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当头的烈日仿佛要将人活活闷热死一般,青鸢和绿阮乖乖的垂头站在夏秋潋身后一言不发。额角的汗停不住的往下滴。
邀夏秋潋来赏花的那些个娘娘,来来往往问的一些话,明里暗里都是藏不住的妒意,说是要与夏秋潋交好,其实不过就是唤夏秋潋来,给她个下马威。
那些个娘娘虽句句挑衅,但夏秋潋却未曾有半分羞恼,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回话也不卑不亢,却也没让她们占多少便宜。
领头的贤妃娘娘约莫是见夏秋潋有几分小聪明,不曾跳入她们挖的坑中,言语间甚是无趣,便也觉得烦闷了,便袖子一挥,领着那闹哄哄的娘娘们,要离开。
“献妃,今日这花你若是没赏够,便继续赏。我们姐妹倦了,便回寝宫歇息了,不打扰你赏花了。”贤妃站起身,稚嫩清秀的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夏秋潋,眸中一丝精光闪过。
“是呀是呀,热死了,还是赶紧回宫喝几碗冰镇梅汤去。”
娘娘们一个接着一个,拎着裙角扇着风,从夏秋潋身后绕过。
只是每个经过夏秋潋时,都以手捂唇,偷偷摸摸的装作若无其事的瞅一眼夏秋潋坐在的石凳,眼中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惹的青鸢和绿阮满脸疑惑。
娘娘们领着各自的宫女,都离开了,转瞬间热闹的亭子里就剩下夏秋潋和青鸢绿阮三人。
“怎的这些娘娘好生奇怪,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说是赏花,却问东问西,都不知道她们到底唤小姐是来做什么的。”青鸢见人都走了,才连忙走到夏秋潋身旁,递给夏秋流潋一块浅绿色的手帕。
“小姐,这天越来越热了,小姐身子弱别中暑了,咱们也回宫去吧。”绿阮见一向身子寒的夏秋潋额头似乎也有几滴汗迹,边催促着夏秋潋回宫避暑。
夏秋潋心底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以贤妃为首的这些娘娘平日里最爱捉弄人,今日怎的未曾好生捉弄她一番,调笑了几句就离开了,实在是有些让她讶异。
桌上她们倒的茶水,夏秋潋一口未喝,若是她没猜错,里头的水定是用苦杏仁泡过的,酸涩难喝。
她身前的那碟糕点里,里头也定是搁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们便是这般捉弄人,偏偏这些伎俩都像是孩童闹着玩一般,少有人会为了这等小事去燕皇面前告状,就算是告知了燕皇,他也不过口头责罚两句,或是一笑置之。
便是这般,她们在宫里头也捉弄了不少未曾准备过的嫔妃。
她新入宫,又似得宠,自然逃不掉被作弄一番。
“小姐,咱们回宫吧。”青鸢伸手要去抚夏秋潋起身。
“嗯,回宫。”夏秋潋瞥了桌上的茶水一眼,点了点头,搭着青鸢的手,身子稍稍一动却并未起来,只是稍动了动,便又坐回去了。
“咦,小姐,怎的不起身。”青鸢诧异的看着夏秋潋,小姐都在她手上施力了,怎的也不见站起来,却还坐着呢。
夏秋潋白皙的面容上有一刻的愣神,很快她便恍然大悟了,有些苦笑似的挑起唇角,她一动不动的仍端坐在石凳上,无奈的敛了眸子,轻声叹息的开了口。
“青鸢绿阮,你们身上可带着何锋利之物。”
“自然是没有的,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可是有何用。”青鸢诧然。
“衣裙被沾住了,我且在这等着,你们回宫去寻一把剪子再拿一件披风来罢。”
夏秋潋微微挺直了腰背,哭笑不得的发觉自己疏忽了。
宫中有几棵树,割开树皮溢出的汁液甚有粘性,趁它湿润时涂抹在手上薄薄一层,待它干结后,若想生揭开,便会连皮肉都扯开。
夏秋潋一起身察觉到身下衣裙被紧紧沾住,便知道了定是刚刚那些爱捉弄人的娘娘的伎俩。
前世一个新入宫的娘娘便是被她们用这个伎俩戏弄了,一缕青丝粘在宫柱上,哭天抢地的都拉扯不开,最后用剪子生生剪掉发丝,才得以挣脱。
夏秋潋听叶诏音玩笑的时候提起过这事,知道了她们这招小伎俩,只是这次却疏忽了,被她们按着坐下的时候,竟未曾想起过这件事。
“小姐,怎么会被粘住衣裙,不能起身吗,不若青鸢拉你一把,瞧瞧能不能起来。”
青鸢和绿阮听了夏秋潋的话,面面相觑,衣裙粘住了石凳,这等怪异的事怎的会发生。
“石凳上该是原本就沾着些东西,你们也莫要再问了,回宫去寻剪子来吧。”
夏秋潋面上表情有几分无奈,前世被偷偷陷害的事也不少,她能凭着机智一一化解,只是遇到这等小事,却有几分无力。
