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德庆皇帝召见赵俊臣私下相谈的同时,黄有容一派的核心人物们,都已是集中到了黄有容的府内,准备与黄有容一同商议如何向赵俊臣报复反击的事情。
黄有容在朝中担任阁老多年,门生故吏满天下,在朝野之中根基稳固,如今在黄府之中,虽说只是核心人物们的相聚,但已是有着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刑部右侍郎闫鹏飞等等七八人在列,看着声势浩大。
黄有容与当初的温观良不同,温观良最是贪财,他当初的手中权势,也主要集中在工部、都转运盐使司等等容易贪墨银子的肥缺衙门,但黄有容却更加贪权,所以他的这些朝中朋党,却更多是手握实权、能在早朝上发表意见的高官大员。
可以说,赵俊臣想要对付黄有容,绝对要比当初对付温观良困难得多,一旦敌对之后,所面临的的反击,也要激烈的多。
…………
“各位,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赵俊臣他的这般作为,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又是图谋已久野心勃勃,咱们若是不报复一番,这庙堂中枢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坐在主位上,黄有容咬着牙缓缓说道,显然正在强自克制着心中怒气。
看到黄有容的这般模样,客堂内所有人都是有些暗暗心惊。
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等人,身为黄有容的铁杆朋党,却是最了解黄有容的性子。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格分裂”的概念,但黄有容或许是平日里伪善久了,却已是明显有这种征兆与趋势了。平日里总是一副和善亲切的模样,任是对谁都笑脸相迎,然而一旦事情脱离了掌控,却又总是暴跳如雷气急败坏,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就在刚才,黄有容刚刚回府,就已是当着众人的面摔了四五个杯子,才终于稍稍的舒缓了心中怒火。
只是,从前能让黄有容这般失态的,满朝上下只有周尚景罢了,如今却又多了一个赵俊臣。
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三人,在黄有容一党中身份较高,但听了黄有容的询问后,却都没有开口的意思,皆是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
而刑部右侍郎闫鹏飞眼见有些冷场,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阁老,今天早朝上,咱们虽是让赵俊臣占了些便宜,但也是因为咱们猝不及防的缘故,阁老您在朝中经营多年,底蕴根基、权势影响,又哪里是赵俊臣可及的?他们敢弹劾咱们的人,咱们也反击就是,到了最后胜的肯定是咱们。”
黄有容冷哼一声,心情烦躁下,看向闫鹏飞的眼神已是不善:“你说好听,却全都是废话!赵俊臣今天的所作所为,用意极深,已是断绝了咱们最大的反击手段,你难道都没看出来?!愚钝至极!!”
听黄有容这么说,闫鹏飞却是有些疑惑,显然没有看明白早朝上赵俊臣弹劾唐拯的真实用意。
见闫鹏飞如此愚钝,黄有容又是一声冷哼,却也懒得解释,只是对闫鹏飞愈加不喜了。
还是礼部尚书林维耐心些,向闫鹏飞轻声解释道:“如今赵俊臣的权势,主要集中在户部与工部,这两个衙门一个负责出银子,一个负责花银子,正是相辅相成、守望相助,如今又被赵俊臣经营的如铁桶一般,正是赵俊臣的根基所在,可以说只要这两个衙门不出意外,任是咱们如何的攻击赵俊臣,赵俊臣也不会伤了元气,但是与赵俊臣相比,咱们的权势分布,却不免分散了,也容易被赵俊臣攻击弹劾,这才是咱们如今的困难所在。”
另一边,少傅张诚亦是冷声补充道:“原本,那工部侍郎唐拯,正是咱们在赵俊臣地盘上插的一颗钉子,只要有这颗钉子在,咱们就有反击的手段,没曾想赵俊臣他今天突然发难,趁着咱们没防备的功夫就把这颗钉子拔掉了,咱们却也失去了最大的反击手段。”
顿了顿后,张诚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而他这般突然拔了钉子,在朝中又是与黄阁老寸步不让,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究竟有何企图,已是显露无疑了,怕是与咱们难以善了。”
闫鹏飞这才明白赵俊臣今日早朝上弹劾唐拯的深远影响,不由面色一变。又知道自己眼光浅显,看不明白利害关系,接下来却不敢再轻易发表意见了。
而黄有容却不愿意听这些早已明白的事情,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皱眉道:“老夫现在想知道的是,咱们如今该如何报复赵俊臣!你们别光顾着分析,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林维亦是皱眉,却是有些无奈的说道:“赵俊臣这次弹劾咱们的人,按照惯例,咱们也应该弹劾他的人,但赵俊臣这次显然已是蓄谋已久,恐怕他与他的那些朋党,如今皆已是将把柄罪证藏了起来,而且再看他们在早朝上弹劾唐拯的那些罪名,工部的人更是把自己的罪责统统转嫁到了唐拯身上,如今咱们再想弹劾赵俊臣的人,却也有些麻烦,没有实证怕是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但想要收集证据,又至少需要三四天的准备时间。”
张诚亦是叹息一声,说道:“是啊,咱们想要有效的反击赵俊臣,至少需要三四天的准备时间,但就怕在这三四天里,赵俊臣他又会有什么动作,让咱们再有什么损失,不免疲于应对。无论如何,赵俊臣这次是蓄谋已久,但咱们却是大意了,失了先机之后,已是步步被动。”
黄有容双眼一眯,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问道:“难不成……咱们从前就没有留意过赵俊臣他们的把柄短处?”
