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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冷宫弃妃的宫婢

坐上了大内总管之位, 走向了太监生涯的最高巅峰, 德海没有骄傲。

这不只是因为上头一个不高兴能砍他头的人还有好几个,更是因为在这宫中伺候的“同行”里有一个让他光想想就觉得害怕又庆幸的存在。

他已经发现了, 这宫里头最有福气的人不是陛下不是太后更不是其他人,就是贵妃娘娘。

一般的妃子遇到她曾遇到的挫折,基本上倒在冷宫这一关就起不来了, 可是娘娘她运气好啊, 不但成功熬过了病重折磨, 还熬到了娘家起复自己也跟着平冤昭雪,升了妃位以后更是一路顺心到底。

而这根本原因是什么呢?大太监对谁都没说, 心里早有了答案。

腊月飘雪, 寒冬又一次准时地覆盖了整座皇城, 而今天要更特殊些。

“梅、梅露。这就要开始了吗?我肚子好疼,我们能不能不要生了啊?”躺在专门的产房里, 还没正式开始呢, 很多伺候的产婆和宫人们就听见贵妃娘娘那没出息的哀求。

“娘娘别担心, 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 “您看德总管刚刚也到门外打招呼了,说明陛下马上也会过来的。”

“陛下又不能进来陪我生孩子, 傻站在外面有什么用!”哭腔声反而更大了, “我不要生不要生了!肚子好痛啊!”

瞧瞧,谁家贵妃被养成这样。惯得跟小孩似的,撒娇随口就来。

德海一甩拂尘静看花园里覆盖着的白雪,知道现在说话也是被冲, 干脆来个眼观鼻鼻观心。

是的,在今年刚下完第一场大雪之后,已经养胎足月的贵妃娘娘终于发作即将生产了,早有准备的翊坤宫在第一时间就把人打理好送进专门的产房里,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不,不行了!越来越痛了!疼死我了,救命啊——!”

没等到陛下过来,肚子里孩子已经等不及要钻出来,这种撕裂到极致的痛让沈蓉直接尖叫起来。

医女和产婆瞬间忙碌起来,有人小心帮她调整下胎的位置,有人走在前面安抚并指导她怎么呼吸和用力。

沈蓉一一照做,可孩子就是出不来,痛得死去活来之际听到产婆说孩子头有点大后,忍不住更加用力死死握住女官的手,哭得更加厉害:“梅露,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总是偷吃东西,把孩子养这么胖的呜呜呜——”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阅历丰富有过多次接生经验的产婆们心里暗暗翻起白眼,她们见多了一些孕妇有意或无意地吃补,把胎儿养得太大结果难产的事例,在宫中这种事更不算稀奇。

这会儿只能更加用心去安抚劝导,趁着她才生力气足,说不定还有机会一口气把孩子生出来。

不过这位女官也是个狠人啊,手腕都被掐得青紫了脸上愣是没有半点反应,空着的一只手还给主子擦汗,表情更是不慌不乱。

“没事,娘娘平时都有注意锻炼,所以不要紧的。”帮贵妃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梅露低头直视她的眼睛,女官的镇定从容让贵妃不由跟着心安下来,只听她徐徐道,“对了,之前送您来产房时,我刚在厨房里蒸了千层花糕,有玫瑰馅、梅花馅还有您最喜欢的桂花馅。”

每说一个问题,贵妃就瞪圆了眼不停咽起口水,梅露做的东西那是真的好吃,所以就算肚子痛得要死,她还是条件反射地在脑子里过起了花糕的味道和香气。

接着她就听少女又说了一句:“走的时候奴婢向厨房的小福子和昭月交待过,这糕饼就给他们吃了,您现在这样肯定是赶不上了。”

刚刚结了手头的政务急匆匆往产房赶去的齐皇,远远的还没进院子,就听见自家爱妃十分气怒的一声大吼响彻方圆。

“不行!!花糕是我的!!”

齐昊苍被当场震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屋檐上的一块厚雪摔落下来,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传来产婆惊喜地呼喊:“头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再加把劲!……哎呀,是个小皇子啊!!”

皇帝顿时一喜,刚抬脚走近几步又听到产房里的呼声:“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娘娘再用点力头就出来了!……是小公主!!”尾音几乎是惊喜的尖叫。

齐昊苍定在原地,听着里面双份的洪亮啼哭,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一直到德海匆匆迎上来,一脸喜气地向他道贺。

“陛下,陛下大喜啊!贵妃娘娘诞下了龙凤胎,天大的喜事,是祥瑞之兆啊!”

在皇室对双胞胎其实是忌讳的,但如果凑成一个好字的龙凤胎,那态度又是截然不同,待遇几乎一个天一个地。

特别是眼下皇嗣凋零,不提宫里三个小公主,就是大皇子被废二皇子体弱多病的现状,齐昊苍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着急的。贵妃的肚子如此争气给了这样的好消息,他也是通体舒畅。

“赏!”心情大好的齐皇大手一挥,“通通有赏!”

