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洛难得的一早出现在科室之内,还带了一大包糖果。
他将糖果分发给护士站的护士们,告诉她们要是遇到什么拦路打劫啊,陌生人路边搭讪什么的,也许给对方两枚糖果,会有奇效。
玄门之内也有着某些不成文的规定,玄门中人索仇,如遇递糖果之人,就意味着此人是玄门之人的朋友,如非什么深仇大恨,对方一般都会退去。
玄门中人也不想无端得罪同门之人。
但张小洛并不能明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希望这些小护士们尽量别把糖果吃完,能留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对张钰和支菲,以及柳巧巧王琪,甚至那护士长肖梅,他是直言告知的。
亲疏远近,张小洛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支菲吩咐张小洛做下准备,稍后有个手术需要他去观摩学习。
自己毕竟仍是妇产科的在编人员,而且刚升主治不久,张小洛对支菲的临时安排,倒也没什么异议,就算再耽搁两天,魏巡的伤口他依然能搞定,也不急在今日。
就在张小洛准备好一切,跟着支大主任进手术室的时候,他怀中的手机又响了。
有了手机是挺方便,但张小洛每次听到手机的铃声,都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渐渐已形成了对手机铃声的莫名心悸之感。
但电话还是要接的,张小洛跟支菲打了个招呼,便走到走廊尽头处,接通了手机。
电话是赵军打来了,他想张小洛陪着他一起去见那仍住在重症,昏迷不醒的受害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让张小洛见见那惨死在医院女洗手间之内的尸体。
张小洛挂上电话低头想了一会,便推开手术室的门,朝着里面的支菲做了个外出的手势。
支菲脸上现出微怒的表情,但她知道张小洛决定的事她是改变不了的,最终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那半个脑袋探入门内的张小洛。
那被剪刀女剪断喉管未死之人并不在医大附院,而是在J市中心医院,J市中心医院距离案发地点更近。
待张小洛到达中心医院的时候,赵军正在医院住院部的大厅内等候。
“老弟,真是不好意思,只能喊你来帮忙了!”
赵军快步迎了上去,伸手拍了拍张小洛的肩,与张小洛的相处中,赵军已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兄长般的存在。
“他醒了?”
张小洛一边跟着赵军走进电梯,一边低低问了一句。
“没有,所以才想到老弟你,你看有没有办法让他醒来?哪怕几分钟也好!”
张小洛没有接话,赵军似已隐隐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既然有意与赵军结交,适当的暴露些自己的能力,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到了重症室,张小洛从门外搁着玻璃瞅了一眼那躺在病床之上,身上插着各种导管的男人。
没错,正是当初自己在那小巷之中看到的那弯腰拽单车链条的中年人。
张小洛朝着门口两边站着的两个便装男子瞅了一眼,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赵军忙快步跟上,吩咐那正在病房内忙碌着的护士出去之后,将整个病房的窗帘严严地拉了起来。
张小洛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他脖颈处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了起来,但是那自下颌斜斜延伸向右侧嘴角的伤口依然可怖。
那剪刀应该是从喉咙斜斜剪向了他的嘴角,割破了喉管,同时将下颌和整个右侧嘴角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伤口之上布满细密的缝线,还涂着淡黄色的药膏,但仍不断有一滴滴的暗黑色体液从伤口处溢出,沿着那伤口缓缓下滑,已将那包裹着颈部的白色纱布染黑了大半。
被那剪刀所伤,果然没那么容易愈合。
“赵哥,我可以让他苏醒,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醒来了!”
张小洛忽然转头看向赵军,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银针激发对方身体的潜能,是可以让这昏迷之人短暂醒来,但透支潜能,可能会导致对方最终死去。对于这个结果,张小洛做不了主,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赵军。
“他这样躺着,也坚持不了多久。想必他也希望我们能尽快抓到凶手吧!老弟,开始吧!”
赵军既然做了决定,张小洛便不再犹豫,伸手从怀中掏出那装着银针的木盒,坐在了床边。
木盒打开,几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被张小洛那快速翻飞的右手一根根地插进了此人全身多处的穴位之内。
随着张小洛的银针落下,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眼皮颤抖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了眼。他的嘴角流出一股黑血,犹如储存多年的面酱一般黏稠。
中年男子的嘴唇蠕动着,似有话要说,但那紧紧箍住嘴上的氧气罩挡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张小洛回头看向赵军,他自然不会动手去摘掉此人的氧气罩。
赵军往前凑了凑身子,那伸出去欲摘掉对方氧气罩的手最终缓缓收了回来。
为了破案,他还没到不顾人命的地步。
最终,那躺着的中年男子竟抬手摘掉了那堵住自己嘴巴的氧气罩。
“救我!”
