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舒梓乔走近了几步,低声道:"这其中的缘由,像舒小姐这么聪明的人,不用我说也该清楚的吧?"
她笑了笑,又提高了音量:"再说,听说这个病房的病人费用才付到今天...舒梓乔,我也够仁至义尽了,已经让陈医生带着那位阿姨去做检查了。李护士,还愣着干什么,把新床单赶紧换上,我阿姨这边还等着呢!"
苏梦欣得意地朝着门前愣着的护士叫道,护士应了一声,拿着床单才朝前几步,便被舒梓乔拦住了脚步。
"钱我会付,没有这样半路把人赶走的道理..."
"可是我说过,这是我的专属病房。"苏梦欣打断她的话,意有所指地开口,"舒小姐,看来我们两人眼光太相似,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不过...得不得得到,就要看自己的本领了..."
"贺少!"苏梦欣眸光一转,望向了门前,惊喜地叫出声来,舒梓乔的身子一僵,苏梦欣已经扭着腰肢朝门前走去,眼底的光芒,尽是炫耀。
事实证明,世界上发生的有些事情实在是狗血的。
舒梓乔攥了攥手心,无论贺一格这趟是凑巧来的还是苏梦欣让他过来的,这都注定是难堪的一天。她是无所谓这样的难堪,只是郝姨...若是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在贺家的处境,她会为她很难过。
所以,在这样的难堪之前,提早结束毫无意义的争执?这是贺家的医院,而苏梦欣是贺一格的女人,她凭什么争这么个VIP特权呢?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眸光轻抬,果然是那个男人正在门前的位置,苏梦欣站在他身侧说着什么,他似乎在听,目光却是望着她的方向。
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她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从他们身侧走了过去。
"舒小姐。"苏梦欣笑得妖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
"谢谢苏小姐的好意。"舒梓乔清冷地勾唇,声音有些发紧,不远处,是郝姨走出检查室的身影,她眼眶一红,很快低下头去,敛好自己的情绪。
"小乔,你怎么来了?"郝姨眼尖地看到了舒梓乔,疾步走近,"你这孩子,不是才来过医院吗?跟你说别总是记挂着郝姨,郝姨没事,你这样又是上班又是往医院跑的,也不怕累坏了自己?"
"..."舒梓乔清了清疼痛的嗓子,笑道,"刚刚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陈医生说了,都挺好的,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小乔啊,你这好端端的又跑回来做什么,看又淋湿了,快去病房拿块毛巾擦擦!"
舒梓乔垂眸,开口有些艰难:"郝姨,病房和医生..."
"刚做完检查,怎么让郝姨在风口站着?"一道低沉的磁性嗓音在舒梓乔耳边轻轻炸开,错愕之间,腰上已经绕过一只手,男人温润地勾唇:"郝姨,你好,我是贺一格。"
郝姨的目光在舒梓乔和贺一格之间来回了几次才惊喜地反应过来,伸出手跟贺一格交握;"贺...贺少爷..."
"郝姨,真是抱歉,梓乔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您住院的事情。这段时间,真是怠慢了。"贺一格温柔的眸光掠过舒梓乔愕然的脸,勾唇道,"以后这么重要的事,要记得第一个通知我。"
"..."舒梓乔茫然迎上他含笑的黑眸,一时之间,脑子嗡嗡作响,这个男人,现在演的算是哪出?
"梓乔,你带郝姨先进病房,我去详细问问陈医生什么情况。"他握了握她的手,手掌冰凉,又道,"你也快点进去拿毛巾擦擦,衣服都湿了大半了。"
"..."
"小乔!"郝姨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拉住她的手,"告诉郝姨,怎么回事?那是贺家少爷贺一格,你跟他...你跟他感情有进展了?太好了...臭丫头,怎么不早点跟郝姨说?"
"..."舒梓乔哑然,眼角的余光,是苏梦欣脸色难看地朝着她的方向,她看过去,她便收回了目光,气嗖嗖地走了。
现在这样,究竟什么状况?坐在已然收拾妥帖的高级病房,舒梓乔有些发愣,脚步声逼近,她才恍然回神,目光落在高档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上,她的眸子正要抬起,却是听到手机的铃声响起,卓洲寒的电话。
仿佛有道寒凉的视线掠过,待她抬起头时,他却是朝着郝姨的方向迈步过去。
手机在响,舒梓乔走出门接电话。
"贺少爷,请坐。"郝姨的声音让贺一格收回视线,郝姨的激动不太掩饰得住,看贺一格的目光完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类型。
待舒梓乔接好电话走进来,两人正处于相谈甚欢的状态。倒像是她这样突兀地进来,破坏了这种和谐。
郝姨的目光在她跟贺一格之间来回,笑得很开心,而这种状况的诡异,只有舒梓乔明白。
"贺少爷,小乔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郝姨那郑重的托付样子让舒梓乔汗,她叹了口气,又道,"小乔,郝姨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以后别有事没事总往这里跑,知道吗?"
