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晚的雨, 清早起,骤雨初歇。
昨日赵良媛出事,很是闹了一晚上。玉笙陪着太子殿下去看了一眼, 赵良媛躺在床榻上,很是不好。
“赵良媛这病, 断断续续病了一两。”素嬷嬷捧着托盘, 拿了两碟糕点轻轻放在玉笙的手边。
刚过了初春, 下了雨还是有些冷。御膳房新了两膳食太监,一手早茶做的可谓是出神入化。
“娘娘尝尝这蟹黄汤包,说是新的厨子做的。”素嬷嬷将那碟子往玉笙手边推了推,又道:“拖现在已经是实属不易。”
玉笙躺在人榻上, 紧闭着的眼帘颤了颤。
昨日她去看了一眼, 赵良媛那样子, 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她瘦马份被曝,起因是因为赵良媛第一察觉。
可如今,兜兜转转,她重新回了东宫。可赵良媛却是……
玉笙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番模样,如今却是要消香玉陨。纵她有再多的想法, 如今, 只得放弃。
“让这几日院子里的奴们嘴放严实了, 少说。”赵良媛的子只怕这几日, 东宫上下只怕有的闹腾。
赵良媛人要没了, 玉笙自然不会过多计较。但闲言碎语终究是难听, 奴们若是管不好,殿下那儿只怕不悦。
“是,奴婢省的。”素嬷嬷弯着腰, 道:“待会儿让她们打起十二分精神,谁敢多说一句,把皮绷紧了。”
玉笙点了点头。
扶着人榻的扶手起,她一边接过冬青递过的银箸,一边道:“殿下呢?”
“太子殿下去上早朝去了。”
玉笙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顿住了。
“怎了?”冬青连忙低下头:“可是这糕点不适?”
玉笙摇了摇头,将吃了一半的千层糖糕放了下去,下垂着的眼帘有些深,她过了会儿道:“这糕点有些像扬州的手艺。”
新的厨子还当真儿是扬州的,说是圣上亲自吩咐的。
“乾清宫的奴透露的,圣上这段时日说胃口不好,想吃扬州菜。”小元子弯着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笑意:“这扬州的厨子一共十几,是最好的。”
“有擅早茶的,有擅长做炒菜,吊汤儿的,夜宵,甜品,甚至还有一专门泡茶的。”
“这……”三七一口栗子酥差点儿没噎死自己,咳嗽了两声,又猛的灌了两杯茶,道:“陛下这是着了魔了。”
“这谁说的定。”小元子嘀咕了一声,仰起脸又笑:“但娘娘刚好是扬州的,陛下此举倒是凑巧,娘娘能跟着沾光了。”
玉笙勾了勾唇,只那笑意却是没有达眼底。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难以让人信了。
晚膳的时候,果然是扬州菜。玉笙对那碗冬笋鲜菇汤很是喜欢,喝了不少。
赵良媛边的嬷嬷过,玉笙还未反应过。
晚上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雨,那嬷嬷穿着斗篷,立在了廊檐下。昏黄的烛火打在她那张脸上,像是秋日里干枯的菊。
“赵良媛请娘娘过去一趟。”嬷嬷开口的声音透着纪的沙哑,她对着玉笙的脸,面无表情地又道:“殿下不在东宫,娘娘放心。”
玉笙底还是去了,雨水连绵,了赵良媛那儿,她上那件绣着合欢殿的裙摆,已经染的湿透。
嬷嬷一直将她带了内殿。
赵良娣住得偏,自她孩子没了后,一直住在小院里极少出去。
