花了两年用古法古料重建,选址、规模虽然有些变化,却是更加壮丽堂皇,还完美保存了古代韵味。真亏他们能找到那么多手工匠人啊!”
前汉内乱后,大批传统匠人不知所踪。很多传统工艺空余文字,不见传人。
据说前汉皇室西渡美合众带走了一大批宫廷御工,是传统工艺的唯一完整传承者。
这些年美合众那边不时出现在天工奖的优秀作品,都带有浓厚的古老味道,似乎证明此言非虚。
华夏建立后百废待兴,有十余年没来得及对古建筑古遗迹进行保护修复。
等到开始着手时才发现手艺人稀缺,几乎无法维持国内的保护工作。
于是大力倡导文艺、匠心,对外开放工艺技术资料。
终于等到新一代匠人的成熟,才完成了大规模的古迹复原工作。
黄鹤楼作为华夏四大名楼,列为第一批修复单位。
也是最早恢复对外开放参观的文化古迹之一,在华夏享有盛名。
至于现在最受关注的古迹修复项目,莫过于万里长城。
前汉以前中华沦丧,文化典籍、古建古迹遍遭夷毁。
侵略者用意明显,无非移风易典,文化诛族。
前汉恢复中华,以史为鉴,构建经济、军势、政治三核体系,国富民强。
然汉虽强盛,重在工商科技,对文化和文艺采取压制态度,并没有拿出多少保护和恢复考证的政策,还多有桎梏约束。
前汉一朝,对历史文化的延承多仰仗民间组织,社会上的风气和意识也没能跟上。
近两百年国祚,无数明珠蒙尘。就连万里长城也成传说。时至今日,已然三百载悄然流逝不见天日。
备受关注的长城修复工作一但完成,只怕可以瞬间凌驾于所有人文名胜,光耀青史。
没办法,长城对华夏的意义太过不同,不是一楼一城所能比拟。
但目前来说,湖北此界,黄鹤楼当之无愧是必游之地。
论及名胜,也只有武当山可与一较高下,那却是携着宗教和名山之威了。
而且武当虽然离这里更近,若论更利于调节心境,只怕还是黄鹤楼大秀更为适合。
孙灵修不只需要情绪的放松和美景的冲击。
更重要的是无条件的自由和无偏颇的宁静。
武当虽好,宗教和礼教殊途同归不分高下,恐怕反有祸害。
“没错!咱们也是巧,再晚一天就来不及了!明天动身刚好赶上。”
此夜无云,月广星晰,明日正是凭楼赏月的好天气!
三人舟车轮转,坐了长江轮渡飘窈而来,立于黄鹤楼台下。
江汉城区面积在全国数一数二,号为一城实为三镇。几乎是集湖北全省之力供养一城。
三城区风貌建筑差异极大,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城市。
武昌资源最为丰富。
湖北知名的大学几乎全部坐落于此。医疗、体育、行政资源是三镇之冠
汉口坐拥交通之利,是江汉“九省通衢”的体现。
且面积最大、建筑风格最独特,有西洋之风。
汉阳过去最为落后,人口较多但素质较低。
自华夏一扫旧鄙,大力发掘文化内质以来,汉阳在古迹复原和文化运营上走在了三镇前列。
如今汉阳处处古风遍地楚文,成了最有吸引力的地方。
黄鹤楼位在这三镇交界,得天独厚。可以一眼看尽江汉风流。
是楼也,
敦厚辉煌。
斗角穿心,朱黄煊赫。
有汉之强烈,有唐之雍容。
牌楼明志载文典,雪壁墨龙抒性情。
远望去,高台低俯,似一位方正文官执汗青远眺。
近瞧来,飞檐鹤翼,如排排青空黄鹤负苍天逸行。
不愧是仙眷人间黄鹤楼!
岳阳楼虽好,却承载着进退皆忧的包袱,不得安然观景的自由。
滕王阁虽美,却被自然风光所盖,不得天人和谐如一的平衡意趣。
鹳雀楼虽妙,可惜黄河多变几经沧桑,早便失了气势磅礴的古景。
孙灵修未见余子,却想象不出还有哪座楼能超越眼前。
早已知“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留白之美,仙意绝伦。
直到见着此楼,所有的想象一时涌来,具显在此刻。
仿佛看到楼上琉璃瓦片化为一片片翎羽,一群巨大鲜生的黄鹤振翅欲飞,清灵满目!
心中被这美好填满,竟忘却了时间与人间喧闹。
飘飘然仿佛身在云端,耳中鹤鸣如笛,身下鹤羽润泽殊滑。
久已不见的轻松自由,如苍宇游风,与仙人黄鹤共舞。
遗失许久的恣意激情,如沧浪飞鱼,戏波涛山岳跃动。
“此地空余黄鹤楼。如今我这昔人已归,怎么舍得空余此楼!咱们上!”
吴白听得灵修此语,见其久违的文青范,心中高兴放下心来。
“同去同去!”
飒飒衣襟逍遥友,款款青丝同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