“谢陛下!”一群人开心跪谢,皆大欢喜。

德海也在其中,一脸的笑眯眯。他就说,贵妃娘娘是最有福气的。

孩子们被抱去清洗照料了,匆匆见过一眼的齐皇很满意,随后就去找今天最大的功臣陪一陪她,对他的贵妃说一句辛苦了。

结果刚一进屋,就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贵妃正拉着她的女官急切催促:“快快!让他们把花糕拿过来,再慢一点就全没了!”

齐昊苍:“……”

沈蓉在被关了一年冷宫后养出了一些毛病皇帝是知道的,比如说不爱和其他宫妃打交道,又比如说爱上了吃,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对他发些小脾气。

正因为都知道他才隐隐的纵容,明白她的直白与无害,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误会皇帝对她越发的宠爱,何况贵妃如今给他生了对龙凤胎。

蓉贵妃一举儿女双全,还是祥瑞之极的龙凤胎,一直被外界猜忌“陛下之前杀戮太重所以降罚到子嗣”上的说法一下子不攻自破。皇室借此扬眉吐气了,之前还有些惦记长孙的皇太后那是彻底把人抛在脑后,每天跑去看望自己新生的小孙子孙女,一口一个心肝肉稀罕得不行。

对此,孩子亲娘是半点不管,亲奶奶要看亲孙子她还拦着不成,就是老太太自己摔了也舍不得她的乖孙出事啊。

她这种听之任之全然信任的姿态,让见识过江皇后才生下长孙时处处防备生怕被抱走的太后十分感慨,更不用提体弱二皇子的生母德妃,直到现在都是当成命根子一样死死护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老太后的心直接偏到贵妃这边去了。

太后平时在慈宁宫也没什么事,如今翊坤宫这边随便她看孙子孙女,她每天大半日功夫都耗在了这里。老太太人都留在这里了,不可能只招待点心瓜果吧,午膳或者晚膳总要留在翊坤宫吃吧……一来二去的,太后就发现翊坤宫小厨房里做的东西比御膳房的还要中吃,于是留在这边的时间更久了。

沈蓉和齐昊苍对此都是感到无语的,不过等到他们发现沈太君也就是贵妃亲娘后面也时常入宫,两个老太太你抱个孙女我抱个孙子坐在一起乐呵呵地聊起育儿经还可以把时间拉得更长时,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蓉儿。”温柔乡要被抢了,二人世界就此不在,皇帝痛定思痛,下定决心。

“嗯?”已经做完月子,成天吃好喝好比产前还水灵的贵妃不解看他,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你和孩子搬个家吧。”齐昊苍越看越爱,很认真地对她道,“坤宁宫的条件比翊坤宫更好,地方又大,你们过去会住得更舒服。更方便母后他们去看孩子,也不用担心总被吵到。”

沈蓉:“……”明明嫌吵的只有你吧?

就这样,在龙凤胎三皇子齐玉曜、四公主齐玉芳年满一周岁,行完抓周礼后,蓉贵妃在诸多官员及其家眷的见证下被一道圣旨变成了沈皇后,入主坤宁掌凤印统领六宫,正式成为后宫之主。

“梅露我后悔了,当皇后原来这么麻烦的。”

新任皇后是这么对自己的心腹女官抱怨,和做妃子只需要考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同,皇后作为女主人是要管理整个后宫的,事情桩桩件件的可就多了,自己宫里的事要管,别人宫里的事也要管。

“这些账册看得我头晕……”和在翊坤宫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事务堆积在案头,沈蓉一脸苦色,接着就把求助的视线放在女官身上,“梅露,以前翊坤宫你也管得挺好的,这些东西也交给你行么?你现在可是我的宫令女官,有资格代掌凤印,我们就按老规矩来?”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如果说大内总管是太监生涯的最高巅峰常伴天子身侧,那么宫令女官就是宫女生涯的顶点了,她们会呆在皇后或太后身边帮助管理后宫琐事,如果深得主子器重,就能代行凤印之权。

“明白了,请交给奴婢吧。”她的女官从容应是,声音一如既往不急不徐,“但是娘娘,等奴婢将这些账册梳理好,您也要好好听我的汇总的。一个合格的主人不可以连自己手头有多少东西都不清楚哦。”

沈蓉刚刚才露出的喜色在听到女官温柔的告诫后很快收起,她看着眼前的少女脸色动容:“我是要有多好运,才遇到你这样又聪明又傻的女官跟着啊。”

从打入冷宫到册封皇后,沈蓉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受的眼前人的照顾,没有梅露在沈蓉都不敢去想自己会过什么日子,看着她从最低等的小宫女变成现在的一品宫令,眼神澄澈依旧一如往昔,沈蓉又是感慨又是感激。

“因为是娘娘啊。”女官笑了,“是我要侍奉的人。”

沈蓉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女官的手,抿着唇笑容有些惭愧又是感激:“我也会努力的,成为一个不让梅露操心的好皇后。”

有这样一份心气在,沈蓉打消了之前消极躲懒的态度,在梅露的辅佐下一步步稳扎稳打,很快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皇后,将整座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让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的太后和将军府等亲友团大松了口气,之后又对着想看笑话的那些恶意派洋洋得意,皇后的位置坐得越发稳当。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当初连路都不会走的那对龙凤胎也长到了五岁,正是天真调皮的年纪。

“母后,我下学回来啦!”