林维摇头,说道:“留意是留意过,但一来赵俊臣一派这些日子以来做事谨慎,把柄本来就少,二来他们既然是蓄谋已久,咱们从前所找的那些把柄,他们怕已是早有对策了,虽然可以一试,但成功的希望不大。更何况,陛下他也未必会在咱们这一边。”
“砰!”
突然而来的瓷器碎裂声,让众人心中一惊,抬眼看去,却是黄有容又把杯子给摔了。
“难不成,咱们对于赵俊臣就没有任何的反击手段了!?”
黄有容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想到今天早朝之后,德庆皇帝又是单独召见了赵俊臣,却丝毫没有理会于他,谁亲谁疏一目了然,黄有容的心中,不由的怒火更甚。
张诚身为少傅,见到黄有容发火,却也没有太过担心,只是实话实说道:“目前看来,咱们在明天早朝上,也只能先随意的找些罪名弹劾赵俊臣的人,不过也只是一试,只当是给赵俊臣他们找些麻烦,让百官知道咱们不好欺负,但想要真正有效的反击,却也急不得。”
眼看着黄有容又要发火,一直沉默不语的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终于开口了。
“其实,想要给赵俊臣真正找些麻烦,却也不难。”
霍正源平日里说话不多,但他的眼光智谋,却最是让人信服,此时听他开口了,所有人都是一喜,连黄有容也稍稍平复了心中的烦躁,然后面含期待的向着霍正源看去。
霍正源虽然被众人瞩目,但却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先是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然后才缓缓说道:“如今赵俊臣势力已成,想要弹劾他和他的人,自然需要确实证据,但若是想要给赵俊臣找些麻烦,让他顾此失彼应对不暇,给咱们拖延些缓冲时间,却只需要一些借口就够了,而且,若是事情顺利,甚至一举扳倒赵俊臣,也是不无不可。”
“什么意思?”黄有容追问道。
霍正源心计与眼光皆是不错,但只能辅佐黄有容,却不能像黄有容一样成为内阁阁老,自也有他的毛病,喜欢卖弄智谋、说话总是喜欢藏一半、非要人追问才会把话说全,正是他的毛病之一。
不过,在这般时候,黄有容却也没有怪罪,只是急切的等待着霍正源的解释。
霍正源微微一笑,答道:“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最是容易出问题,也最是引人注目,赵俊臣又是一个人所周知的贪官,即使他再怎么把户部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但只要咱们找些借口,稍稍推波助澜,引起百官与世人对户部钱粮去向的猜疑,那么即使陛下他再怎么护着赵俊臣,但在众意难违之下,还是不免要对户部查账的。”
听霍正源这么说,所有人皆是眼前一亮。
查账,确实是最容易对付赵俊臣的手段,在他们的认识中,像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任是再怎么做假账,怕也是经不起严查的。
见众人明白了过来,皆是面含敬佩的看着自己,又都是表情兴奋,霍正源神色间有自得之色一闪而过,但接着却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说话间也愈加的慢条斯理了。
“至于借口嘛,也很好找,就让几个地方衙门一同上折子,说户部这段时间批给他们的钱粮严重不足,又去向不明,而咱们也跟着帮腔几声,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查账户部是大事,这件事一旦闹起来,接下来这几天的早朝上,百官也就没工夫管其他了,而赵俊臣也必然会因此而转移注意,更要为此而争论,到了最后,能查账自然是最好,但即使陛下他一力维护,最终还是不能查账,但咱们的缓冲时间也就有了。”
随着霍正源这般主意,所有人都是连连点头。
但黄有容惊喜之后,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