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牢房,无论省、府、州、县,除了规模大小不一样,其他都是一个模子雕刻出来:铁栅栏、石质的地面墙面通道、值房。
值房在牢房入口右房间,比较昏暗,夜里点了油灯,褚校尉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这油灯彻夜点?不费钱么?”
马典史暗暗腹诽,牢头行过大礼,他是马典史的人,这一块归典史管,牢头道:“钱都是按百姓人头摊派。”
“嘿嘿……”褚校尉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但见他抄起桌上瓷碗看看、闻闻,又用小勺敲打,传出叮叮之声:“牢饭又怎么管呢?”
马典史、牢头哑然,说不出话,犯人吃的东西,随便一点剩饭,掺点沙子不就完了?哪个县衙会按规矩好好伺候?当然,犯人加钱的另算……
“不用说我也知道。”褚校尉先折煞一下这两人,才谈正事:“接下来这事,就按规矩办吧。”
当夜牢头毕恭毕敬地放了罗国奇、罗文,罗国奇万万想不到褚校尉插手这一碴儿,心里不屑道:“我神机妙算,果然猜得不错,樊知县、沈同知还不是怕我族兄?一班废物,我还不想走了!”
转念一想,他也怕他们又变卦,况且,他何曾蹲过牢房?气味、伙食、草席皆是养尊处优的他,所不能忍受的。他罗家也算官宦世家,地方豪强,不想受苦,主仆便连夜出城,果然不回私宅,生怕再受百姓唾骂,罗国奇发誓:“这事之后,我也要让贾琮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那位秦家小娘子,原先不是他侄媳吗?你们关系不浅,待我写文污蔑一番,哼哼……到时候,秦家小娘子也飞不出罗某的五指山!”
然而,这个誓言在今夜之后,对他来说只是梦想。
……
宛平城东面,河神庙,白天香火旺盛,晚上则是人迹罕至。
尊贵的河神大人塑像背后,褚校尉悠哉悠哉地坐在蒲团上,左手掀开罗国奇袍服,罗国奇浑身已被捆绑,褚校尉找准穴位,拿捏分寸,右手握住一把明晃晃的铁钩,锋利的铁钩对准罗国奇肚皮。
罗国奇惊恐道:“大人,在下犯了何罪?何至于此?在下真不知那陈敬夫是大人的……大人要什么?金银、美女,在下都愿奉上……”
“闭嘴!”褚校尉脸色阴沉沉的:“晚了!”
说着,就走过来一位锦衣卫力士,脱掉自个儿的鞋袜,使劲往罗国奇嘴里塞,这些锦衣卫都是身手快、体力旺盛,日行百里不在话下,那鞋袜塞在嘴里何止难闻?罗国奇当场就呕吐了。
余彪双手抱胸,冷眼旁观,罗国奇的肠子被一寸寸地勾出来……
“叫你尝尝锦衣卫的勾肠滋味,是不是痛不欲生?你活该啊!到了阴曹地府,还有一批阴魂等着你……哈哈哈……”几个锦衣卫欢快大笑,这种恐怖的场面,对于锦衣卫来说,是十分兴奋的,操起老本行,他们的血液便狂热、沸腾。
臭烘烘的锦衣卫力士鞋袜与呕吐物混杂在一起,罗国奇只能用鼻孔发音,在临死前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曾经的誓言:若不扳倒贾琮,他宁愿肠断而死,看来誓言是不能乱发的。
“另一个也收拾干净了?”余彪懒散道:“大仇得报,天亮就通知衙门来查案,不要留下咱们的痕迹。”
“大哥放心。”褚校尉快意地搓手:“地方衙门也精明,何等结果,还不是在他们口里,不会牵连到咱们。呸!这罗讼棍本就臭名昭著,恶迹累累,他家也不敢拿这事做借口。”
“行了,顺便修书一封给荣国府的贾案首,卖个人情。”
褚校尉诧异:“咱们锦衣卫何时需要向一个小童卖人情了?”
“豫王爷看中了他。”余彪淡淡一句,便按紧绣春刀出去。
褚校尉一呆,半晌才道:“高!实在是高!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大哥义薄云天,心思缜密。士为知己者死,兄弟这辈子跟定你了!”
……
次日,先是一个消息在宛平县衙传开:县衙牢房坍塌了。
县衙办公的有些人员,也琢磨不出什么味道来,坍塌就坍塌了呗,毕竟一百多年了,重修。而刑房、工房、狱卒等人员,却愁眉苦脸地又传出一个消息:因为牢房坍塌,有部分犯人逃脱了,其中包括罗国奇。
几个时辰后,三班皂、快、壮,外出从河神庙找到了证据,对外声称:因牢房坍塌,罗国奇连夜畏罪潜逃,得以逃脱,但不知为何,罗国奇、罗文暴毙于河神庙,仅留下衣物、血迹,疑似为马贼谋财害命。
接着,宛平县衙、同知厅联合发出严肃的告示:近日有马贼作案,严重扰乱我宛平治安,鉴于罗国奇暴毙一事,本县、本厅会大力打击马贼,还罗国奇一个公道!百姓若有发现,及时报案者,酌情免税。另,罗国奇本是待罪之身,连夜逃出,罪加一等,罗家之人不得来闹,否则,无论府、道、省、三法司,本县、本厅都奉陪到底!
这事儿后来成了一桩疑案,当时各个地方都有写地方志的习惯,后来的《宛平县志》这样写道:罗国奇,雍乐四年选府学生员……雍乐九年,奇与琮(贾琮)有怨……雍乐十年,奇死因不明,又待罪耳……罗家惨淡收场,故此方知琮深谙阴阳之道也……
先不说《宛平县志》如何记载贾琮、罗国奇,就说贾琮、樊林、余彪三方联手,此事办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完美!非常完美!罗家之人哪有足够的理由去闹?
当天,不少民众拍手称快,还放了几串鞭炮祝贺。
……
拍手称快的还有贾琮,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心性愈发沉稳、城府愈发深了。
收到民信局递来的余百户的书信,说罗国奇他们已经“代为处理”、不用担心云云,贾琮虽不知锦衣卫为何帮他,但岂不明白,个中肯定另有缘由。说来关于陈敬夫的事,贾琮所知是不详细的,毕竟,他不是身手高超的皇家密探,纳闷一会子,总算此事有了比较理想的结果,也就罢了。
院试名次放榜尚有几天,批阅期间,刘东升是不会面见考生的,拜别樊林、沈镐、王应麟、秦钟等,贾琮主仆三人回了荣国府。
古色古香的书房,贾琮临摹颜柳书贴,闻着晴雯十二岁的处子幽香,道:“晴雯,靠过来一点,我看你书法精进了没?”
晴雯撇开他,灵巧地斜签身子,坐在半边:“大老爷发话了,派人一天一次地去宛平看榜,大太太说,假使你中了秀才,老太太不摆宴席,咱们自己摆……”
不知道那篇八股文能过关吗?贾琮也有稍微的忐忑:自信心是一回事,中不中又是一回事。
只能等了,要是他九岁中秀才,就破了本朝赵北斗十一岁中秀才的记录。
明朝张居正,十二三岁中秀才。冯梦龙中秀才十一岁,还有一个更牛的:杨廷和十三岁中举人。
过分担心也无谓,贾琮平静下来,点头,借指导她书法的机会,身子在她后面前倾,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晴雯脖颈的绒毛,贾琮琢磨道:“削肩膀,水蛇腰,晴雯身量已经展开了,要是前世,这种美女哪有我的份?早就跟着大款跑了。嗯……女大三,抱金砖,再过两年,晴雯就十四岁了,要不要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