随着一道稚嫩的男童叫喊响起,偏厅里坐着小憩的沈皇后就看见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小家伙风一样跑进来,才来得及直起身就被他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个臭小子,说了多少次不要疯跑,为娘的身子骨都被你撞散架了!”扶住自家儿子的小肩膀,沈皇后是一点也不客气地敲了他一记毛粟子。

刚刚还埋在她怀里男孩立刻捂着被打的地方朝她吐舌头:“母后您还说我,您自己不也没个正形吗?有人在时我就是皇儿,没外人了我就是臭小子!”他越说一张小脸皱巴得越厉害,将好一份精致的五官扭成了四不像,正是沈蓉的儿子齐玉曜。

沈蓉抬手又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你是我儿子,叫你臭小子还不行了?对了,怎么就你一个,芳儿呢?”她问起了自己另一个女儿齐玉芳。

齐玉曜心里更不平衡了,愤愤嘀咕:“叫我是臭小子,叫她就是芳儿……”接收到母后威胁的眼神后立刻卖乖,“下学后她让我先回来,说自己找太傅要点东西。”

要东西?芳儿要什么东西?沈皇后正纳闷时,她的衣摆又被儿子拽了拽:“母后,梅露姑姑呢!回来怎么没看到她啊?”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还踮着脚朝她身后张望。

“还能做什么?给你们两个小家伙做好吃的去了啊!”沈蓉立刻朝儿子翻翻白眼,想想以前梅露是她一个人的,没想到生了这对儿女后他们竟然也跟她抢梅露,仗着人小谁都得让着他们一直猛占便宜,不知道就算她是亲娘也会不高兴的吗?

皇后很不开心,可是毫无办法。

齐玉曜不愧是沈蓉的儿子,一听梅露姑姑做好吃的这小孩儿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咽着口水就问:“是什么好吃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忘记问了。”同样也咽口水的沈蓉无视儿子哀怨的小眼神随口回答。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个小女孩清脆嘹亮的呼喊声:“母后,哥哥,我回来啦!”

话音未落,一个五官和齐玉曜十分相似同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跨进了门口,手里还握着一卷画轴,三蹦两跳的跑到了他们母子身边。

“妹妹,你是女孩子,梅露姑姑也说过身为公主行为举止要端庄稳重的吧?”齐玉曜板起小脸教训自家妹妹。

齐玉芳直接朝他吐了吐舌头:“可是母后和姑姑也都说过没有客人时我们可以随意一点,不然每天端着架子多累啊!你看看大皇姐二皇兄他们,一个个在外面不苟言笑的,回到自己母妃跟前也是板着一张脸,我看着都难受,哥哥你不难受吗?”

齐玉曜顿时没话说了,他看着也难受,还是自己宫里好。有母后在,就算父皇偶尔看见他们打闹也只是笑笑,从来没训过他们呢。

两个孩子有多大,沈蓉就入主坤宁宫有多久,当初搬过来时就是带走的老班底,之后又按照皇后的规格再添了两名人手,在梅露的管理之下,坤宁宫的防御比翊坤宫更加严实,手下的宫人没有一个嘴碎的,所以主子们都很放心的在自己的地盘“放浪形骸”,齐皇自己有时也是其中一员,当然是没嘴说子女的。

不过倒因为这么一个共同的“小秘密”,皇帝对坤宁宫的归属感也更强。

“芳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沈蓉想起儿子之前说的话,好奇问了一句。

“这个啊,是堪舆图!”小姑娘举起手中的画卷脆生生回道,“今天太傅给我们讲到了大荀朝的历史,说了除了我大荀以外还有三个围在临边的国家,还说了一些风土人情,我就跟太傅要了这份堪舆图,我想看看我们的国家和别的国家都是什么样的。”

齐玉曜的眼睛顿时亮了,作为皇后的唯一男嗣,他在三岁那年就被父皇立为太子了,论起对国度版图的兴趣男孩要远超女孩:“我我我,我要看!妹妹,快打开看!”