玉笙一直外殿进,外殿倒是一股浓厚的药味,了内殿却是闻不一点的药香。赵良媛躺在前方的床榻上,见她进,还朝着玉笙笑了笑。
“走过些。”
玉笙眉心微微一拧。
“果然,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人是一样漂亮。”赵良媛看着人上前,眉眼之间溢出了一丝笑意。
她之前如何没看出,这位是洛家的人?难怪,之前她看玉笙总有一股熟悉感。太子殿下这段时日一直在查当的事,赵家人闻了风声。
后,派人去扬州查的人回了府,画像被她父亲看见了,一眼认了出。
她叔伯当,藏过洛太妃的画像,她小时候见过。
与昨日晚上比,她看上去精神好多了。面对着玉笙的时候,眉眼之间甚至于还溢着笑意。
人是人,哪怕是病入膏肓,骨子与气质还是令人难以挪开眼的。
玉笙看着面前的人,她实在是想不通,大半夜的叫她过,底是有什事:“你子不适,若无要事的,先回去了。”
她说完,还未转。床榻上,赵良媛咳嗽了两声,这开了口:“玉良娣原是急性子的人。”
赵良媛的声音实在是温柔,轻柔且慢的,又带着一丝绵。
玉笙本没打算走,她这番,只是想让赵良媛动开口而已:“本不是急性子,只不过玉笙爱恨分明,与赵良媛之间既有不愉快,那做不了姊妹情深。”
她的份被爆,赵良媛首当其冲是那□□。
纵知晓她如今子不好,可玉笙对她还是喜欢不起,语气自然而然地,少了那一些温度。
“是做不了姐妹情深。”嘴角有血渍泄露出,赵良媛如没看见,轻笑着拿起帕子擦拭掉了:“只你如今份对换,你了良娣,倒是了良媛。”
“这样,你还不满意不?”
玉笙的眉心轻拧着,一直没有放下。她看着面前的赵良媛:“良媛子不好,若今日是找聊天的,天色已晚,不奉陪了。”
这是她第二次说出这样的了,但不的是,她这次是认真的。
她没有这心思,没有这打算,与面前的人闲家常。
“不愧能让殿下这样喜欢你。”赵良媛轻笑着说完,再抬起头,面上的笑意便渐渐地淡了:“归根结底,是太子妃害的你如此,敢问玉良娣想不想报仇。”
玉笙只觉得好笑,在这位赵良媛口中,她莫非那蠢不?玉笙往床榻上看过去,眼中一片冰冷:
“你如今活不了几日,这样还想着让做你的刀,替你解决了太子妃?”
“不是。”
赵良媛抬起头:“这回,是亲手给了你一把刀,你只需听着便是。”
“这儿有一种药。”赵良媛像是一早准备好了,题转换得非常快:“吃下去之后,人会快速的怀孕。”
玉笙只觉得好笑,二不说直接道:“这世上若是真有这种药的,岂不是乱了套?”这一看不可信。
想生孩子吃上一颗,这要是真的后宫哪有这多争斗?
“还是你聪慧一些。”赵良媛先是摇头,随后,又笑了笑。刚开始,她是信了的。
“ 这药吃下去,人不是真的有了孕,而是……假孕。”直时辰一过,运气好的可以装快要生的时候。
“元承徽?”玉笙立即察觉什,问:“当初元承徽忽然怀孕,是你背后一手操作的?”
赵良媛是真的见识这位玉良娣有多聪慧,寥寥几字立即抓住了重点。她承认地点了头,当然,当初给药的时候她是不知道这些的。
“你如今跟说这些,有什用?”玉笙边说着,边朝着她靠近。
床榻上,赵良媛仰起头,那张脸上的憔悴与病容底是掩盖不住了。与当初第一眼比,赵良媛像是变了人。
可能是大限将至,那浑的高傲褪去了些,只余下一的傲骨。
“搬倒太子妃,只能用这法子。”赵良媛说着,又捂着唇咳嗽起:“时候会将药给太子妃,只要她吃下去,假孕事情一暴露,她太子妃的位置是做头了。”
“你如何知道,她一定会吃?”东宫八没有子嗣,太子妃自儿不想生:“你这有把握?”
