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涵大概是太难受了,只觉得有些恍惚,恪尽职守地抓着柳依依的腿,神志却已经飞出去很远了。
“哇哇哇!”
一阵孩子的哭声将她重新唤醒,夕涵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女医手中捧着一个不大的婴儿,脐带还没有剪,满身都站了血,就像是从血浆中捞出来的。
“是个小皇子!”
女医只看了一眼,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扬声恭喜道。
柳依依已经疼得虚脱了,脸上满是汗,将头发尽数沾湿,面色苍白如纸,似乎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了。
饶是这样,她脸上也露出了笑。
屋中的人大多松了一口气,都沉静在新生的喜悦中。
只有夕涵一个人捂着嘴,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脸上看不见一点高兴之意。
想吐!
夕涵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眼见便要忍不住了。
幸好,柳依依也已经生完了孩子,不需要她再跟着扶腿。夕涵几乎逃也似得想要跑。
她的腿早就跪麻了,根本就站不稳,几乎直接从床上摔下去的。
“咚!”的一声,夕涵的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她却也没有让周围的小丫鬟扶,硬是忍着疼,从侧门跑了出去。
夕涵跪在角落的走廊吐得昏天黑地,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只差一刻,她就要吐在产房了!
一直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被血腥味折磨的神经才算是稍稍平复了些。
很快跟随她左右的小丫鬟,便发现了她,又是顺气,又是递帕子送清水。
夕涵终于缓过来了一些,脱力地跌坐地上。
她面色苍白靠在柱子上,额头出了一层汗,散发粘在脸上,显得狼狈极了。
虽然已经用清水漱过嘴,但是那种酸苦的味道还停留在舌尖,让她又开始难受起来。
之前在网上,总看到人说,有许多老公看着临盆以后,便对那件事有了阴影,从此再都不能行了。
夕涵以前只当是说笑,今天经历了一场,才真的感觉到了其中的恐怖。
母亲真是太伟大了!
便是不是日后的养育,单单是这十月怀胎和这一场临盆,便真真是要去了人的半条命。
夕涵捂着发疼的胃,瘫坐在地上胡思乱想。
“怎么弄成这样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满是慌乱,甚至透着几分恐慌。
夕涵睁眼看过去,发现刚才竟然不是幻觉,束和居然跟着过来了。
“怎么不在皇上身边服侍。”
她摁住束和想要抱她起来的手,轻呼一口气,提起来几分力气,低声询问道。
“我们先去太医院!”
束和看她面色苍白如纸,心一抽一抽地疼,哪里还有回答这问题的精力,当即便要抱着夕涵去见太医。
刚才听到夕涵不舒服,他就赶紧找了借口和皇上请辞。
束和甚至顾不上皇上会不会心生不满,就扔下一切跑了过来。
“没关系吗?你擅离职守?”
夕涵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开,拧着眉,显然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又开口问了一遍。
“没事,皇上不会怪罪的。我带你去太医院!我们这就去!”
束和紧张得不住抿唇,反手握住夕涵的手腕,指尖都有些发颤,他一面哄着,一面在小宫女的帮助下,见夕涵背了起来。
“束和!”
夕涵见他着实慌了,提起力气,拽着他的耳朵,冲他喊了一嗓子。
束和的动作僵住了,心中的不安稍稍平稳了一些。
“束和,我没事,又不是我生孩子……”夕涵被他的小题大做,弄得羞赧不已,捏捏他的耳朵,声音低了几分,“我就是没有见过那么多血,吓到了。”
“嗯。”
半晌,束和才低声应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不安尽数压回去。他也明白夕涵没有受伤,就是吐得厉害,身体有些虚。
但是看她面色苍白,似是气息奄奄的样子,自己还是忍不住发慌。
“不去太医院了,他们总开那种难喝到死的药。我们回去吧。”
夕涵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后颈蹭了蹭,声音小小的,似乎是在撒娇。
“好。”
束和挣扎了半刻,还是应了,小心地将夕涵背了回去。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记忆中那阵浓重的血腥味才算是彻底远离。夕涵偷偷地呼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趴在束和的背上。
在经过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以后,她倒是觉得有些困倦,没多久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束和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了,脱了外衣盖好被子。
他将服侍夕涵的小丫鬟叫了出来,细细地询问了一遍,知道夕涵确实没有被人为难,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束和站了半晌,皱了眉,低声问了一句:“临盆真的那么吓人吗?”
他这话原本是不应该问的,毕竟宫中娘娘怀孕都是天大的喜事,更不要说是柳妃这样一句得男的。
但束和想起夕涵刚才不安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
虽然作为太监,宫中的娘娘基本不会把他们当做男人,便是浴时服侍也是有的。
但是临盆这样的事情,一般还是会有所顾忌。
多半觉得晦气,不会让太监在屋里杵着的。
至于束和,一开始是尚衣局,后来也是在几个司中辗转,最后落到慎刑司,从来没有在哪个娘娘身边服侍过,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
故,才有此一问。
“这……”
束和这么一问,小宫女先是一愣,一时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挣扎了半晌,才垂着头声音极小地回答,“若……若是见惯了,倒……大概也还好……”
她抬头小心地瞧了束和的脸色,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慌乱,又仔细地补充了一句:“夕涵姑姑大概是被血腥气冲着了。”
其实,话一问出口,束和便发现了不对。
见小宫女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他也没有为难,挥挥手便让她先下去了。
束和在屋前转了几圈,眉头紧锁着,暗自思忖。
其实就是没有真正看到,他也知道有多凶险,宫中常有临盆大出血没有熬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