沈蓉也由着孩子们,给他们腾出案几,母子仨刚把堪舆图展平放好,一阵诱人的甜点香气从门外传了进来。

“娘娘,还有两位殿下,都在看什么呢?”温柔沉稳的女音响起时,本来还想看堪舆图的两个孩子立刻调转了方向,齐齐围向了举着托盘的女官。

“梅露姑姑!”兄妹俩仰着小脸同时喊起来。

“今天是做的金丝红枣粟子糕吗?”沈皇后仗着身高先盯着托盘里的糕点了。

“还配了解腻的酸枣茶汤。”一边将托盘放下,梅露一边笑着补充。

“好棒好棒!”三个大小吃货两眼放光,然后惯性失望,“就是量太少了啊。”

“吃太多点心,晚膳就用不了了。”女官不为所动,“保持身体健康很重要哦。”

带着一半哀怨一半幸福的娘仨喝着茶汤吃完了点心,很快又聚回了之前的案头,龙凤胎还不忘把梅露姑姑也拉上。

“姑姑,今天太傅给我们讲了很多东西哦!”齐玉曜抢先显摆,“原来我们大荀朝周边还有三个国家,它们叫云吐国,利修国还有巨迟国!”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齐玉芳不甘落后,也立刻抢话,“太傅说云吐国位于草原不擅农耕,利修国终年冰封是苦寒之地,巨迟国长在沙漠里没有水源就活不下去了,只有我大荀朝最受上天眷顾土地辽阔山肥水美最是养人,所以我们的国力是四国中最强的!”

“两位殿下都说得很对。”女官笑着点头。

旁边的皇后却是孩子气的嘟嘟嘴,指着案几上的堪舆图道:“那母后来考考你们啊,你们认识上面的国家名,知道四国都分布在哪里吗?”

两个五岁孩子愣了愣,虽说从三岁开始就跟着念百家姓三字经之类的蒙学,但要说把字都认全了兄妹俩没一个敢保证。

“肯、肯定认得的!母后别小看人!”做哥哥的第一个挥起小拳头不服输道。

“就是,太傅虽然没教我们怎么写,我们肯定都认识的!”妹妹紧随其后。

几颗脑袋立时就围在了堪舆图上方,果然,上面的文字虽说有几个是不知道的,但兄妹俩比着认识的字连蒙带猜还是都说对了。

堪舆图上,四国呈扇形林立,大荀朝位于扇柄的位置,其他三国呈弧形有意无意地包裹着大荀。

两个孩子有点纠结。

齐玉芳有点苦恼:“总觉得那三个国家是一伙的,好像会随时过来欺负我们。”

将军府出身的沈蓉没说话,女儿这话说对了,那三国看大荀地大物博隔个几年就来骚扰几次,烦不胜烦。

正想安慰女儿,告诉她边关的大荀将士也不是吃素的,那边齐玉曜突然开口:“好想把它们都纳入版图啊,母后,你看,要是把四个国家都联起来刚好就是个完整的扇子呢!”

沈蓉张大嘴巴,然后哈哈哈地笑起来:“儿子!你不愧是老沈和老齐家的种!口气够大,有野心,比你父皇强!”拍着儿子的小嫩肩,看着他骄傲扬起小脸的样子她也不打击,等他再长大些从太傅那里知道得越来越多,就会明白这个想法是有多天真了。

那边齐玉芳看着母后对哥哥的态度,敏锐地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能抿着小嘴一脸纠结的看着,她皱巴起来的小脸倒是和齐玉曜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辙。

宫里的小皇子皇女在七岁以前都是在同一个地方上蒙学的,七岁以后皇子会跟太傅学更深的知识包括治国之道帝王之术,而公主们则要宽松很多,会根据自己的天分和喜好选择相应的课程,比如琴棋书画,比如诗词歌赋,又比如品茗合香——皇室的公主不愁嫁,去了别人家她也是君,夫家是臣,一辈子都得对公主恭恭敬敬的。

齐玉芳也是如此,她和她哥哥一样天生机敏十分聪慧,小小年纪在同龄贵女中就已经颇有才名。

再加上兄妹俩都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生得一副好相貌,龙凤胎可谓是从小一路被夸奖着张大的,特别是齐玉芳自己,她被父母宠,被哥哥护着,被皇祖母、外祖母还有身为国公的舅舅一家如珠如宝的对待着,到了十二岁那年更是被父皇亲口赐下封号“飞月”,盛宠之名和她的容貌才情一样远播大荀上下。

这样一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没被养成纨绔娇纵的女恶霸已经是小姑娘自己有定力非常了不起了。

偶尔齐玉芳自己也听到这样的言论,说某某大族世家的子弟被亲娘亲祖母如何如何溺爱最后不学无术败了家族云云,和飞月公主根本不能比啊。她很隐性地翻了翻白眼,家里是很宠她,可是如果有一个宠她之余还喜欢打击她的母后和皇兄,还有一个无论做什么都很完美的梅露姑姑,他们就知道为什么她傲不起来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齐玉芳会过得很幸福,她盛名远播又身份高贵,以后会是未来皇帝的亲妹妹,根本不愁未来。

