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飞剑勉强成形,他早已额上见汗,眼前发花。再看自家杰作,却哪里称得上是一柄剑。塑造得歪歪扭扭,坑坑洼洼,至于开刃成锋之类,更是休提,咋一打量,还以为哪家厨房的烧火棍丢弃在此,丑得让人呲牙。
他眼见身边三人讪讪而笑,脸上早已发烧,有心挽回些颜面,便将道力灌注在烧火棍之上,挽出几个花式,滴溜溜盘旋游走,远远看去,倒也似模似样。
胡上墙嘿嘿笑道:“想来老爷天分不差,第一次出手,便成了气候,日后若肯费心钻研,那鸟泽生又待怎的?”话音未落,那烧火棍却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化做一堆凡铁,了账去也。原来,田砚适才拿捏不准,过了火候,早将这烧火棍摧残得够呛,如今受道力牵引,便再也抵受不住,不过几下,已是呜呼哀哉了。
田砚挠头苦笑道:“这世上的营生林林总总,便是耗尽一生心血去钻研砥砺,也难登堂入室,我却没有许多心力耗在此处,还是老老实实打熬功力来得实在。”
老黑忙安慰道:“这劳什子揍不得人,挡不了灾,学到了顶天,也不过是个铁匠罢了。老爷身具九魂,多的是大事要忙,理它作甚!”
小水儿与胡上墙亦是一阵劝慰,田砚听得不是滋味,暗叹道:“若修习毒水之法,必然又是另一番局面,不至丢脸丢到了姥姥家。”这念头才起,心中又是羞惭,暗骂道:“怎的如此没有担当?自家选的道路,只管走下去便是。炼不了器,不过丢些面皮,于修行并无半分妨害,你却哀叫个什么?当真好没来由!”当下便打起精神,自嘲几句,与几人嘻嘻哈哈一阵,又去卖力行功,往第二境融灵进发。
如此又过几日,田砚一路勇猛精进,进步不小,另外三人则将大堆的传承道法抄录得七七八八,只待逃出生天,宣扬得天下皆闻。正是快意之时,却忽觉那须弥芥子兽猛的一跃,便在石室中来回打转,喵喵叫得欢快,听来极是兴奋。
几人莫名所以,生怕有何变故,连忙停了手头事项,一同往眼珠飞去,意欲查探一番。路上隐隐听得阵阵呼哨之声传来,相距极远,这须弥芥子兽正是随着此声时转时停,不住叫唤,好似极为渴望。
不多时候,几人已来到眼珠之前,只见这畜生虽还待在石室之中,却是一步三晃,磨磨蹭蹭,不断往那一方小小孔洞靠近。那呼哨之声则一阵急过一阵,似是催促它快些前往。若不是越鸿天早有吩咐在先,只怕它早就撒丫子跑没了影子,眼下却因惧怕再犯过错,心中犹豫不决,走得分外艰难。
如此慢吞吞的前行,那须弥芥子兽终是来到孔洞之前,却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任那呼哨连连作响,只是在原地急得打圈,甚是焦躁。又过一阵,那呼哨便止了声息,再不复闻,它顿时大急,喵喵嘶叫几声,已是下定了决心,小眼光芒一射,便将自家变小,钻进孔洞中去了。
趁这最后离去的功夫,小水儿勉力往自家母亲与四个兄弟眺望一眼,目中已是湿润。田砚心中暗叹,搂住他的肩头,轻声道:“放心罢,总有一日,我们要打碎这五根大柱,让你一家团圆。”
那须弥芥子兽飞速钻过孔洞,不过片刻,已来到铁塔之外,大眼光芒闪烁,恢复正常大小,喵呜一声,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欢欣,跃进了一人的怀中。
田砚一行看得清楚,此人乃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身材娇小,长相甜美。此刻将须弥芥子兽轻轻捧在怀里,已是泪珠儿打转,颤声道:“外公竟将你打得这般惨,我必要寻他说理去!”其声细糯非常,虽然带着怒意,听来却无一丝火气。
听得此言,几人顿时心里一惊,不想眼前这少女大有来头,竟是五行宫主越鸿天的外孙女。只听她微叹一声,又道:“外公成日里忙忙碌碌,难免有急躁的时候,我代他向你赔不是啦!”说着便摸出上好的伤药,柔声道:“小白,你且忍着些痛,乖乖听话,莫要乱动。”伸出一根水葱似的手指,在须弥芥子兽身上的伤口轻轻涂抹。
