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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是玩伴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沈明姝在沈容华后下的马车。

令她意外的是,沈容华不知怎的,凑过来拉住她胳膊,要同她一起走,俨然一副和她姐妹情深的模样。

走了几步,沈容华突然掩嘴轻笑:“明姝莫要耷拉着脸了,不就是没考好吗,日后在太学好好学习就是了。”

难得沈容华会出言安慰她,沈明姝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道雄厚男声:“明姝此番没有考好吗?”

只见承嘉侯正迎面走来,“恰巧”听见了沈容华的话,瞬间皱起了眉毛。

安慰个鬼,她就知道……

明姝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容华就抢着道:“爹爹也不要责怪明姝了,我当时就坐在她边上,考试的时候明姝急得都出汗了,可见也是用心去作答了,这一次考试没考好,也算不得什么……”

“对吧,明姝。”

沈容华朝她笑得温柔,像是真心关切妹妹的好姐姐。

沈明姝: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点点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地看着承嘉侯:“姐姐说的对,明姝这次没考好……”

闻言,沈容华嘴角笑意更甚。

“这次肯定拿不到头名了。”明姝低着头,一副伤心的样子。

沈容华的笑意瞬间凝住。

“拿不到头名就不能给侯府争光,明姝真的好没用。”她手攒成小拳头,在眼圈处作抹泪状。

沈容华:???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坐在沈明姝身边可是看到了的,她后面急得小脸通红,明显就是做不完题目了……

而她三道题做完时间都还有剩,虽然自觉答得不算太好,但肯定比沈明姝题目都没做完的要好。

题目都没做完,沈明姝居然有脸这说要拿头名,这小丫头脸皮还挺厚?

真当她不会在爹爹面前说出实情?

可承嘉侯已经走过去摸着明姝的头轻声安抚:“明姝还这么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侯府争光。”

“乖,不哭了……”

沈容华:……她这还真不好说。

她先前那暗贬的话还可以被认为是关心妹妹,可若在这个时候指出明姝“撒谎”的事,就容易被认为是故意在侯爷面前抹黑明姝,失了作为长姐的风度。

承嘉侯虽然直男了点,但也不是傻子,她的小心思肯定会被看出来。

况且,承嘉侯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她们在太学的成绩,他在意的,始终是那公主伴读的位置,那才是能给侯府带来光耀的东西……

沈容华自认为看得明白了,于是收敛了不平的心思,轻笑着补充道:“爹爹说的是,我们姐妹去太学,又不真正是为了学习,成绩什么的并不重要,明姝若成为公主伴读了,也算是为侯府争光。”

承嘉侯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显然是认同她说的话。

可沈明姝闻言却抬起头,认真地道:“去太学,当然是为了学习呀,姐姐方才不是还说,我这次没考好不要紧,日后好好学习就是了……”

她睁着一双泪濛濛的大眼睛,歪了下脑袋,似乎很困惑:“可姐姐现在又说,去太学不是为了学习,所以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沈容华的笑容一下凝滞,她当然是抱着第二种想法,先前那话,不过是为了揭示明姝没考好而顺带的托词。

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

可要让她在明姝面前说自己去太学并不是为了学习,就只是为了成为公主伴读,无形中好像就矮了明姝一头。

况且,沈容华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浮现了宋学官先前的话——“太学是读圣贤书、沐先哲礼的地方”,心中某个地方恍若被重重敲了一下,这话就更说不出口了。

“不管姐姐怎么想的,我去太学就是为了学习。”

沈明姝个子矮矮的,扎着女童的花苞头,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说出来的话却莫名铿锵有力。

“自然是要学习的。”瞧见长女面色不好,承嘉侯笑着打圆场,“只是若能同公主们相处好,也是极好的。”

沈明姝疑惑地眨眨眼:“可是,只要和公主关系好就能当上伴读吗?”

“那是自然……”承嘉侯话音刚出口,自己就怔愣住了。

“可若要真是给公主找玩伴,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宫女和侍从,为什么还要选伴读去陪公主玩?”

像是为了缓解先前的尴尬,沈容华哧哧一笑,柔声道:“三妹妹说笑,那些宫女的身份怎么能和公主伴读比?”

“是啊。”沈明姝点点头,目光灼灼,“既然不是去做宫女,那为何想的都是做宫女做的事?”

这话直接堵得沈容华哑口无言。

沈明姝又将目光转向承嘉侯:“明姝知道,爹爹想要我们当公主伴读,是为了我们好,可若是成为公主伴读只需要同公主处好关系,那皇上为何要先让我们都入太学呢?”

“直接定下人选不就行了吗?”