“不是对自己有把握,而是对你。”赵良媛抬起头,看着玉笙,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复杂:“你如今登上良娣之位,太子殿下又独宠于你,太子妃早晚会坐不住。”
其实,早坐不住了。不然,当初玉笙还是良媛的时候,太子妃不会动手。如今,玉笙又是独宠,太子妃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
“只要太子妃假孕之事被揭发,按照她之前犯下的错,的确是可以太子妃之位上下。”玉笙边说,边点着头。她歪了歪脑袋,眼神之中忽然一片冰冷了:“那你要做什?这计划,没有你照样可以完。”
“完不了的。”
赵良媛抬起头,复杂的往玉笙那儿看着:“太子妃请太子殿下过去,你若是拦着,这事肯定完不了。”
她说得这样坚决,导致于玉笙不知该接何种。
“你是这其中的一环,是最重要的一环。”赵良媛今日的格外地多,她看着玉笙的眼睛,眼神里全是复杂:“时候,你只需不要拦着殿下去广阳宫,这事了。”
拦着殿下不去广阳宫?
等于活生生的送人去太子妃那儿亲近。
玉笙出了门,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素嬷嬷撑着伞护着她回去,一直走回合欢殿,玉笙没有回后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之后,床榻上的人一直在看着她的背影。
直她人彻底消失,那间里屋的屏风后,走出一高大修长的影出。
赵良媛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将眼神看向对面:“多谢殿下答应妾这一夙愿。”下垂着的目光落在那件月白色的长袍上:“殿下听见了。”
那人没说,一直往门口走去。
赵良媛看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面上一片怒容,她冲着那背影厉声喊道:“殿下分明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若是玉良媛心中真心有殿下的,她是绝对不会亲眼将殿下送去与旁人亲近的。”
那道月白色的影快步而走,只听见她声音之后停顿住了半响,随后眨眼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赵良媛吼出那一句之后,已经精疲力尽。她趴在床榻之上大口喘着气儿。
“娘娘。”嬷嬷上前,劝她:“你又何必非要招殿下。”太子殿下如今这番喜欢玉良娣,子这做,不是在殿下的心口上捅刀子。
“只是想让他看清楚。”赵良媛扶着她的手起,脸上是半分血色没了,唇瓣之上一片白。
她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着:“跟了殿下八,殿下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别人。”她如今要死了,她只是想让殿下看清,他喜欢的究竟值不值得。
“若是玉良娣真的不拦殿下呢?”
“那她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将会为幻影。”赵良媛说着,语气带着冰冷。
今日,这是一场局,看玉笙如何抉择。
拦着,她的目的实现不了,太子妃无法下台,她报不了她的血海深仇。
不拦,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太子妃下台,那玉笙是真心还是假意,将会暴露。
“倒是希望,她对殿下是真的。”赵良媛说完,悠悠地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外面的细雨敲打窗户的声音传,滴滴答答的。
豆大的油灯笼着昏黄的光,好久好久之后,听见屋子里传一声叹息:“不愧是洛家的女儿……”
与她姑姑当一样,哪怕是泥潭中出,却是令人惊艳叹绝的人物。
希望……希望她别让殿下失望吧。
狂风吹打着窗户透进,屋子里唯一一盏光亮暗了。白玉烛台之上,最后一抹光了黑暗。
赵良媛闭上眼睛,瑟瑟发抖的子如摇摆的狂风:“准备吧。”
她叹息着:“太子妃不是那好糊弄的。”在她死之前,希望这一切能解决掉。
玉笙回了合欢殿,翌日便听说,赵良媛去请了太子妃。
两人之间不知谈论了些什,但之后没两日,赵良媛便没了。
赵良媛走的时候,是清晨。她院子里的奴像是早有准备,半分慌乱没有。这春日,东宫之中最后一丝喜气带走了。
因着赵良媛的丧事,足足过了头七,下了葬。东宫之中算是恢复过。
“子。”三七将玉笙的丧服退下,换了素一些的裙子。东宫之中虽已恢复以往,但赵良媛毕竟刚过去,穿衣打扮上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殿下呢?”
因着赵良媛丧事,殿下一直没后院。如今,丧事已过。殿下自然是可以过。
可玉笙脑子里又想起赵良媛的,若是太子妃请殿下去呢。她掐紧自己的手心,若真有哪一日,时,她拦还是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