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比赛在四月三日早晨九点开始,地点是省城清水的省会大礼堂。
郑好是煤城一中唯一参赛人员,也是煤城所有高中唯一参赛学生。
陪同郑好一起前去参加比赛的是英语汤姆老师。他们订的是四月二日晚上十一点的火车票。
四月二日晚上,郑铁山骑车赶到火车站,他给郑好送来了很多吃的,包括面包、方便面、火腿肠、甚至还有一个西瓜。
郑铁山问:“火车快要到了吗?”郑好说:“要晚上十一点呢。”
郑铁山看了看腕上老式的上海表,说:“嗯,还有一小时,车就要到站了。这趟车三十年前我也坐过。”
郑好问:“也是去省城吗?”郑铁山说:“是经过省城去朝鲜。可惜同车的很多战友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此处他有些伤感,转过脸去说:“我走了,你好好考试吧!”郑好目送父亲瘦瘦高高的孤单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去省城的火车在晚上十一点准时开出。列车缓缓离站,此时车厢内的旅客大多已经进入梦乡。上车没有多久,汤姆老师也很快沉沉睡去。
第一次坐火车的郑好心情激动。久久难以入睡。列车在华北平原上急速奔驰。
他望着车窗外,外面是月光照耀下的山川河流,寂静而安详。
偶尔有点点灯光闯入眼帘,那大概是村庄或者是集镇。但都是一晃而过,迅速消失在远方,化作天空点点的繁星。
郑好心情莫名的激动,想到在三十年前,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也许正坐着火车行驶在同一条铁轨上。
路边是同样的山,同样的河流,甚至这铁轨下承载着这趟列车的路基或许也是当年的吧!
父亲与他的战友,这些年轻人正在奔赴异国战场。他们是抵抗侵略保家卫国。
他们身上穿着单薄的军衣,抱着冰冷的钢枪,寒风穿过车厢,无情肆孽。可是他们的目光是坚定的。他们的心是火热的。
他们要保护的是这片刚刚获得自由的土地,和这块土地上刚刚获得平等和尊严的父母兄弟。
再不能让蛮族的铁蹄践踏这块美丽丰饶的土地。
再不能让同胞流血牺牲,饥寒交迫。
再不能让成千上万的亲人在这块土地上背井离乡,流血死亡。
要拒敌于国门之外。他们要用血肉之躯铸起新的长城。
他们不是懦弱民族,更不是劣等种族。先辈们流血流汗,用刀和剑,用血与火,让中华民族由黄河流域的一个小小部落拓展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大帝国。
可是近一百年,他们落后了,受尽屈辱,现在他们要用自己的实力恢复祖辈荣光。
他们是黄帝子孙,龙的传人。他们是华夏子民,是这块大地的真正主人。
想及此处,郑好不由热泪盈眶。父亲战友中的很多人,也许从此长眠在异国他乡
。
他们再也不能归来。再也不能回到这祖祖辈辈耕耘生活的土地。
他们坐上列车那一刻就应该知道,他们是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去铸就这个民族再次强大的脊梁。
他们在列车上应该是多么多么的想念父母亲人、兄弟姐妹。应该是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深情凝望这眼前的山山水水。
他们眷恋着车窗外这一步步远离的故土。深吸着祖国泥土和山水的芬芳,应该是多么的难舍难离。
车轮与铁轨的撞击,铿锵有力。一如他们心中的信念,不可动摇。
他们面对的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可是他们战胜敌人的信念不曾动摇。
为了捍卫这神圣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为了这里亲人不再受战乱之苦,他们甘愿用血和肉去捍卫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尊严。列车外寒风刺骨,他们枕戈待旦。
郑好想:“一个人,没有了向上的精神,拥有再多的物质财富也是行尸走肉;一个国家,没有了弘扬正气的大无畏精神,经济再发展也是散沙一盘!当年的激情,豪迈,民族的凝聚力,同心同德,正是让清贫的中国不畏西方列强,屹立于世界之林,最后迫使美国承认中国的最重要原因啊?父亲他们那一代人是伟大的,是无愧于民族,无愧于时代的。”
三个小时后,火车渐行渐慢。映入眼帘的灯光渐渐增多,十盏百盏千盏万盏,明灭闪烁,五光十色。像是进入了灯的海洋,光的世界。
房屋也由少而多,由稀疏的低矮平房、五六层楼房变成了数不清四五十层的甚至更高的摩天大楼。这大概是要进入省城了吧!