"..."
"郝姨,我先带她回去上班,下班再过来。"贺一格站起身来,神色自然地握住舒梓乔的手,那眼神,宛如疼爱妻子的丈夫。
舒梓乔就这样在郝姨欣慰的目光中被牵出了病房,掌心温热,心底却是苦涩和寒凉的,如麻的乱。是骗局总会有揭穿的那一刻,她实在不忍看郝姨心痛的脸。
雨势依然很大,舒梓乔看着哗哗的雨帘:"贺先生,我会自己打车去学校,今天的事..."
话音未落,手上的雨伞被抽走,他撑开伞,直接拢过她的腰便朝前走去。
"..."舒梓乔愕然地看着旁边眉眼冷凝的男人,被迫跟着他一直走到停车场,他收好伞,看了她一眼,"我把车开过来,在这里等我。"
"..."舒梓乔再一次无语,发现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没有发表言论的自由;她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他想做什么,自知之明如她,自然不会妄想着他忽然之间看上了她。那么,为了什么?
"上车!"车门被推开,舒梓乔愣了愣,还是坐上了车。
该是第一次坐贺一格的车,他坐在主驾的位置,她坐在副驾的位置,车子在雨雾中往前驶去,却并不是朝着学校的方向。
"不是回金圣吗?"舒梓乔忍不住开口,男人皱眉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你现在这种状况,不该是先回家换一套衣服?我可不想天天给你送姜汤。"
"..."舒梓乔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无语了,目光淡淡地转向窗外。
"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男人把着方向盘,淡淡出声。
"..."舒梓乔不知为什么觉得开口有些尴尬,她舔了舔唇,下定决心才抬眸,"贺先生,今天的事...谢谢你。"
男人剑眉一挑,扫了她一眼:"哦?谢我什么?"
"..."舒梓乔微愣,"谢谢你今天让郝姨重新留在病房。"
"只是这个?"
"...还有,没有换掉主治医生。"
车子缓缓停住,已经到了老宅。男人却是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凝着她的脸,许久才道:"舒梓乔...明明遇到了麻烦,为什么不求助?郝姨住院那么久,如果今天我不在医院出现,你是准备永远不说吗?"
"..."她撩过鬓边的湿发,"其实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会几天睡不好,连晚上都会做噩梦?没什么你需要整天去查专家资料?你的没什么,是觉得自己是铁打的身体,还是觉得郝姨的心脏病和眼疾真无大碍?还是觉得,有了卓洲寒这样的靠山,就能救郝姨?"
一个下午淅淅沥沥的雨,舒梓乔的神思也在游移和混乱之中。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贺一格知道郝姨的病情的。难怪,那天他说到了眼疾和心脏病,原来那是试探。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他甚至知道,她写给卓洲寒的欠条。
他说,他可以找到罗曼青的师傅,可以说服郝姨,也可以安排郝姨的前期治疗。不过前提就是,要跟卓洲寒划清界限。
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针,难道男人的心也是?她任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贺一格这么做的理由。她跟她无关不是吗?她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吗?那么,他这样的干涉和帮助又是为了什么?
发给卓洲寒一个短信,他很快便电话回了过来,说他在美国又找到一个专家,到时再比较一下哪个专家合适再做定夺。
只是还来不及定夺什么,晚上,医院传来消息,郝姨的眼睛忽然暂时性失明,已经被连夜送外A国。
火车疾驰,舒梓乔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慌乱贯穿每根神经,她单手撑着额头,心乱如麻。暂时性失明,她不知道危险性是有多大,可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如何生活?
脑海里浮浮沉沉,都是郝姨的好。她像是严父,像是慈母,像是知己,那么多年,她一直那么温暖,所以,今天,无论面对什么,她都还能那么善良坚忍。可那么好的人,命运怎么能对她那么残忍?
舒梓乔叹了口气,伸手拉过窗户,却见那玻璃的倒影上,映着熟悉的眉眼,棱角分明,尊贵倨傲。
她猛地转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立着的男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怎么可能也在火车上?
"贺先生..."
"去A国为什么不告诉我?上火车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黑眸暗流涌动,布着红丝,有种感觉叫做生气,他不过就是想回到贺家跟她一起到A国,她却是什么都没说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了。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女人,简直当铁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