十四岁那年,情窦初开的小公主喜欢上了一个人,对方是公侯之子,就算下嫁也算门当户对。就在她即将鼓起勇气,向母后悄悄说起这段心事时,一个噩耗猝不及防地传来。

云吐国换了新国王,他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撕毁了曾经休战二十年的降书协议,更是联合了隔壁的巨迟国一起,两国联军攻打大荀。

朝堂上一片大乱,江丞相下台后千挑万选的继任者没有愧对他的职位,几句话稳住了局势后,当场建议陛下向利修国发出求援书,云吐国能找帮手,他们大荀也能。

这条提议被迅速执行,在驿站跑死了十几匹好马后,朝堂上很快就收到了利修国王室的回信。

“欺人太甚!”

看完了对方的回信,齐皇当场发出咆哮。

利修国王室答应出兵支援,但提出的条件中除了海量的钱财和布匹细盐军备这些物资以外,对方还要求要让飞月公主嫁给他们的王子做王妃。信里还说他们见过飞月公主的模样,让大荀皇室最好别拿其他公主做搪塞,否则不但协议作废,他们还会和云吐国一起攻打大荀。

玉芳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皇帝都已经在暗中给小闺女物色合适的对象了,现在这帮蛮子居然要让他的宝贝女儿去那种不毛之地过苦日子!

“陛下!”新丞相赶紧跪下,苦苦哀求,“臣知道这样做是在挖您的心头肉,可是陛下……请您以大局为重啊!”

和一个国家的安危相比,牺牲一个女子算什么呢?

何况作为皇室的公主,为国家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不!我不嫁!我不要去和亲!!”

坤宁宫里,得知这个噩耗的齐玉芳几乎瞬间崩溃,利修国没有四季,终年冰封,那里的人茹毛饮血活得像野人,所以就算活得最穷苦的大荀朝子民都没有说想去那里生活的。

“母后,姑姑,我不嫁,我不嫁啊啊啊呜呜呜——”在房间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终于无力再闹的小公主扑在亲人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一旁的太子齐玉曜死死的捏着拳头,红着眼牙都咬出血来,更别提作为生母的沈蓉早已经跟着一起泪流满面。

可是不嫁又怎么办?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不让她去,那大荀国其他人的女儿又怎么办?她作为皇后又如何向全天下的母亲交待?

“曜儿。”沈蓉颤抖着唇看向自己的儿子,“真的,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太子缓缓摇头,一脸沉重:“我跪在御书房几个时辰,被父皇打了出来。”

齐玉芳哇的一下痛哭出声,那是被心爱的父亲放弃后心碎欲绝的悲痛。

“出去!都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我谁都不想看见!”

彻底崩溃的公主将家人一股脑全赶出了门外,反锁上门以后伏在床上放声痛哭。

从那之后,公主就开始绝食,在一天一夜都没见到女儿吃饭后,沈蓉也跟着崩溃。皇帝这会儿因为愧疚早就躲到别的地方不敢再来坤宁宫,皇后只能抱着自己最依靠的女官痛哭失声。

“梅露,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有了孩子沈蓉才知道,这种无力保护女儿的痛比起当初陛下将她打入冷宫时还要更甚,如果可以,她恨不能以身代之!

“娘娘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她的女官还是这么沉稳,这样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想要相信,可是……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正当她消极绝望时,紧闭的门外响起了宫人的通报声:“娘娘,姑姑,德总管在宫外求见。”

德海?沈蓉一愣。这个时候突然过来是为什么?

仔细收拾了一下之后,重打精神的皇后还是在偏厅里接见了德海大太监。

对方向她见完礼,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娘娘您现在是没心情跟老奴聊闲话的,实不相瞒,娘娘和公主这边伤心欲绝,其实陛下那里也不好受。飞月公主出嫁和亲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没人能更改。但这不代表这件事里,没有一点操作余地。”

“德公的话是何意?”沈蓉没听明白。

大太监笑了笑,然后侧过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句:“让她进来!”

须臾,一个宫女被两个太监架着送到了他们面前扑跪在地,厅门关上的声音让宫女肩头一颤瑟瑟发抖。

沈蓉看着伏跪在地就差没缩成一团的宫女,她死死低着头,那身宫女服品级很低,撑在地上的那双手细骨无肉却布满了老茧和裂口,一看就是吃足了苦头的粗使宫女。

没等她再度发出疑问,德海已经冲着宫女发出厉喝:“抬起头来!在皇后娘娘面前都不知道见礼吗!”

宫女又被喝得浑身一抖,畏畏缩缩抬起脸冲着皇后磕头行礼:“奴、奴婢春昔,拜、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抬起头,让人看清面容的一瞬间,沈蓉忍不住一个后仰,倒抽了一口气。

这张脸乍一看就和她的女儿玉芳一样!

