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有福气
五月二十一日早晨，在幽怨达那座豆芽儿邀请千面人财阀光临的大厦里，一切都已准备好了，以便为这个年轻人的邀请增光！
豆芽儿所住的那座楼房位于一个大庭园的一角，正对面另有一座建筑物，那是仆人们住的地方！
那座楼房只有两扇窗朝街，三扇窗朝着前庭院，背后的两扇窗朝着花园！
在前庭院和花园之间，有一座圣殿式的大建筑物，那就是豆芽儿财阀夫妇富丽堂皇的住宅！
一圈高墙环绕着整座大厦，墙头上间隔地排列着开满花的花盆，中央开着一座镀金的大铁门，这是麒麟车的入口！
门房左近有一扇小门，那是供仆人或步行出入的主人用的！
从选择这座房屋归豆芽儿居住这一点上，很容易看出一个母亲对儿子是多么的体贴入微，同时还可以看出她既不愿儿子离开她，但也明白他很需要有自己自由的空间。
当然我们也必须承认，另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这年轻人本人的聪明自负，情愿过一种自由而怠惰的生活！
透过朝街的这两个窗子，豆芽儿可以看到经过的一切！
街上形形色色的景像，年轻人是非看不可的，他们总是希望地平线能在他们的面前旋转，那样就可以坐观世界上的各种景色，即使那个地平线只是街道也好！
如果碰到出现了什么值得他仔细考察的事，豆芽儿就会从一扇小门里出去，去从事他的研究工作！
那扇小门和门房左边靠近的那扇门相同，有必要详细描写一番！
它是一个小入口，门上褐尘满布，像是自从房屋建成以来，从来不曾用过似的，但那油膏涂满的合叶和锁却显示出它常常要被派上神秘的用途！
这扇门向门房嘲笑，因为虽有门房警卫，它却逃过了他的管辖。
开门的方法，像童话里喊一声“芝麻开门”一样，只要由世界上最甜蜜的声音说一个魔字，或由世界上最白嫩的手叩一个暗号就得了！
这扇门和一条长廊的尽头相通，长廊也就是候见室，它的右面是朝向前庭的餐室，左面是朝向花园的客厅！
灌木和爬墙类植物覆盖住了这两个房间的窗子，从花园或前庭望过来，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形！
这两个房间，是那些好奇的眼睛能从楼下窥视到的惟一的房间！
楼上的房间和楼下的是对称的，只在候见室那个地位多出了一间。
这三个房间是一间客厅，一间密室，一间卧室！
楼下的那间客厅是一种女儿城式的吸雪茄室，是备抽雪茄者用的！
楼上的那间密室和卧室之间有一个暗门相通，暗门就在楼梯口，由此可见布置的是很周密的！
在这一层楼上，有一间宽大的艺术工作室，由于是一个统间，中间无隔栏，所以面积显得非常大，这可以说是一间群芳楼，在这里，艺术家和花花公子们互相争雄！
这儿堆积着豆芽儿随兴陆续收集来的各种东西：
号角，低音四弦琴，大大小小的笛子和一整套管弦乐队的乐器，因为豆芽儿曾对乐队有过某种狂想，此外还有画架，调色板，画笔，钢笔！
因为他在音乐的狂想以后，又对绘画产生了一阵兴趣。
还有衬胸软垫，拳击用的手套，阔剑和练习击剑时用的木棍！
因为，像当时那些时代的年轻人一样，豆芽儿除了音乐和绘画以外，还以坚忍得多的精神学习了三门武艺，以完成一个花花公子的所受教育，那三门武艺是击剑，拳击和斗棍。
就在这个倍受宠幸的房间里，还有别的家具，其中袋括花都一世时代的旧柜子，里面摆满了花瓶，陶器，餐碟。
此外还有古色古香的圈椅，大概是白龙四世，飘香十三或金袍教皇曾坐过的，因为在两三张圈椅上，都雕刻着一个盾牌，盾牌是淡青色的，上面雕有百合花花纹的飘香国国徽，显然是珍宝宫的藏物，至少也是皇亲国戚府里的东西！
在这些黯黑的椅子上，乱堆着许多华
丽的绫罗绸缎，是在金缕国的太阳光底下染成的或由温柔岛女人的手织成的！
这些织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却很难说！
