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出来的时候, 眼神频频看着自己的手。
乾清宫的小太监在前带路,一双眼睛里面满是着急:“恒亲王殿下冒着雪就赶过来了,陛下下令要殿下赶紧过去。”
王全撑着伞跟在身后, 眼神没忍住往殿下的手中瞥了一眼。刚吃虾吃到一半殿下下令让所有人都出去,关门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乾清宫的小太监就过来了。
不知殿下玉主子两人在做些什么, 这么冷的天, 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脸都是红的。
殿下眉眼满是得意,好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反而玉主子巴掌的脸燥红成一片,羞的眼神都不知往哪里看。
王全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得,他跟在殿下身侧多年, 有什么没见识过?一盏茶的功夫绝不是殿下的为人。
而且, 刚他在屋外没听见声响, 殿下出来的时候衣裳也没乱。
唯独惹人好奇的是,一双手,两根手指全红了。
王全想到这里,又故意借着打伞的姿势往殿下那又看了一眼, 月色的华服之下,十指修长如玉, 手指更是骨结分明。
只唯独一双手, 食指和中指泛着绯红。是那种格外明显的红, 一眼看过去立马就能注意到。殿下的手生得, 便是越发的显眼。
从手指的根部往, 一直到指尖才瞧清楚带着细微的肿, 像是被什么含住了后又细细地磨。指腹还能瞧清带着深浅不一的牙印。
越是往,那抹红色便是越发地明显,红的娇艳, 红的艳丽,带着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玉骨一样的手指如今蹂.躏成了这副模样,王全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一热,赶紧挪开眼神再也不敢直视。
“恒亲王府又出了。”雪落在油纸伞,王全弯着身子站在他身侧,小声儿道:“说是恒亲王殿下押了那几个刺客过去,随即陛下立刻让皇后娘娘也去了乾清宫。”
恒亲王这样的人,若是无证据绝不会轻易闹到陛下面前,这儿,恐怕是跟皇后娘娘有关。
长靴踩在雪地中,传来一声嘎吱的声响。太子点着头,淡淡道:“知道了。”只那低垂着的眉眼却无半分的惊讶。
雪还在下着,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乾清宫门口,刘进忠在外守着。
老远的,瞧见太子殿下立马就前过来迎了,那张干枯的脸头微微往下弯,满是恭敬道:“陛下早就在着了,还请太子殿下随着奴才过来。”
王全收好手中的油纸伞立在一侧,着胆子往刘进忠那儿看了一眼。
刘进忠是陛下身侧的首领太监,平日里极少见他这番喜形色,可今日这张脸却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垂下眼神默不声的靠在门口。
乾清宫的门刚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梅花香。
陛下来喜爱梅,每到冬日里乾清宫内处都是梅花。太子跨着玄色的长靴走进去,随即目不暇视地继续往里面走。
越往里走,那股梅花的香味便越发地深了,其中还夹带着一股似有所无的龙涎香。玄色的长靴走在铺着墨绿色的地毯,细微地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乾清宫中入目可见的奢华,金漆点翠的屏风靠在右侧的墙角,太子刚走过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吼。
伴随着而来的是一只茶盏,太子往后撤的脚步顿在了原地。那只描着龙凤的茶盏立马砸到了他的长靴。
茶水溅湿了鞋面,茶盏掉在地毯碎了一地。
屋子里的人这才瞧见他来了 ,龙椅,帝王放在扶手的手捏紧,抬起头时眼中的神色晦暗分明,帝王的眼神往太子那儿看了许久,随即才淡淡道:“太子来的正好。”
帝王的声音除了刚开始的怒气,瞬就恢复了往日里的威严平静。
“这几个人太子过来看看认不认识。”
“儿臣叩见父皇。”太子前行礼,之后才往屋子里看了一圈。皇后应当是早就来了,正坐在陛下身侧,低着头瞧不出面的神色。
陛下的眼神示意他去看下面,墨绿色的地毯跪着几个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瞧模样应当是全被控制住了手脚卸了下巴。
恒亲王站在几人身侧,见他进来后,目光一直落在他身。
太子只瞟了一眼,随即转过头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父皇,儿臣不识。”帝王身侧,皇后松了一口气。
“恒亲王府出,如何会太子有关系?”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面还带着笑意:“再说了,恒亲王这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皇后的这段说到后面,脸色已经僵了下来。
她没想到的是恒亲王府的人在后面跟着,前脚人刚掳走,后脚人就寻了过来,准备得十足充分,人证都带到了陛下的面前。
“这些刺客的目的并不是儿臣。”从始至终,恒亲王一直站在角落后,直到太子过来,他才走了前。
“刺客们三番两次要害的都是府中那位,当年洛家唯一一位遗孤,也就是如今的洛乡君。”
他跪在地,抬起头:“这些刺客儿臣已经审问过,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陆家人,刺客的背后还带着洛家的图腾,今日当着父皇的面,儿臣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
那漆黑如墨的眼睛撩起,余下的掷地有声:“陆家派出去的人三番两次去刺杀洛乡君,洛家如今就这一个遗孤,到底是陆家要她的命,还是皇后娘娘要她的命?”