再定睛细看,对方要更显老些,因为劳作和生活环境的不顺显得很落魄,精气神十分萎顿,气质更是不用说了。再看第二眼就绝对不会把两人搞混。

“春昔是今年开春时新进来的一批宫女,因为笨手笨脚一直在浣衣局工作,老奴也是一个月前偶尔发现的。娘娘,利修国那边已经答应给我们半年的时间准备嫁妆再去和亲,您看,这半年的时间琢磨一下飞月公主,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德海的话就差没把意思直接挑明了,宫女却依旧有些迷糊搞不懂什么状态,沈蓉看着眼前这张和女儿肖似的脸,心里明知道这样不对,嘴巴却像粘了胶一样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清楚皇后是默认了的德海低下头,十分贴心的什么也没说,又让小太监拉着宫女走出去,重新离开了坤宁宫。

自那以后,坤宁宫安静了。宫外原本疯传飞月公主绝食抗议的消息变成了公主被皇后亲口劝服,答应和亲再也不抵抗。只是无论皇后还是公主出现在人前时,脸上再没有笑容。这让之前还为飞月公主不懂事而恼怒的百官和民众反而愧疚起来。

谁家没有孩子,利修国那种蛮子地哪是人去的地方?这种情况换成谁都要心疼吧。

而本来就为飞月公主要被送去和亲感到不平的人越发悲愤了,不少不怕死的文人墨客更是写下不少诗词文章不是讥讽皇室软弱就是悲哀国弱被欺,才要一个女子去换平安。

宫外如何沸沸洋洋不提,宫里头,之前夸下海口保证能搞定的德海这会儿正一头冷汗。

“我不去!我不替嫁!我不要去蛮子的地方!!”

在知道自己的命运之后,宫女春昔暴发出了极力的抵抗。

本以为这么懦弱的宫女,随便威逼利诱一下就会乖乖就范,德海却低估了大荀国子民对外邦的鄙夷和排斥。是啊,连最穷的人家都不愿意去那种地方,何况是京城皇宫的宫女呢。

德海之前本来想以她的亲人作要挟,结果对方父母双亡她是被叔父家苛待着长大然后自卖进来当宫女的,他当时说要弄死她叔父一家时对方就差没高兴地鼓掌,德海没辙,就用她自己的命要挟,人家又说“让我去那里,我宁愿现在被弄死”,气得大太监想拽头发。

“你不去也得去!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

这时的德海早没了在坤宁宫时的和悦谄媚,甚至十分狠毒狰狞,在皇帝和皇后的双重压力下,他面对这个死不低头的宫女绝对是反派中的反派脸。

威胁不管用,那就换一套别的,这可是宫里,折磨人却又不致死的法子有的是。

连着好几日,春昔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饱受折磨,她已经两天没吃饭,身上除了脸都是针扎和鞭打的淤痕,对方还不让她睡觉,只要闭眼就会有人吵醒她。

“现在答应吗?”那张已经占据她仇恨榜第一名的老脸出现时,春昔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到极限。

可她还是摇头:“不去。”

然后她就得意的看到那张老脸出现了龟裂之色,正想咧开嘴笑两声,屋子一直紧闭的门打开了,一道纤细又淡然的身影走了进来。

“德公,算了吧,别再折磨一个可怜人了。”声音很温柔很好听,春昔努力地想睁眼看清,可是视线已经模糊。

“可是,梅露姑娘……”那个可恨的太监总管话没说完,春昔已经彻底晕过去再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春昔终于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非常柔软的大床上,这是她这辈子睡过最舒服的床,头顶的帐幔刺绣十分精致,被褥上有着很好闻的熏香。

慢慢坐起身的春昔摸摸被子,有些不敢相信地转头四处打量,只是动作刚一大些,身上的伤口就让她嘶的一声痛呼出来。

“你的伤才涂好药没多久,不宜乱动,这些时日最好还是躺着好好休息。”一把温柔的女声突然传来,吓得春昔赶紧望过去,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安静坐在那里,她的脸很普通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梅、梅露姑姑!”等级压制的本能让春昔下意识地向她见礼,“姑姑吉祥!”

“你不用那么紧张。”对方温和的朝她笑笑,那种平和的气质轻易地就安抚了春昔不安的心,“我这次来是代皇后娘娘向你道歉的。”

“呃?”