不知三十年前父亲和他的战友是否能在这里小憩一会。
也许不能。他们与这座城市擦肩而过。为了祖国亲人幸福安乐,为了祖国的未来繁荣富强,他们必须夜以继日赶赴战场。
四月三日凌晨两点,列车准时到站。郑好与汤姆走下了火车。
他们进入了省城清水。不愧是省城,什么都是大气魄,大手笔。单单是这车站站台,就不知比煤城大了多少倍。
虽然是凌晨,十多个站台依然是熙熙攘攘。站满了人,有的等待上车,有的在排队出站。
站台上方,高大穹窿式的白色钢架吊顶,如彩虹般把整个车站罩在里面,上面镶满了灯,把站台照的亮如白昼。
一列列火车或是蓄势待发,或是已经离站。郑好感觉耳边是机器轰鸣,脚下站台抖动。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一切都是那么震撼。一切让人感到兴奋。
走出车站,站前公路宽敞干净,路上大大小小的车辆川流不息,竟然比煤城白天的车辆还要多出许多。大小车辆在眼前穿梭而过,秩序井然。
两个人走进了车站旁边一家二十层高的大酒店。汤姆要了一间客房,对郑好说:“现在我们休息,早上7点准时出发去省会大礼堂。我看地图了,从这里去省会大礼堂也就是十多里路。两个小时的时间绝对绰绰有余。”
汤姆
进了酒店倒头就睡,郑好看着酒店外闪烁的城市灯光,以及一幢幢插入夜空的高楼,听着路上一辆辆穿梭来去的汽车车轮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天微微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汤姆唤醒他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十分了。两人匆忙收拾好行李。在酒店门口顺利叫了一辆黄色面的。
此时恰值上班时间,没有行出多远,就遭遇了堵车。就这样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过去,汽车才蠕动了一半的路程。
汤姆有些焦急起来。不停地看表。郑好从车窗内向外望。大大小小,颜色不一,型号各异的汽车。排的像长龙一样,既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
又过去了半小时,面的才经过两个红灯。离省会大礼堂恐怕还遥遥无期。要这般速度走下去,九点钟到比赛现场恐怕是有困难了。
汤姆汗下来了。他不停地用英语说:“How I do?(这可怎么办)。”
汤姆又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二十多分了。他对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快一些。”
面的司机满脸无奈,双手一摊说:“我也没有办法,星期一早晨堵车。总不能飞过去吧?”
郑好对这次所谓的英语比赛不是很感兴趣。甚至被逼放弃语文朗读比赛,心中还感觉无比愤懑。
所以对比赛是否晚点,却也并不十分介意。可是此刻见汤姆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他插嘴说:“去省会大礼堂有十多里路,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看现在这个堵法,再过一小时,我们也未必顺利赶到。如果下了车走过去,半小时应该差不多。”
汤姆此时如梦方醒,说:“这会我都急糊涂了。你说的对,我们下车跑过去。”
郑好与汤姆下了车,由于人生地不熟,他们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边看地图,边问路,边行走。
郑好看汤姆累的满头大汗,他就要过了汤姆身上带着的行李。
八点五十五,一个热情的市民指着宽阔马路旁边那一排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的白色宏伟建筑群,告诉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他们,“那就是省会大礼堂了。由这里去到那里,大概还需要10分钟。”
二人一路狂奔。到了省会大礼堂门前,汤姆累的趴在旁边一棵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半年来郑好除了学习,还常常练习移身幻形分筋错骨十八式上面的吐纳功夫,日积月累,竟然小有成就。
郑好拿的东西比汤姆要多。可是却神定气闲,绝不像汤姆,累得几乎吐了血。
八点五十九,郑好与汤姆冲到了省会大礼堂门前。
保安拦住了他们。汤姆说:“我们,我们……”可是,此时的他张口气喘,竟然不能说出话来。
郑好说:“这里是省会大礼堂吗?我们是参加英语比赛的选手。”
保安点点头,说:“没有错,你们很侥幸,再晚来几秒,就进不来了。说着按动电钮,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自动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