须弥芥子兽甚是听话,安安静静的趴伏,只是间或哀叫两声,引得那少女下手更轻,动作更缓,一双忽闪的大眼睛细细分辨伤患之处,极为上心。
几人这才晓得,这须弥芥子兽叫做小白。便听胡上墙哼道:“小白小白,这等阿猫阿狗的名字,必然是这小娘取的。”
老黑却道:“不若我们将这娘皮绑了,拿去找越鸿天换人。那老家伙隔代亲近,必然珍视,由不得他不答应。”
田砚顿时意动,说道:“管他答不答应,总是个筹码在手,越鸿天投鼠忌器,便不敢肆意妄为,再来为难小水儿。”沉吟片刻,看了看小水儿,又道:“此处乃是五行宫山门腹地,不是动手的好所在,若是生出变故,只怕就要功亏一篑。”
小水儿眼圈儿一红,咬牙道:“大哥,我理会得,我虽巴不得马上救人,却不会胡乱行事,害了大家。”
胡上墙则道:“最好等这小娘外出,我们将她擒了藏好,再去要人,如此才算稳妥。”
老黑也道:“正是此理,现在拿人,就算得手,只怕也出不了道场,时候一长,必要被人困死。”
几人既定下计策,便只能闷头干等,看这少女与须弥芥子兽关系亲近,日后结伴出行的机会必然不少,只待她落单,自可手到擒来。
那少女悉心抹完了伤药,前后竟花去小半个时辰,这才说道:“小白,你还要回这铁塔么?那里头又冷又硬,不是好待的,这就随我去了罢。”
那小白哀鸣一声,在少女怀中钻拱半晌,终是依依不舍的跃了下来,显是惧怕越鸿天责罚,不敢擅离。
那少女却重新将它抱起,安慰道:“看把你吓的,我自会向外公求肯,让他以后再不打你,你就放心罢。”
小白这才略略轻松,喵喵欢叫,摆个慵懒姿势,舒舒服服躺在少女怀中,再不动弹。那少女微微一笑,掉头缓步而行,嘴里轻哼着歌谣,不多时候,已来到一座大殿之前,观其匾上所书,正是五殿之中的厚土殿。
这厚土殿前自有守门的弟子,眼见少女抱着小白回返,便打趣道:“小师叔,小白被打成这般模样,你必然心疼坏了。日后宫主他老人家问起来,你千万别说是我讲的,不然总要与这小白一般,少不得一顿鞭子。”
那少女脸上一红,说道:“我念着你的情就是,日后别再师叔师叔的叫,让外人听了去,还道我是什么了不得的高人。”
那弟子嬉笑道:“那如何使得,你是宫主的嫡亲,辈分可是明摆着,大家在师叔前面加个小字,喊来也是亲切得很。”
那少女无奈一笑,又谢过那弟子相告之德,便携着小白施施然进殿,往里而行。这一处殿宇规模甚为宏大,其内回廊处处,道路通达,一路所见,除了亭台水榭,奇花异草,便是众多屋舍。其上标明身份姓名,按着辈分职位,大小形制各有差别,林林总总,当有千余之数。想来身具厚土道种的弟子皆都在此修行起居,自成一脉,乃是一方小小的独立王国。
那少女行过一阵,便至一处院落之前,她轻抚小白的脑袋,微笑道:“终于回家啦,你便好生躲在此处,外公那头,自有办法可想。”
几人看那门上标注,写的乃是五行宫厚土殿三代弟子,执法长老越婉儿,已是晓得了这少女的闺名。胡上墙疑道:“说好的外孙女,怎的与越鸿天一个姓?他那女婿,莫非是个倒插门的?”
老黑嬉笑道:“这姓越的家大业大,收个舔脸的马屁精延续自家香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想生来又是个没把子的黄毛丫头,只怕这倒插门还要再来一回。”言罢哼了一声,又道:“好个执法长老,偷偷将这畜生提出,不是知法犯法又是什么?越鸿天又能拿她怎的,难道赏一顿鞭子不成?”
其时已是中夜,这越婉儿将小白带入闺房,稍稍洗漱一番,便道:“小白,你是与我一起睡,还是到房梁上休息?”
小白凌空一跃,已是来到床上,往被窝里一钻,只露出半个脑袋,喵喵直叫,似是在催促越婉儿快些上来。
越婉儿嬉笑道:“我便晓得你是个惫懒货,要在床上打混,抱着你睡觉,当真暖和。”说着便将衣衫一件件褪了,竟连贴身的小衣也不留,就那么光溜溜钻进被窝,与小白滚在一处,相互呵痒耍乐,嘻嘻直笑。
眼前这情景虽然香艳,但田砚主仆三人经过卓老与柔儿那一番激战洗礼,早已波澜不惊,并无多少局促,该瞧便瞧,该讲便讲,一派淡然。小水儿却满脸通红,心慌气短,扭过头去不敢看,手心里一片潮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