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火炭盆里只剩了点星星火光,我翻身下床添了些炭,下床之前本是困极,上床之后眼睛干涩却无法入眠。
门口传来“沙沙”的声音,我闭上眼睛,腰侧一凉,一只青蛇钻入被中。
我轻叹了口气说:“青蛇,你到底记不记得先前之事,自从半月之前你来我铺子中给了我蛇胆,便日日来找我,我问你何故,你又不作答。”
青蛇“嘶嘶”两声,窝在被子中的一角,它用身子拱了拱我,我坐起身来,看着她说:“你可是有话与我说?”
青蛇晃了一下尾巴,依我这些日子的观察判断,青蛇并不会说话,每当她同意一事时会晃一下尾巴,反之则晃一下头。
我在桌子上铺上宣纸,取出墨来,磨在砚台之上,我对青蛇说:“青蛇,你想说什么,可用身子沾着墨,写在纸上。”
青蛇闻声而来,它用蛇腹沾了墨汁,在宣纸上有规律的爬着,我侧头瞧着,前几笔还是正经的一笔一画,但若想写出一个完整的字,还是困难了些。
青蛇沮丧的晃了下舌头,吐着长信子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将宣纸举起瞧着,倒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被青蛇这么一搅和,躺在床上入眠极快,后半夜尽是梦境更迭。
第二日一早,因为晚上做梦的缘故,脑子还有些混沌,我伸手穿着衣服之时,只感觉小臂一凉,青蛇从我的袖子里钻了出来。
我皱着眉头说:“青蛇姐姐,不,按照你比我活的年头,就是叫祖奶奶也是叫着了,虽然你现在只是一条小青蛇,但是能不能念及一下自己的年龄,不要再作三岁孩子的事了。”
青蛇不悦的将头往我身上一探,好似要咬我一般。
我也并不理睬她,洗漱完毕,准备去铺子里做事。
青蛇见我要出门,咬住了我的后衣摆,我回头道:“作甚?”
青蛇移动着身子,移动到了一块小木砖的旁边,它将身子向前探着。我打眼看去,从我房间门口到大门外的距离,一块块的木砖铺成了一条路。
我问道:“青蛇,是你做的?”
青蛇晃了一下尾巴,指引着我向大门口走去,出了大门口,木砖指引的路线并未消失,而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青蛇,昨晚上你来找我,就是干这事,你现在就是一条青蛇,又没有剑魂的法力,还少了内胆,铺这么多的木砖不知道要花多少气力。”我看着木砖引的线路,心中突然有些心疼。青蛇这些日子以来,经常来找我,有时候是在铺子中静静的呆着,有时候是在家中,可能只是看着我喝茶,我从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一个朋友了。
青蛇继续向前引着路,我随着青蛇走去,木砖在一个闹市口消失了。
我看着青蛇说:“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青蛇攀上了我的小腿,向上爬着,钻进了我的袖子中,只露出一点头部。
我问道:“你这是怕人?”青蛇甩了一下头,意思是不对。
“那你是怕什么市上的物件儿?”我又问道,青蛇还是甩了一下头。
我有些搞不清她
的意图,便问道:“那来这里干什么呢?”
青蛇将头扭向东边,“嘶嘶”了两声,这意思是往东边走了。
“得嘞,今天就给你当车夫了。”我打趣道。
我带着青蛇往东边没走过几步,青蛇咬住我的袖子,示意我停住,我瞧了一圈周围,左边是家卖炸糕早点的,右边是卖豆腐脑的。
“你是饿了?”我问道,“不过你们蛇应该也不吃这些吧,你们不是吃小鸡仔什么的吗?”
说起蛇的习性来,我还真搞不清楚,正当我说着,青蛇从我的袖子中一跃而出,暗暗的爬到了一个樵夫的身后的石头上。
我怕青蛇吓着人家,连忙将它从石头上塞进我的袖子里,跟樵夫陪着不是道:“不好意思啊,手上沾东西了,在这石头上蹭蹭,不小心拐着您了。”
樵夫模样冷峻,若不是身边堆了两捆柴火,腰上还别着砍树的伐木刀,还以为是个做杀手的。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言语,我干笑两下,带着青蛇疾步走开。
“青蛇啊,青蛇,你真会给我惹乱子,不是藏我袖子里嘛,怎么能乱跑,这闹市里人多,你若是吓着人,该如何是好?”我嘟囔道。
青蛇张口轻轻咬住了我的手肘,我手上吃疼,又不好意思叫出声了,憋得脸色通红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青蛇用嘴扯着我的衣袖,又带着我走到了樵夫的身边,它将头伸出我的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樵夫。
樵夫见我又回来了,还站在他身边傻笑,不悦道:“这位先生,您是要买柴啊还是买柴刀,不买麻烦让让,别挡着买主的道。”
青蛇又咬了我一下,比刚才还要用力一些,这次咬的是手心肉,正疼的地方,我一下没忍住,哀嚎一声。
樵夫顺着我甩着的手看去,他全身如同被定住一般,两只眼睛瞪圆了看着我。
“哥们儿,别怕,这蛇不咬人。”我以为樵夫是怕蛇,便将青蛇塞回袖子里解释道。
不过我转念一想,既然他是砍柴的,在山上又什么没见过呢,怎么会害怕蛇呢?