“娘娘一直对让你替嫁的事耿耿于怀,觉得十分愧疚。前些日子听说你宁死也不愿去还被德公折磨毒打更加愧悔难当,所以让我过来把你要回来,也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她。”

这番话说得春昔沉默不语,她是受害的一方心里没怨气不可能,可是听到皇后的道歉,想到她是为自己的女儿这么费心又感到羡慕。身为孤儿的她一辈子都体验不到这种母爱。

梅露见她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只是顿了一下继续道:“作为赔礼,坤宁宫这边除了会负责养好春昔姑娘你身上的伤以外,还会给你一笔钱财放你出宫。请放心,除了钱财,你的户籍皇室也会给你处理好,不会让你出了宫就没了生计。”

春昔听的一愣一愣,视线顺着梅露的起身一直游移盯着她看。门外这时又进来一个宫女,她的手里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用精致碗碟盛放的粥和小菜,米粥散发出来的奶香味道让饿了几天的春昔不断咽起口水。

“饿了吧?这是养胃的粥,你先吃这些垫一垫,之后会换成正常的膳食。”女官在这时说道。

“为,为什么?”宫女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对此,女官微微一笑:“春昔姑娘,你已经不是宫女,是在坤宁宫养伤的客人。所以在这段期间坤宁宫会以招待客人的规格招待你,这间屋子就是你今后暂时的住所,这屋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春昔被她的这番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女官还在继续。

“不光是膳食,还有平常的吃穿日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我不在时你也可以找其他任何一个宫人,他们绝不会怠慢你的。”

交待完这番话后,坤宁宫的人就全都离开了,只有春昔一边捧着粥碗一边怔怔地打量四周。

这粥她没吃过,可是知道。以前在御膳房被拉去帮忙搬炭时听里面的御厨吹� ��,是江南进贡的小米米芯用从玉泉山上的泉水泡发,辅以新鲜的羊乳、贡品杏仁和桃花露依次放入专门的砂锅里专人熬制,要一直搅拌只允许出小气泡不允许煮沸熬三个时辰才能出锅,是只有嫔级以上的娘娘和皇子公主才有资格吃的东西。

粥一灌进嘴里就被饿坏了的春昔直接几大口全部喝光,味道实在太好,她意犹未尽之下只能把小碟里放的几样小菜全给倒嘴里囫囵完,这才像探索新大陆一样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看着这些名贵的家具摆设一脸稀奇想摸摸又怕弄脏似的不敢伸手。

等走到梳妆台前时,她就再也走不开了。

铜镜架台上,摆着一把精致的象牙梳子,嫩肤用的水粉、胭脂、头油、花黄,几个给女儿家玩耍用的玉扣环索和金丝笼球,还有一个三层的妆匣,匣子精雕细琢上面有着美丽的漆绘,被这份美丽和心底的渴望所吸引,春昔忍不住伸手轻轻抽开了其中一层。

瞬间,里面的珠光宝气让她倒退了两步。

饱满圆润的东珠项链,金镶玉的耳坠,帝王绿的翡翠手镯,红宝石面的红莲缠枝戒子,还有振翅欲飞精巧至极的飞鸟花簪……

这屋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冷不丁,宫令女官之前说的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浮现在春昔脑中。

她没去碰首饰,而是几步冲向了一旁的衣柜,猛地打开,里面的绫罗绸缎裘皮貂袄再度迷了她的眼睛。

在坤宁宫住下以后,春昔一直过着和那些珠宝衣饰等级相同的豪华生活,每天都是精细的饭食,早起有人伺候,洗漱更衣都有人帮忙,梳妆台上的首饰随便戴,衣柜里的衣服随便换,甚至不喜欢某件衣服的颜色随口提一句马上就会有上新,换药更是用的最好的御药力求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疤痕,就是她那双因为经常洗衣做活而满是老茧和裂口的手也被精心保养起来,春昔每天都能发现它一天比一天光滑细嫩。

“喂,听说了吗?利修国的王子前两天专程过来京城找我们公主了。”

“听说了啊,虽说是个蛮子,黄头发绿眼睛的,可是看着还挺好看,对公主殷勤极了,居然还当众对她下跪献花求爱。”

某天她无意中听到窗外对着的后院有宫女在说悄悄话。

“可是公主不理他呢嘻嘻嘻,他看起来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他要是不来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利修国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穷,那个王子也算是很有诚意啊,送来了很多连我们大荀都没有的珍贵宝石,还有其他我说不上来的东西,说是聘礼呢!”

“哼,就算他真心喜欢公主又怎么样,趁火打劫!不然凭他一个蛮子也配娶我们公主?”

“就是,公主就该一直不理他,给他点苦头吃吃!”

