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行的心猛地一沉,两道剑眉竖了起来:“杨先生,你很了解我吗?凭什么这么说我!”
杨慎微微一笑,又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沧行,上次我们在那镜湖小屋,虽然没有见面,可是你我也算是交谈了一回,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底细,那知道地可是一清二楚。ww.w.yan+kuai.c.om你在武当的时候就给紫光欺骗和驱使,后来跟沐兰湘定情后又给陆炳父女联手欺骗,就算学得了这么一身纵横天下的武功,仍然逃不脱作为棋子的命运,若不是前一阵子南少林的大会,只怕你现在还是给凤舞当猴儿耍呢,难道我说错了吗?哦,对了,你这回来云南,又是给陆炳利用了吧。啧啧啧,沧行,你的命运还真是可悲,我看了都心疼啊。”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杨慎,我们很熟吗?只有我的师门长辈和我的亲近之人才能叫我沧行,你又是什么东西,这样占我便宜?”
杨慎笑着摇了摇头:“不,沧行,你误会了,我不叫你全名,不是想倚老卖老,而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是叫你朱沧行或者桂王殿下呢,还是叫你李大侠?”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希罕那个王爷的身份?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热衷于权势,不要想得别人跟你一样好不好。”
杨慎叹了口气:“我还是叫你天狼吧,这样应该是最合适的。天狼,你要知道,人这辈子无法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和血缘,不管你再怎么否认,你都是大明的宗室亲王,虽然皇帝不认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你的体内,流着的是洪武皇帝的龙血,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可以这样轻松地驾驭斩龙刀和莫邪剑这样的上古神兵呢?!我看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李沧行的剑眉一挑:“杨先生,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才子,口舌之利,天下无人是你的对手。我今天回来找你,也不是想要跟你打这种无聊的嘴仗,而是想要从你这里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今天白天那样对你,我也不想再弄第二次,杨先生是聪明人。还是把这事给顺利解决地好。”
杨慎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天狼,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李沧行的眼中目光炯炯:“今天我有足够的时间,也有充分的耐心,想要听你说很多的事情,你最好从你爹当年教林凤仙偷太祖锦囊,不,最好从当年你爹找杀手去刺杀我娘的事情说起,把你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尤其是和万蛊门主的关系,一桩桩。一件件地,给我说清楚喽!”
杨慎点了点头:“也好,这些事情闷在我的心里,也快有四十年了,却不能向一个人倾诉,正好今天有一个象你这样的倾听者,也罢,天狼,这些事情跟你的这一生,息息相关。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你知道你这辈子活得有多可怜。”
“我就从当年你父皇母妃的事情说起吧,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你的父亲是正德皇帝,母亲是蒙古公主朵颜那拉。本来这二人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是阴差阳错,那蒙古公主化妆入关内想要刺探军情,而你父皇又是个不喜欢在大内呆着的玩童皇帝,也是一个人偷跑了出去,结识了这个蒙古公主。然后他们就一见钟情,在一起了,我爹当年是内阁首辅,知道这事后极力反对,可是你父皇却是一意孤行,不仅不把你娘送回蒙古,还专门为她建了个豹房,自己也不在皇宫里呆着处理国事了,每天就在豹房里陪着你娘,哼,倒还真是不要江山要红颜啊。”
李沧行厉声道:“我父母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不许你诬蔑他们。”
杨慎的表情变得可怕起来,激动地一摆手:“不对,你父母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你父皇,他如果要追求爱情,就别当皇帝,至少让位给其他能负担得起朱明天下的人,与敌国公主为妻,还生儿育女,这让驱逐鞑虏的洪武皇帝如何能甘心!”
李沧行冷笑道:“分明是你们这些官员不怀好意,食古不化,就是洪武皇帝,也娶过蒙古妃子,为什么到我父皇就不可以了?”
杨慎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妃子,自然没什么,可是你父皇想要立你娘为正室皇后,群臣苦谏之下,他竟然就扔下朝政,一个人跑到豹房去了。天狼,你说这也是应该两情相悦的?你娘可不是在皇宫里生下的你,说句不好听的话,正德皇帝是不是你爹,我们都不敢保证的。万一弄出了个野种得了我大明的江山,让我们这些臣子死后如何去见洪武皇帝,见我大明的列祖列宗!”
李沧行猛地一下站起了身,骈指剑指杨慎,怒道:“姓杨的,你说谁是野种!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杨慎面不改色,毫不退缩地说道:“我没说你,你不必这样自行代入,但母亲是敌国公主,又是来路不明的孩子,作为臣子,不应该极力反对你登上皇位吗?谁敢保证你就是正宗的朱明血统!”
李沧行平复了一下胸中沸腾的热血,坐回了椅子,声音的调门降了一些:“我娘并不希罕这个皇后位置,我知道她只想和我爹相守罢了,可就是这样,你们还苦苦相逼,痛下杀手,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还敢说自己是忠臣吗?!”