果然,樵夫并不理会我说的话,他指着青蛇道:“你这蛇,哪来的?”
还未等我回答,青蛇便不安分的爬到了樵夫的脚边,樵夫伸手触着青蛇,像是分别许久的老友一般,眼神中包含着几滴隐忍的泪水。
我没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应该是青蛇让我帮她寻人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认识的樵夫,但现在看这架势应该是找对人了。我便转身离开,想着去刚才的早点摊上吃点东西。
“诶,你等等。”樵夫叫住了我。
我转过头去,其实我对这个面冷的男人没什么好感,此人初次见面没有一点儿礼貌,与别人交谈只捡着自己要说的话说,于是冷冷的问:“干嘛?”
樵夫指了指自己脚边的蛇说:“你的蛇落在我这了。”
我看了一眼青蛇,还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只是呆在原地,眼睛随着樵夫的移动而移动。
我问道:“你们不认识吗?”
“不认识。”樵夫挑起柴担子,走开了。
青蛇倒也不舍弃,亦步亦趋的跟在樵夫的后面,看这架势,就像一个被情郎撇下的小媳妇,我朝另一方望了一眼早点摊子,咬了咬牙,还是选择跟着青蛇。
于是我们两人一蛇就这样一前两后的走着,出了闹市,又走到了城郊,直到了一片树林处,樵夫才停下了脚步,他声音冷冷道:“别跟着我了。”
青蛇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跟着,可我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又不知道青蛇是为了什么,也不好插嘴,就继续随青蛇跟着樵夫。
“我说了,你别跟着了!”樵夫微怒道,他从腰带中抽出别着的伐木刀。
我后退了几步说:“有话好说,你先把刀放下,我这就带着青蛇回去。”
樵夫闭了下眼睛又无奈的睁开说:“林先生,你多虑了,我是要砍柴,不是砍人。”
说着,他朝着一颗树斜砍了下去,我尴尬的笑笑,不顾青蛇挣扎,将她放进了我的袖子里,我小声说道:“没听人家都这么说了,我看你俩也不像是个有仇的样子,你不说,我就默认为情债了,感情这种事,你不能强求对不对。”
我对着青蛇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虽然连我自己都有些混乱,但貌似效果还不错,青蛇窝在我的袖子中一动也不动了。
“这样才对。”我转身往回走去,但我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兄弟,你刚才叫我什么?”
樵夫在用力的砍着柴,没好气的说:“林先生啊,哪里错了?”
我愣道:“没错,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姓名的。”
樵夫指了指我的袖子说:“你袖子里那个告诉我的。”
“青蛇?”我更加愣了,她什么会说话了,害的我乱比划半个多月。
我又问道:“那她告诉你我的姓名干嘛?”
“奥,没什么,她就是说让我去找你拿钱,你不是开了家寄尸铺嘛。”樵夫回道,“她说她叫钱琨笕,只要我肯将这把刀卖给她,多少钱都可以提。”
我问:“她直接开口跟你说的?”
“对啊。”樵夫点了点头。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来青蛇不仅记得自己以前是一把乾坤剑,她还记得我和她的仇怨,戏耍了我半个多月。
我将青蛇提着尾巴提了出来,问道:“青蛇,不,双头蛇,你别装了,你给我解释一下。当然,你将自己的蛇胆给了我用,无论你买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我应该给你付。可是我生气的是你竟然戏耍我。”
青蛇落在地上,现起了一缕青烟,青蛇脸上开始有了些人的样子,虽是貌美,但给人一种阴森肃杀的感觉。
青蛇说:“我是没跟你说话,但是这事儿你也怪不着我,你之前对我做了什么我相信你很清楚。至于这把柴刀,你卖与不卖,我都势在必得。”
我一时间被青蛇说的哑口不言,但樵夫也是奇怪,既然青蛇开了高价,他为什么不卖掉一把柴刀呢?且青蛇会开口说话这件事,难道他不吃惊害怕吗?他为何又如此淡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