两人闲聊着一边说一边走远,丝毫不知道屋里有个人趴在窗户上仔细偷听。

富贵的生活依然在继续,尽管女官一再表示春昔可以出房间逛逛,但她本人还是怯懦地继续龟缩在屋子里。随着她全身上下的疤痕一天天的变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道道消失,春昔的心反而焦躁起来。

这意味着她离开这间屋子,离开这种公主般的生活越来越近。

到确认身上再没有任何伤痕的那天,春昔看着自己被养得葱白如玉的双手,惊恐地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可以顶着寒冬酷暑也要辛勤劳作,三餐只是粗茶淡饭的平民日子。

“坤宁宫的任务完成了。”再次出现在屋中的女官笑着向她恭喜,“花费三个月总算养好了皮肉,春昔姑娘恭喜你,你自由了。”

“不!”春昔发出惊叫,意识到失态后又连忙低头掩饰,“那个……梅露姑姑,我,我……”

“怎么了?”对方歪头看她,“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在你离开前依然坤宁宫的客人,不用客气的。”

“姑姑,姑姑我……”春昔涨红着脸,脑中富贵和过去困苦的生活画面互相交替,最终狠狠咬牙闭着眼睛大声喊出来,“我愿意代替公主和亲出嫁!”

她不愿意了!她不想离开!她不想再过那种卑微困苦的生活了!

她想当公主!她想当王妃!

空气一下子安静,良久后不敢睁眼的春昔听见女官的沉吟:“这件事……我不能做主,得向娘娘禀报才行。”

“是,是……!”她忙不迭应声,“应该的!姑姑您就说我是自愿的!我没有被强迫,是真心想为娘娘为公主分忧!”

女官起身离去,下定决心的春昔却觉得度秒如年,下意识地就在铜镜前站住……她偶尔也会开窗看看外面,有时也会看见飞月公主,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感叹。

她们可真像啊。

可是命运却完全不同。

等了足足大半日,春昔终于等来了女官,得到皇后同意的消息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这期间她差点以为要被放弃了。

“既然你愿意替嫁,那么到了利修国后为了不露出破绽,为我大荀朝争取更多的时间,一些礼仪训练是必不可少的,你可同意?”女官有些严肃地对她道。

春昔用力点头,训练再苦也没有她以前过的日子苦了。

“这再好不过。”女官缓了眉头笑着看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希望你能骗利修国一辈子的,最少也要有三年,时间越久对你对我们都越有利,对不对?”

春昔听后越发认真,这关系到她今后荣华富贵的生活能不能继续。

谈通了这一层,双方的气氛越发和缓,春昔看到女官向门外招了招手,有几名宫人捧着几个托盘走了进来,然后整齐地放在案几上。托盘上有雪白的熊皮披风,精致的蓝宝石项链、手链、戒指三件套,一个小型钻石王冠,还有一把宝石短权杖,把春昔都看直了眼。

“这是利修国的王子送给她未来王妃的礼物,皇后娘娘让我转交给你,这些都是属于你的。”

春昔的眼睛在这一刻发出了惊人的亮度。

往后的三个月,地狱式的训练开启了,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春昔也是吃足了苦头,可是每当坚持不下去时,只要再看看王子给的那些礼物,她就涌起无限的动力。

终于,和亲的日子到了,穿上精致嫁服的公主一步步姿态优雅地登上了驾辇,隔风的轿厢门被关上,又被重重大红的帐幔笼罩彻底掩盖,驾辇的前后左右都有装备精良的将士护送,之后就是陪嫁过去的财物衣饰和宫女太监若干。

这支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跨过一道道的宫门,最终步上了京城的街道,沿途送行的百姓见状没有一个欢笑,有些甚至哭出声。他们都知道,大荀度过这次危机,是他们公主用自己换的。

此时宫里面有一些知道真相的人也如释重负,特别是龙凤胎,那是大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不用自己/妹妹去和亲,真是太好了!

然而站在他们旁边的皇后却是脸色极差,她沉着脸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逃过一劫松了口气?觉得很高兴?”

兄妹俩不解看她。

“有什么好高兴的!”沈蓉忍不住喝道,“身为理应保护子民的皇室,结果却让他们为自己牺牲有什么好欢喜的!”

龙凤胎齐齐浑身一震。

“曜儿还有芳儿,你们都给我记住,这是耻辱的一天!作为皇室无力保护国家,甚至无力保护自己女儿的我都要感到羞愧耻辱!那个女孩的命运本不该是这样的,是我们欠她的!”

沈蓉看着低头不语的儿女们,丝毫没有留情,特别是对齐玉曜,少有的疾言厉色。

“如果真的感到羞耻,就好好想想作为一个储君,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大荀国变得更强,不再重蹈覆辙吧!”

沈皇后说完甩袖大步离开,留下了两个低头握拳、一脸难堪咬着下唇的兄妹俩。

而更远处的宫门城墙上,目送着和亲的队伍逐渐远去,独自立于风中的梅露神色淡淡。

“a007。”

【宿主,我在。】

“你能从绑定者身上强行抽取低等系统,是不是也可以强行投放?”

【是的,宿主。】

“a007,解除对xq7669的冻结,进行重新投放,指定绑定者为春昔。”

【好的,已经解除对编号xq7669·“宫妃攻略”系统的冻结……开始导入定位……投放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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