男子终于在说出了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第一句话。
“你看到她了对吗?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张小洛低头凝视着躺在病床上,身躯轻微颤抖着的中年男子,沉声问了一句。
“她……她问我……问我她漂不漂亮……她脸上有道大大的疤。然后……她用一把大剪刀,剪我的脸,好痛……”
男子的身躯颤抖得更为剧烈,整个人已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随着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出,男子的眼角一滴浊泪顺着眼角悄然淌下。
张小洛心中一动,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将那从男子脸颊滑落的泪滴接入瓶内。
那黄泉老妪索要物品之一,病榻之上病中泪!
病床之上男子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大口地喘着气,犹如一架破旧的风箱。
赵军将耳朵凑近这男子的嘴边,想尽力听清楚对方的话语。
随着病床上那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男子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赵军站起身,眼中露出不甘之色。
拿着剪刀,脸上有疤的女子,这跟张小洛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被问之人说不漂亮,会被割喉杀害,那死在电影院女洗手间的女子,应该也是说了不漂亮吧?
如果回答说漂亮呢?会不
会被剪成如那拿着剪刀的女人一样的脸孔?
赵军觉得很有可能。
张小洛朝着仍站在床边思索的赵军瞅了一眼,便转身走出了重症监护室。
他并没有跟赵军一起去看那被杀死在洗手间的女尸,张小洛本就对尸体反感,而且他知道就算去看了,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这次前来,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张小洛对那拖着剪刀行凶女子的身份,更确定了几分。
剪刀上有毒,一种极为罕见的尸毒,这种毒要不了人命,却能让创口完全失去愈合的可能,最终形成如她自己那般的裂唇。
而这种毒,张小洛记得,是那玩尸一脉的老祖宗,茅山道的擅长之术。
阴阳捉鬼,茅山伏僵。
茅山虽归属于玄门,但茅山弟子多活跃在南方一带,甚少北上,难道这剪刀女竟是茅山女道?
张小洛隐隐觉得不可能,尽管与茅山一脉接触甚少,但茅山道门规之严,在整个玄门都是出了名的。他不相信茅山弟子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滥杀无辜。
与赵军打了个招呼,张小洛回了趟青石巷,直到中午时分才来到了高瑶瑶的别墅。本来按着高瑶瑶的想法,这座别墅是要卖掉的。可不知魏巡是何想法,最后竟劝高瑶瑶放弃了卖掉别墅另购住宅的打算。
魏巡手臂之上的伤口也已开始流出黑血,且散发出淡淡的腥臭之气。
与手足无措的高瑶瑶相比,魏巡明显镇定了许多。他虽然是玄门边缘人,但与张小洛自小一起玩到大,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见过不少。对于自己手臂上这道伤口,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洛子那家伙缺半个脑袋都能活过来,我这道小伤口,绝对难不住他!”
魏巡对张小洛有着盲目的自信。他甚至在想,如果张小洛愿意,哪怕只剩下一个脑袋都能够重新长出一副躯体吧。
既然知道是尸毒,那么便简单了很多。张小洛用带来的糯米敷在魏巡的伤口之上,待糯米那米青色完全变为黑色之后,再重新换过新的糯米,如此反复几次,待敷在伤口处的糯米再不变黑才用清水清洗了一遍,吩咐高瑶瑶给魏巡包扎了起来。
“我不能肯定那剪刀女还会不会找你们,你们自己小心些。这些东西,你知道怎么用,你给瑶瑶交代一下就是。”
张小洛将带来的糖果放在客厅,站起身走出门外。
“洛子,等我一下啊!”
魏巡回头朝着那仍在忙碌着的高瑶瑶看了一眼,快步追出门外,将张小洛送下了楼。
“你怎么想的,竟然还让高瑶瑶住在这别墅里?”
不死骨曾出现在这座别墅,短时间内这不死骨的气息是不会消失的,这必然会引来那有觊觎之念的鬼魂。
张小洛跟魏巡走到别墅的门口,轻声开口问了一句,他不信魏巡想不到这点。
“你以为我傻啊?这别墅尽管可能招惹来一些野鬼,但这里也有着你说的那大佬的气息,短时间内是没事的。而且……我不想瑶瑶因为一栋别墅,误认为我嫌弃她什么……”
别墅内曾经发生的一切,高瑶瑶应该已经跟魏巡说过。魏巡口中的大佬,应该是指那落阴鬼婆,或者是那个案调查厅的矮小老者,或者二者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