“胆!”
皇后从椅子站了起来,头的凤钗微微晃荡:“怎么会是本宫加害的洛乡君。”
她看下面的眼神已经一片冰冷,拿着茶盏的手放下,仰起头,面无表情道:“本宫洛家无冤无仇,任由陛下去查,本宫也是毫不知情。”
雪下得越发了,乾清宫中一片灯火通明。
恒亲王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起。皇后太过谨慎,这没经过她手,陆家的三房又咬死是自己做的,不关皇后娘娘的。
陛下责罚了陆家三房,撤了官职,且流放崖州,可皇后娘娘那儿却因没证据,轻拿轻放了。
陈珩本也没想着凭借这区区几个刺客去拉皇后下马,陆家根基多深?皇后入主后位多年,如何就能轻易就搬倒?
他要知道的是父皇洛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如今看来,父皇关心是真。
但一牵扯到旁的,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只如今确定的是,皇后洛家,长安是恨之入骨。陈珩想到东宫中的玉笙,单手捏了捏眉心。
那张刚在乾清宫面帝王皇后都能面不改色的脸,如今却满是担忧。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双手捧到她面前,可如今危机重重,他又庆幸她在东宫活的安好。
“殿下。”庄牧抖开手中的氅披在他身:“陛下派了人过来,说是要将小姐接回宫中。”貂皮氅笼在身,浑身下那股冰冻的冷意这才渐渐地散退了。
陈珩低头咳嗽了一声,这才问:“她人如何?”
庄牧拿着氅的手有着片刻的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后派去的人去寻了不少男子来……”到底是看着她长的,庄牧说到底有些心不忍。
“们寻到的时候,小姐已经被……被……”余下的两个字庄牧说不出口。
殿下要拿小姐做诱饵,怕引怀疑,身侧根本就没派人跟着。
直到那些刺客带着洛长安跑出了十里,他们的人才敢沿路追过去,只是到底还是晚了,毕竟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丧心病狂。
“小姐不愿意入宫,如……如今吵着要见你。”
恒亲王府中,十几个小太监太医人都跪在地瑟瑟发抖。屋子里传来崩溃的哭喊砸东的声响:“滚滚滚,都给滚!”
一晚过去,洛长安已经清醒过来,那些忘却的记忆也随着接踵而来。
她浑身下都泛着疼,双腿之更是。闭眼睛那种滋味便让人忘却不了,浑身颤抖着,洛长安抱着自己哭喊道:“都滚出去,要见珩哥哥!”
陈珩走进来,屋子里静了静。
“都出去吧。”
床榻的人听见声响,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眼睛去看门口,一双眼睛中渐渐地都是喜色:“珩……珩哥哥?”
洛长安看着门口的人,伸出手想去触碰:“…………”她语无伦次,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去给你挑了料子,你最喜欢的玄色。”
“ 想亲手给你做一双长靴……”
“昨日这一切,是故意的。”陈珩走进来,一句说得她接下来的都僵在了原地。
“怎……怎么可能?”