承嘉侯看着自己面容稚嫩却言语振振的三女儿,目光复杂。

“就算是爹爹您想给明姝找个伴,也会更青睐品学兼优、才情出众的吧……”

“便宜爹:不,我只想要让你找权势出众的。”666号接着她的话在一边吐槽。

听了明姝这话,承嘉侯摸了摸鼻子,面露几分心虚,他原本是赞同长女的话的,可听了幼女所说的,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温声道:“明姝说的没错,你能这么想,爹爹很欣慰。”

他又见长女露出失神的表情,又出声安抚长女:“容华也是爹的好女儿。”

承嘉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沈明姝和沈容华:“你们谁当上公主伴读,爹都高兴。”

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当公主伴读的话,便宜爹不愧是便宜爹。

闻言,沈明姝和沈容华难得观点一致,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打出呵呵二字。

太学,清音阁。

“老师。”小少年朝着桌案后的老者叉手行礼。

“嘉言来了。”江渝年将手中卷宗放下,语气很和蔼:“坐到这边来。”

谢嘉言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他理了理衣摆,在江渝年身侧屈膝坐下。

江渝年将一沓答纸递给他:“这是今日入学学子测验的卷子,你先看看,大致估个等第。”

说着,他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这成绩要得急,今日就要下来,及时传到各家府邸处,还得麻烦你帮老头子看看。”

“老师言重了。”谢嘉言低敛着眉眼,已经在翻那沓答卷,“相比撰抄文书,嘉言更愿意被老师在这种事上麻烦。”

江渝年想起上回让他帮忙做的繁重公务,脸不红心不跳,嘿嘿笑了两声:“嘉言做事,老头子放心。”

“既然要的这么急,怎么不喊其他学官一起帮着看?”谢嘉言将一沓答卷大致翻完,疑惑道。

“那群老家伙你也是知道的。”江渝年摇摇头,“学识是有,可小心思却不少,这次的学子关系颇大,要足够公正才是。”

江渝年说的隐晦,谢嘉言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再联想到答卷里面晃过的簪花小字,便知道这关系的是什么事了。

阁内一派寂静,只听得纸张哗啦翻页的声音。

突然,江渝年讶然出声:“这份答卷……”

上下翻看时,江渝年的神色也在不断变化,半晌他叹息一声:“怎么出了这种意外。”

谢嘉言接过那答纸,却瞬间蹙起眉头。

无它,只是这字着实丑了些,斗大一个,却还方方正正列在一起,就像整齐码着的箱笼,看着笨拙又滑稽。

然在读完第一行字后,谢嘉言才明白过来江渝年所说的意外是什么。

“毋不敬,严若思,安定辞,安民哉。”他喃喃念出那文字,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

他的目光转向江渝年:“这是《曲礼》篇。”

江渝年点点头:“不错,默写十三经篇目,这题目本是内舍测验的题目,不知怎的混进了这入学测验的竹简里……”

“还恰好被这小姑娘拿到。”

小姑娘?谢嘉言翻了翻答卷,找了作答者的名字——沈明姝。

确实是个姑娘家的名字。

只是他再看那粗犷的方块字,忍不住嘴角微抽,这字属实不像是个姑娘写的。

江渝年最是了解谢嘉言,一看便知晓他是在嫌这字丑,于是解释道:“你看末尾。”

谢嘉言翻至末段——于国君,曰备酒浆;于大夫.曰备洒扫。

再大致浏览全文,谢嘉言也不免露出异色,这姑娘竟是将《曲礼》上下篇都默下来了,而他一番通读,居然也没找出有默错的地方。

单纯的默写题目,可能无法看出学子才气如何,却可以知晓是否勤奋。

默写十三经篇目,是叫内舍学子都头疼的题目,可她一个初入太学的学子,竟完完整整默了全篇,选的还是内容颇多的《曲礼》。

一个小姑娘,能做到这程度,实属难得可贵。

谢嘉言再回忆起在其他答纸里看到的题目,和这个相比,难度就完全不够看了。

“嘉言以为,此卷当归上筹。”

“可她其它两题,却只粗粗答了个开头……”江渝年却露出苦笑,“也是我等的疏忽,默写本就耗时长,入学测验却只有一个时辰,她怎么来得及。”

谢嘉言往后看,接下来的一题是关于《诗经》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斗大的一个“答”字。

答:我选择赏析的篇目是《蒹葭》,这一篇开头写景,描述了xx的景象,渲染了xx的氛围……

通篇大白话,字迹还潦草。

谢嘉言勉强看了两行,就皱着眉头放下了答纸。

“仔细去读,她写的倒也有些见地,只可惜简短了些。”江渝年捋着稀疏的胡须,语气无不遗憾。

“嘉言现在觉得,该给她评什么等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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