它们在等着被派上用场，以便使看了赏心悦目，但究竟作什么用，连它们的主人也不知道！
房子的中央，有一架花梨木的钢琴，体积虽小，但在它那狭小而响亮的琴腔里，却包含着整个管弦乐队，它正在莫扎特，洋顿和波尔拉的杰伯的重压之下呻吟着！
在墙上，门上，天花板上，挂着宝剑，匕首，麒麟来人的短剑，长锤，战斧，镀金嵌银的盔甲，枯萎的植物，矿石标本，以及肚子里塞满草、正展开火红的翅膀、嘴巴永远闭不拢的鸟！
这就是豆芽儿心爱的起居室！
但是，在约定见面的那一天，这个年轻人却坐在楼下的小客厅里！
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四周是一圈宽大豪华的靠背长椅，桌子上放着各种著名的雪茄，总之，从帝王堡的黄雪茄到西奈半岛的黑雪茄无不具备，都装在那种表面有裂纹的瓦罐里！
在这些瓦罐旁边，有一排香木盒子，这些盒子，按里面所装的雪茄的大小和品质，依次排列着的是肥雨谷雪茄和麒麟城雪茄。
在一只打开着的碗柜里，放着一套雪茄斗，有的是旱雪茄斗，雪茄斗是镶珊瑚的琥珀制的，有的是水雪茄斗，带有很长的皮管子，吸雪茄者可任意选用！
这种顺序是豆芽儿亲自安排的，也可以说是存心要乱顺序，因为当时不像现代，宾客们在早餐席上有过茶以后，都朝着天花板吞云吐雾的！
差一刻十点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
他和一个名叫驼鼠的只会讲圣魂语的麒麟车夫，是豆芽儿的全部侍从，当然府里的厨子是永远为他服务的，遇到大场面，还可以借用一下财阀的武装侍从！
这个仆人名叫黑蚊子，他深得他这位年轻人主人的信任，他一手拿着几份报纸，一手拿着一叠信，先把信交给了豆芽儿！
豆芽儿对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信札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挑出了两封笔迹妩媚，洒过香水的信，拆开信封，用心仔细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
“这两封信是怎么送来的！”
“一封是邮差送来的，一封是恶龙夫人的听差送来的！”
“回报恶龙夫人，说我接受她在她的袋厢里给我留的那个位置！
等一等，今天抽空去告诉黑玫瑰一声，说我离开戏院以后就应邀到她那儿去吃晚餐！
给她带六瓶酒去，要花色不同的，白葡萄酒，鹿神林酒，再带一些牡蛎去！
牡蛎要到洋猴子的店里去买，可别忘了说是我买的！”
“少爷什么时候用早餐？”
“现在是几点了？”
“差一刻十点！”
“好极了，到十点半吃吧！”豆芽儿看了看他怀中的记事册，
“这是我和财阀约定的时间，即五月二十一日十点半，虽然我并不十分肯定他一定能守约，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按时到达！
财阀夫人起来了没有？”
“要是伯爵少爷想知道，我可以去问一问！”
“是的，向她要一箱开胃酒来，我那一箱已经不多了！
告诉她，我想在三点钟左右去看她，并请她允许我介绍一个人见她！”
跟班的退出了房间！
豆芽儿往长椅上一靠，翻了几张纸的前面几页，然后仔细读了一下戏目，当他看到上演的是一个正歌剧而不是歌舞剧的时候，就做了个鬼脸，他想在广告栏中找到一种新出的牙粉，这是他听别人谈到过的，但却没能找到。
于是，他把花都的三大流行报纸一份接一份地甩开，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些报纸真是一天比一天地乏味！”
过了一会儿，一辆麒麟车在门前停了下来，仆人通报火鹰先生到！
来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浅色的