洛长安嘴唇哆嗦着,她身侧一直都有人保护着,从小到哪怕是她出去一会儿,珩哥哥都紧张的不知什么样子。
次那些刺客来,杀死了她身边的嬷嬷。
这次这些刺客过来,她身侧又空无一人。
那些人压在她身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下意识地就否定了。珩哥哥她这样好,一定是忘了。
“你不是故意的,不怪你。”
她仰起头,眼泪却是爬满了整张脸:“只是有点疼,马就好了,洗掉,洗掉就能干净的……”她语无伦次,甚至疯疯癫癫。
陈珩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道:“待会会让庄牧送你出去,从今往后恒亲王府便不会再让你进来。”
那双手渐渐地僵硬住,洛长安猛然抬起头:“为什么!”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吼:“你伤至深都从未怪过你,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伤你的从来不是,是你自己。”陈珩低头看着她,冬日的天有些凉,他一夜未眠,唇色有些发:“给过你不止一次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怎么些年,她抢了玉笙的一切,占据了她的一生,却是能够毫无愧疚,甚至理所当然。
“不是自己的东,终究是要还回去。”
那双眼睛看着她,洛长安开始浑身发冷,他是不是知道了,知……知道自己是假的?浑身哆嗦着,洛长安狼狈的躲开眼神。
可随即下一秒又开始否定,真正的洛长安已经死了啊,珩哥哥怎么查都查不到的。一定是自己乱想了,这个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再知道自己不是洛长安!
没有人!颤抖着的指尖收回去,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自为之,这是最后一次劝你。”长靴往门口走去,快出门的时候他留下这句。
“小姐,该如何是好啊!”陈珩一走,她身侧的丫环就过来哭:“殿下下令,要将主子您的东都搬走。”
“这么的雪,主子您这是要搬到哪里去啊。”
“……不……走。”浑身下都仿若冻僵了,洛长安咬着牙才说出这句。
“可……可是殿下说了要将你立即带着。”丫环的声音中满是哭腔:“让您搬出京城……”
搬出京城?再到一个无人的乡下让她了却残生?一想到这里她害怕得浑身颤抖。离开恒亲王,离开王府她还有什么?
边颤边哭着抱紧自己,这不是她想过的日子,那些穷苦的,一眼看不到头的生活,她一日都不想再过下去。
外面,陛下派来的太监们又开始磕头哀求:
“随着奴才们去皇宫吧……”
“陛下心中担心你啊,乡君……”
像是一瞬找到了希望,洛长安愣愣的抬起头,外面一声声的都在喊着乡君,是……她是陛下亲自封的乡君,她有封号有品级。
就算珩哥哥如今不要她,她依旧……依旧是尊贵的。
“去!”喉咙里一阵沙哑,她疼得浑身发颤,却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她将恒亲王的抛弃耳边,毕竟这一国之主,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都站在她身后。
没有任何人能抵御住这样的诱惑。
书房的门打开,传来一道嘎吱的声响。
庄牧走前来,小声儿道:“殿下,小姐跟着的内务府的人入宫了。”陈珩坐在书案面前,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玄玉。
平平无奇的一枚玉佩,庄牧却是不敢细瞧。
听了庄牧的,他面却是没半点的意外,将手中的玉佩放了下来,淡淡道:“将她的东都搬出去。”
庄牧点着头:“小姐的东都搬走了。”
“从今以后,恒亲王府再也没有小姐。”窗外的雪停了,融化后露出了柳树的枝条,陈珩将目光收回来,淡淡道:
“将柳树都挪走,换成……”
那夜,清风里,梅树下,她拎着灯笼拿着梅花朝他缓缓走来。
余下的几个字仿若带着眷恋,呼吸都不由自主的轻缓了一些,下垂着的眼神克制又温柔:“换成梅花。”
他的王府会种满梅花,日日待,总有一天会到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