杨慎毫不迟疑地回道:“我们当然是忠臣,只不过我们忠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列祖列宗,而不是正德皇帝一个人,他自己不守祖制,要强娶你娘为皇后,还要立你为太子,那就怪不得我们这些忠臣了,所以我爹当年派出大批江湖义士,去豹房刺杀你们母子,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竟然出了差错,让你上了武当山,活到了今天,也算是造化弄人,天不佑我大明吧。”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这些事情我先不跟你算账,你们做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下场。我父皇郁郁而终,可是你们新挑选出来的嘉靖皇帝,也绝对不是你们父子能任意摆布的,你们想通过大礼议来控制这个小皇帝。结果反而给他反击得手,只能说是你们自做自受罢了。”
杨慎的脸微微一红,叹道:“也怪我爹过于忠正,深感于以前正德皇帝从小顽劣,不成器。长大后有了权力更是无法无天,所以想找一个聪明过人,富有贤名的宗室藩王继承大统。那嘉靖帝在宗室亲王中的名声极大,所以我爹也同意他入继大统,可没想到他一登基就要搞这个大礼议事件,几年的拉锯,趁机把我们父子一系的官员全部逐出朝堂,就此独掌大权,我们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啊。”
李沧行冷笑道:“作茧自缚,这句话形容你们最合适不过。不过我想问你的是,严嵩当年是出卖你们父子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你们跟严嵩居然还能保持合作关系?”
杨慎的嘴角不屑地勾了勾,眼中闪出一丝阴狠的神色:“严嵩?哼,从头到尾,不过是我们杨家养的一条狗罢了,你以为他真的有本事能一手遮天?你以为他的严党真的可以横行天下?做梦去吧。没我们杨家在暗中为他策划一切,就他那点本事,早给夏言赶回老家了!”
李沧行的心中一动:“这是什么意思?严嵩难道还要靠你们这对给贬官了的父子来控制局势?”
杨慎冷笑道:“天狼,你还是一介武夫。并不了解官场啊,表面上看,当朝首辅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这一切都是无根之水,皇帝只要一不高兴,马上就可以贬他的官,夺他的权,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所以历代聪明的内阁首辅,无不在入阁之前就开始广结关系,象是一同中进士的同年,一起进京考试的同乡,自己的老师,自己的门生,都是天生的关系和同盟者,这些人你认识得越多,那在官场上的盟友也越多,久而久之,当你的这些盟友和党羽们能控制一大半的朝臣,那皇帝也奈何你不得了!我爹正是因为深黯这一切,才得以成为三朝元老,把持朝政几十年!”
李沧行虎目中精光一闪,他摇了摇头,说道:“杨先生,你又在大言不惭了,你爹要是真的有这么厉害,能把持住整个朝政,那也不会让皇帝直接把你们这一党四五百个官员全部免官,赶出京城,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了。是不是?”
杨慎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我们千算万算,本来是算得清清楚楚,朝中上到内阁,下到各部官员,多数都是我们一党,共同进退,绝不会有问题,就是严嵩,当时对我爹也是死心踏地,当年我们这些官员,能逼得正德皇帝都无法立皇后,只能自己躲到豹房,甚至明知是我们派人刺杀了你母妃,他也根本无法报复,这就是我们的实力,比起今天的严嵩一党,只强不弱。因为严党毕竟还有清流派诸臣牵制,而我们当年,可是一家独大,甚至可以虚君实权的。”
李沧行略一思忖,摇了摇头:“但你们没有算到,嘉靖皇帝居然可以重新起用在南京的那些半退休官员出来,填补你们的这些空位,对吧。”
杨慎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咬了咬牙:“不错,就是如此,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条,虽然我大明自靖难迁都以来,南京名为陪都,但也设了六部,照着朝廷的官位,除了内阁外,所有的官职都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可是在这些位置上的官员,无一不是政治斗争失败,或者是年老昏庸,准备致仕回家的那种,领个俸禄罢了,无任何实权可言,多年来都无人关注,而且当时我爹在南京也有几个亲信坐镇,重要的职位上全是我们的人,按照常理,一般的人就是想有野心,也不可能折腾出什么结果的!”
李沧行冷笑道:“但你们偏偏就是不知道,南京的礼部主事,那个叫张璁的家伙,为人虽然迂腐迟钝,没有实际政务处理的能力,却是个钻死书,认死理的书呆子,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看得懂风向,会做政治投机,看到那时你们群臣一边倒地欺负皇帝,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在这大礼议事件上公开地站在皇帝一边,上书为皇帝争生父的名份,从那天起,皇帝就不再是孤军奋战,而你们在这事上本就不占理,给张璁引经据典,驳得也是体无完肤,只怕就是连才高八斗的你杨先生,也是始料不及吧。”
杨慎的脸上两堆肥肉轻轻地抖了抖,缓缓地说道:“其实当年我也是反对家父的意见,劝他不要在这事上压皇帝一头的,小皇帝想要认谁当爹,让他母亲当太后,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事实上朝中大事他根本离不开我们,我们又手握实权,尤其是人事权,他连一个信得过的太监也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锦衣卫陆炳又给我们打发去了外地,可谓孤掌难鸣,就是他有野心,也不可能在十年内建立自己的班底,完全没必要跟他搞坏关系。”
“可家父就是不听,说这小孩子聪明,若是新登皇位的时候不给他点下马威,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啥事都由着他性子来,只怕就会成第二个正德皇帝!”
李沧行点了点头:“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清楚了,不想多听,总之你们父子两个,还有你们的团伙,最后被连根拔除,赶出朝堂。可是严嵩跟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听你的意思,他并不是背叛你们的?”
杨慎摇了摇头:“严嵩是我让他主动上书投靠皇帝的,当时的情况已经明朗,我爹必败无疑,嘉靖帝的母亲已经进了后宫,作为太后,而他的父亲也给加了皇考之名,唯一没做到的,也就是他父皇的牌位没有进祖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