头发，明亮的褐色眼睛，紧绷着的薄嘴唇，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装，上装上钉着雕刻得很美很精致的金纽扣，脖子上围着一条白围巾，胸前用一条丝带挂着一只玳瑁边的单片眼境。
他进来的时候，随着眼神经和颧骨神经的一齐用力，把那只单片眼镜架到了眼睛上，脸上带着半官方的神气，既不笑，也不说话！
“早上好，火鹰！早上好！”豆芽儿说道，
“你这样守时真太令我吃惊了！我说什么来着，守时！
你，我最没想到会来的人，竟会在差五分十点的时候到来，而所定的时间是十点半！真是怪事！部长倒台了吗？”
“不，我最最亲爱的，”那年轻人一边回答，一边在靠背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放心吧！我们虽然总是不稳定，但我们决不会倒台的。
我开始相信：我们大概可以舒舒服服地进入一种不变状态了，何况又发生了那件会极大地巩固我们的地位的半岛事件！”
“呐，不错！你们把醉鼠先生赶出如意城了！”
“不，不，我最亲爱的人，别误会我们的计划！
我们把他带到了飘香国的边镜，请他在醉仙都享清福呢！”
“醉仙都？”
“是的，他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了，醉仙都是灵皇世时的首府！
什么！你不知道那件事吗？全花都的人昨天都知道啦，交易所在前天就已得到了风声，恶龙先生投机做空头，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像我们一样快地得到消息的，总之他赚了一百万呢！”
“那么你显然又赚了一个勋章，因为我看到你的纽孔上有一条蓝缎带！”
“是的，他们给了我一个灵皇三世的勋章！”火鹰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喂，别假装毫不在乎了，坦白承认你心里一定高兴得很吧！”
“噢，拿它来作装饰品倒满不错的！配上密扣子的黑衣服，看来倒非常清爽悦目！”
“简直可以使你像个亲王或大公了！”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才会这么早看见我！”
“这么说正是因为你得了灵皇三世勋章，所以才来向我报告这个好消息的吗？”
“不，是因为我整夜都在写信，总共写二十五封快信！
我到天亮才回家，我拼命想睡觉，但头痛的很，于是我起来骑了一个钟头的麒麟！
跑到大道时，疲倦和饥饿同时向我发起了进攻！
要知道这两个敌人可是很少在一起的，可是它们竟联合起来进攻我，简直就像醉鼠跟共和派订了联盟似的！
于是我想起了你今天早晨请吃早餐的事，所以我就来了！
我饿极了，给点东西吃吧！我也疲倦极了想法让我兴奋起来吧！”
“这是我做主人的责任，”豆芽儿一边回答一边拉铃，而火鹰则用他的金头手杖翻动着那些躺在桌子上的报纸！
“黑蚊子，拿一杯白葡萄酒和一块饼干来！
现在，我亲爱的火鹰，这儿有雪茄，当然是违禁品喽，试试看，能否劝劝部长，请他答应卖这种货给我们吧，别再拿椰果叶来毒害我们了！”
“呸！这种事我可不干，只要是政府运来的东西，总是要挨你骂的！
而且，那也不关内政部的事，是财政部的事！
你自己去跟红烟杆先生说吧，他在间接税管理区，第一弄二十六号房间！”
“说真的！”豆芽儿说道，“你的交际之广，实在令我吃惊！抽一支雪茄哪！”
“真的，我亲爱的伯爵，”火鹰一边回答，一边凑近一只涂着五彩瓷釉的烛台，在一支玫瑰色的小蜡烛上点燃了一支麒麟尼拉雪茄，
“像你这样整天在无所事事多快乐，你还不知道你自己是多么有福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