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沉吟了一下,而后问:“那么……需要本官去跟糜子仲来谈?”
陶谦呵呵一笑,答道:“老夫虽然与糜别驾亲善,但是对商业一道,却懂得不多,故而还是将糜子仲叫过来为宜。”
“好吧!”
不一会儿,糜竺过来了。令赵二感到意外的是,那个糜小白脸居然也跟过来了。不过这次他的打扮正式了许多,不知是因为要见陶谦而用心装扮了一番还是怎样。反正显得……
没那么娘炮了。
而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赵二发现这厮似乎朝自己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不过转瞬即逝。
糜竺首先朝陶谦与赵二见礼道:“糜竺见过陶刺史,见过赵州牧!”
陶谦微微一笑,问道:“子仲不必多礼。你身后这位是?”
糜竺转头一看,大吃一惊,而后小声训斥道:“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糜白脸微微一笑,也没有出言抗议,而是乖乖地告退了。似乎他跟进来就只是为了看一眼一样。
糜竺不由面色尴尬地抱歉道:“家人不懂规矩,失礼了!”
陶谦示意无妨,而后便跟糜竺说了赵二的事情。糜竺想了想,而后告诉赵二:
“赵州牧所需要的粮食数目,我们糜家确实能够提供出来。”
赵二便问:“那么本官……或者说青州这边,需要以什么来补偿呢?”
糜竺呵呵一笑:“赵州牧真是快人快语!至于糜家具体需要什么帮助,还需要竺回去……”
说到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还请赵州牧在这里稍作,竺稍后便回,见谅!”
看到赵二点头后,糜竺便出去了。而陶谦则笑着对赵二说道:“看起来子仲是去请教他们糜家那位智囊去了。”
“智囊?”
陶谦便解释道:“赵州牧可能不知,外人皆风传徐州糜家有一位隐藏的智囊,糜子仲每遇大事,都会跟那位智囊相商。”
赵二不由问道:“陶公可知道那位智囊的身份?”
陶谦笑了笑,答道:“原先老夫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倒是猜出几分了。”
“是刚才他身后的那个小……小子?”
陶谦点了点头,分析道:“据说这位糜家智囊一直以来深居简出,极少出门。若是以往糜子仲遇到难题,肯定会说要回家,过几日后再答复。而今天他却只说让咱们稍待即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请教完毕,那说明智囊肯定就在附近……而那个小后生的可能性无疑最大。”
赵二耸了耸肩:“看起来糜子仲对那小子有些过于依赖了……他还没弱冠呢吧!”
弱冠,即男子二十岁。因为古代男子二十岁时会行冠礼,从此有资格戴冠帽,故而得名。而行过此礼后,便表示成年了。
陶谦亦点评道:“少年出英才啊!等他弱冠了,估计以后再来跟老夫
谈事情的人,就会换成他了。”
赵二想了想,历史上糜家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啊?难道早早亡故了?
极有可能,古人寿命普遍不怎么样,年纪轻轻就死掉的英才数不胜数。
没过多久,糜竺回来了,先是又一番抱歉,而后跟陶谦借了一副地图,跟赵二谈了起来。
只见糜竺指着地图上徐州西北方向的泰山郡说道:“赵大人请看。我们糜家每年都会往其他州郡派出一些商队进行贸易。而大人之前在琅琊郡从昌霸手中救下的那支商队,就是专门负责前往西北方向的一支队伍,而这支队伍最终的目的地,则是冀州。以往我们同冀州贸易的时候,都是走泰山这条路线的。商队会在泰山郡这里进行小额贸易,而后再进入兖州的济北郡,再经过东郡的博平县后,就到了冀州。在那里,我们会同冀州的商家进行贸易,而后返回。”
“不过最近几个月发生了变化。大人您知道的,泰山郡现在不再归兖州管辖,而是归了大人的青州。这本来没什么,毕竟泰山郡的大小官员还是那些人,我们在这里进行贸易不会受什么影响。”
以前说过,在古代,一个商人要想正常进行贸易,是必须要得到官府的支持才能进行下去的。毕竟在那个极度重农抑商的社会,商人的地位和人身财产安全没有任何保障。只要有官员稍稍看不顺眼了,等待那个商人的结果只会是抄家破产的结局。
在官员眼中,商人就是自己的钱袋子。自己需要钱了,商人就得无条件地乖乖孝敬上来。比如我县有座桥坏了,需要修,钱从哪来?商人来掏!县里遭灾了,需要抚恤,钱从哪来?商人来出!有匪寇需要剿灭,军队的开拔费哪来?还是商人来给!
不出?
那就是你为富不仁!这就是罪!