青鸢和绿阮也未再多问,两人便一路小跑着回宫去了,留着夏秋潋一人身形不动的端坐在亭子中。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闷热,外头的烈日实在是炙热的很,御花园里的花都被炙热的阳光照的有几分萎靡。树上的知了叫的有气无力,就连池子里的鱼也寻着石洞阴凉之处藏了起来。
御花园里头,除了远远走过的几队巡视禁军外,便只有夏秋潋一人。
夏秋潋一向惧冷不惧热,可这回额角都开始渗出汗珠,她微微闭上眼放缓呼吸,心中一片平静。
想来若是一会剪开了衣裙回宫,路上若是给人瞧见了,也免不了被一番嘲笑。
那些个捉弄人的娘娘便是这等小心思,实在是叫人哭笑不得。
夏秋潋暗叹了一口气,睁眼正想用帕子拭去额角的汗,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烈日下慢悠悠的款款而来。
来的人,正是燕挽亭和李凤游。
天气过于闷热,公主殿下身穿一身轻薄的浅绿色长袍,青丝随意的束在身后,身前的衣襟竟轻挑的扯开了一些,露出了白皙诱人的修长脖颈,衣袍有几分凌乱的挂在单薄的身子上,颇有几分衣衫不整的轻薄模样。
凤游撑着遮阳的纸伞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依旧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裹的严严实实的,青丝皆用一根发带一丝不苟的束在身后,腰配着长剑,瞧上去英姿飒爽。
夏秋潋低下头,微微抿着唇,心中暗暗期许燕挽亭未曾看到她。
只是燕挽亭似乎早就瞧见了她,直直的就往亭子走来。
夏秋潋如今被困在这小小石凳上,走也走不开,只能屏住呼吸垂头听着那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今日这般闷热,本宫倒是未曾想到还有一位娘娘兴致这般好,还在这亭子里赏花饮茶。”
踏进亭子里,燕挽亭一眼便看到了端坐在桌边的夏秋潋,她唇角一挑眯着凤眼目光轻轻飘飘的落在了夏秋潋身上,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笑意。
她似乎瞧见夏秋潋,并未不悦,像是全然忘记了几日前,夏秋潋在采香阁中的冒犯。
“秋潋见过殿下。”夏秋潋垂着头,也起不了身,只能低头恭敬的问礼。
“原来是秋潋啊,听闻你如今封了妃,父皇对你甚是宠幸。日后本宫见了你,怕是该与你行礼才是。”燕挽亭面上笑容温和,如拂过的微风一般温柔,看着夏秋潋清亮黝黑的眸子也是一片笑意,可口中道出的话,却带着几分讽刺。
其中的意味,夏秋潋自是明白的,燕挽亭无非是在影射她见了公主不行礼,她心中微微一涩,低头请罪道。
“秋潋身子有些不适,实在是起不了身行礼,还请殿下恕罪。”
“身子不适,怕是你身下这石凳有猫腻吗,可是被贤妃戏弄了。”燕挽亭施施然的拂袖在夏秋潋身旁坐下了,撑着下巴,眸子一转也不转的看着夏秋潋,鬓角散落的一缕青丝垂在白皙修长的颈边。
燕挽亭胸有成竹,并不是问话,反而是在陈诉事实一般。虽然语气中隐着几分笑意,却让人听不出幸灾乐祸的意味,反倒是皱着的眉头让她显得有几分担忧。
夏秋潋咬了咬唇,心中隐隐有几分警惕。
燕挽亭开口就猜出了她被贤妃戏弄了,怕是她一直就在某处看着,并未现身。
夏秋潋说不出胸口那复杂的滋味是什么,是对燕挽亭怀疑的加深,还是对燕挽亭此时意味不明的关心警惕,还是...失落。
“想来秋潋是羞于启齿,本宫刚刚远远看着贤妃在这,便知道她又要使小伎俩耍弄人。天气这般炎热,秋潋身子又这般弱,怕是再待上一会,该中暑了,不若让本宫来帮你吧。”
燕挽亭看着夏秋潋额角那几滴汗水,楞了楞,自然的伸出手像是要用手帮夏秋潋拭汗,只是手抬了一半,却又不动声色的垂了下去,她挑唇笑了笑,也不等夏秋潋回答,抬眼看着一旁的李凤游,瞥了她腰间的长剑一眼。
只需一眼,李凤游便知道了燕挽亭的意思,她握着腰间的长剑,绕到夏秋潋身后,低声道了句得罪了,便听到“铮”的一声尖锐的拔剑声。
夏秋潋面色一僵,身后那寒芒她未曾看到都能感觉到,那锋利透着冷光的剑尖正指着自己。
“凤游且慢,你这般粗手粗脚没轻没重的,怕是让你动手会伤了秋潋的玉体,且让我来。”
一旁看着的燕挽亭突然出声叫住李凤游,然后起了身站在夏秋潋身边,微微蹙着眉头对着李凤游伸了手。
“莫怕,我不会伤了你。”燕挽亭接过李凤游递过来的剑握在手中,靠着夏秋潋,一手自然的揽过夏秋潋纤细的腰肢,霸道的将夏秋潋护在了怀中,贴在了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