有钱就是原罪,你有钱了,就得有义务把钱给分出来。
什么?你说你的钱是你辛苦挣出来的?呸!
别人的钱是辛苦挣来的,你们商人可不是!你们就是一群不事生产,不能创造社会价值,只知道低买高卖从中取利的奸猾败类,是社会的毒瘤!
商人这种东西,最好全部消灭干净才好!
就是在这种极力压制下,商人们无论是采购还是出售,本地开铺还是异地贸易,每一项活动、每一个环节都会受到极为严格的限制。
而商人要想不受限制,唯一的办法就是贿赂官员,与官员勾结起来才行。糜家因为与陶谦勾结,故而可以在徐州正常贸易。但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就得把其他地方的官吏们也喂饱才行。不然你的商队连进都进不去。
糜竺继续说道:“但是商队若要继续向前走,进入兖州,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泰山郡的事情,刘刺史与大人交恶。故而下了一个禁令,凡是从泰山郡过来的商队,全部会被课以重税。交税也就罢了,还会受到刻意刁难。前阵子泰山有个叫吕虎的商人,带着一车货物想去济北郡贸易,因为没有孝敬足够的钱,而被哨卡官员诬为贼寇。不仅货物被没收,人也被关进地牢,他家里人倾家荡产才把他赎回。”
据说这个吕虎被抓时,还叫嚷着什么:‘你们这样闭关
锁国是不对的!你根本不懂商业的重要,你们刘刺史不仅不想着壮大商业以积攒财富,却只想通过控制它去敲榨商人。这种做法简直蠢到家了!’
官员当即命人把吕虎的草鞋扒下来,塞进了他嘴里。
糜竺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本来想通过贿赂当地官员,来让下面人对糜家网开一面。然而自从刘刺史袭杀东郡太守桥瑁后,兖州各地纷纷产生了不少反抗刘刺史的叛乱。刘刺史在镇压了这些叛乱后,便把兖州各地的官员来了个大清洗,纷纷换成了自己的亲信。这些人十分忠于刘刺史,严格执行刘岱的命令。我们糜家多次尝试贿赂,也没能奏效。”
“后来我们想,干脆不从泰山郡走,而是从豫州的鲁国那边绕道去兖州,刘刺史对豫州那边过来的商队不会苛刻对待。可惜鲁国后来也参与了反对刘岱的叛乱,故而刘刺史的针对目标又增加了一个鲁国。好在豫州其他郡国不受影响。然而当我们准备从沛国那边过去时,却又发现,虽然这样走去冀州,行程距离差不多,但却需要经过更多的关卡,从而缴纳更多的税,成本大增。这样一来,徐州与冀州的贸易,我们糜家就只得放弃了。之前大人看到的那一车黄金,就是该商队最后进行的一次贸易。”
在古代,远途贸易的运输成本高低,不在于距离远近,而在于路途中所经过的关卡数量。其成本的大头往往出自那些哨卡所收的高额税金。至于人工成本,反倒是小头。
虽然泰山多山,路不太好走,但糜家要走这条路的话,只需要经过两个郡一个县。绕道鲁国亦是如此。而若是绕道沛国,虽然距离差不多,但却需要经过好几个郡国才行。每个郡国的边界都有哨卡,经过的郡国越多,哨卡也越多。
当成本过于高昂,利润减少到一定程度时,作为一个理智的商人,就应该及时舍弃掉,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赵二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听乐毅说过。
最后,糜竺向赵二提出了他的要求:“从此以后,我们糜家就少了一条商路。而如果赵大人能够为我们糜家带来一条新的商路的话,那么在大人需要帮助之时,我们糜家亦不会有任何推辞!”
说到这里,赵二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要深入青州进行贸易,或者允许商队正常经过青州,重新打通与冀州的贸易。
青州与徐州一直是有贸易往来的,不过因为糜家与管氏商会这两个一州大商的原因,而导致双方的商队谁也别想进入对方的地盘进行贸易。乐毅不会允许糜家的商队进青州,同样糜竺也不会允许管氏商会的商队进徐州。
双方的贸易都是在两州边境进行的,谁也别想越雷池一步。
即使是最新归附的泰山郡,也仅仅是因为糜家下手及时,才能够分得一部分的蛋糕。但乐毅也曾多次找过赵二,希望赵二帮他驱逐泰山郡的糜家势力。
只不过因为泰山郡刚刚归附不久,赵二顾虑孔融的面子,没有立刻插手泰山的行政,再加上这段时间赵二沉迷女色有些过头,所以才一直没动手。
--
本来想弄点汉末地图给大家看看的,这样大家也好理解一些,不过不知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