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宋应星的弟子之一马麟正带领数百名龙卫军亲兵,用温水反复浣洗棉花。
这些大兵们皆是下手轻柔,却不放过棉花团的任何一个角落,简直比给自己儿子洗澡还要精心。洗过棉团的水立刻倒掉,换用新水再洗。每一蓬棉花都要反复洗涤十几二十遍,而后拧过放在屋里的"土炕"上烘干。
皆因棉花纤维上粘了大量油脂和杂质,会严重干扰硝化过程。朱琳渼不清楚该如何提纯棉纤维,眼下能想到的办法便只有反复清洗这一途了。
次日。
朱琳渼亲手将洗得发亮的棉花,置入浓硝酸中并用凉水保持恒温。姚启圣立于一旁掐表,另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度计,还有人记录实验数据。
十五分钟。这是朱琳渼从凡尔纳的小说中看到的硝化时间。
"时间到。"
姚启圣刚一出声,立刻有人按照朱琳渼事先嘱咐,用夹子夹出"棉花团",迅速置于一坛子酒里。
硝酸中取出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发黄的旧棉花,但其在四十多度的环境中就有可能自燃,随后引爆其他部分,是以必须放在酒精中储存。
随后众人捧着刚制出来"猛炸药",兴致勃勃地来到早已圈定好的空地上。
姚启圣抱着决死的心态,点绕了引火物,而后拼命跑到了半里开外的"掩体"后面,与众人挤在一起。
良久,大家却未听到期盼的爆炸巨响。朱琳渼很快收起望远镜,失望地摇头道:"不行,调整配置参数,重来。"
方才在望远镜中,那团"棉花"呼地烧了起来,片刻间即彻底消失——倒是无烟无残留。
众人虽有些失望,但却仍是信心十足——辅政王殿下搞出的稀奇古怪东西太多了,他既说这么做没问题,那硝化棉便定然会如期制出——这些宋应星的弟子对朱琳渼几乎已经到了迷信的程度。
"可能是棉花还不够纯净,要彻底洗除油脂。"回到"实验室",朱琳渼首先想到这个问题。
李天淳献策道:"殿下,学生幼时见屠户家洗衣,为祛油腥,会加些碱在水中。"
"恩,可以一试。"朱琳渼旋即记起,碱和油脂会发生皂化反应沉淀,高中化学知识。
他继续吩咐道:"另外硝酸也要注意剔除杂质,硝化温度和时间得反复尝试,找到最适宜的配比。"
"学生这便去办。"
...
舟山岛。昌国卫。
"千户大人,那个齐立安也太不识抬举了!"一名旗官急匆匆地跑进了昌国百户所,对堂上军官拱手禀道,"他竟真的令人开始修筑那处破宅子,仅买了我们不到二百两的物料..."
那千户名为季康,原是割据舟山的黄斌卿手下。黄斌卿被张名振击败后,他便投了鲁王,继续镇守舟山。待鲁王反正,他仍留任原职。
由于舟山距离它名义上的辖区象山县太远,故而这季康便是舟山岛实际上的管理者。
"他娘的,老子买下这些砖、木、灰浆花了四千多两!"季康怒道,"这个姓齐的不过是个区区工部司务,竟敢和我过不去?!"
"大人,依标下看,或许并非齐立安的意思。"他身旁一名长鹰钩鼻子的军官道,"齐立安凡事都要先询问他身旁那名女子,标下琢磨,或许那才是主事之人。"
"我管他谁主事!"季康仍是大吼,"李兴德,你赶紧给我想个法子!若齐立安真将那废宅修复做了罐头厂,我后院那些物料卖给谁?!"
原来这季康得闻朝廷要在舟山建一所规模不小的罐头厂,便动了心思,利用手中权利,将舟山所有能买到的建筑材料全部盘了下来,就等着朝廷大兴土木,他便能高价售出牟利。
"大人,标下寻思,或可给那女子送些好处,让她劝齐立安放弃那破宅子,仍另寻址新建。"
"若她不从呢?"
李兴德眼珠转了转,接道:"那些破屋荒置久矣,是否有主谁又能说得清?咱们可寻个泼皮冒领了那废宅。"
"要是齐立安拒不交出破宅怎么办?"
"嘿嘿,大人,这舟山可是您的地头。他一个工部小吏,所来不过带了四百随员。咱们随便搞些事情,他定然吃不消。"
"好,就这么办!"季康当即拍板,"给那女人送三百两银子去,若她不允,便令胡狗子带人去搅闹!"
"标下遵命!"
木芷晴擦去额头香汗,望一眼远处正带着工匠、民众拆掉破宅腐烂屋顶的齐立安,又继续埋头看手中的小册子。
那册子上写了不少二元甚至三元函数题,并标有详细解题方法,最为奇特的是,这些题都是用阿拉伯数字所写,这在时下却是见所未见。
待她彻底理清一道极为复杂的函数问题的解法后,不禁会心而笑,"殿下所授的这'阿拉伯';数字书写简便,排列紧密,一旦用熟之后,对算学大有裨益!以往看大半天都难明白的东西,用这种数字标注,半个时辰就能搞懂。"
她随即又想起离开绍兴之前,辅政王教她的那些怪异的符号,取其中几个凑在一起,便能合出一个音来。她随性自语道:"han汉,yu语,pin拼,yin音。太奇妙了!这比我幼时学字用的直音法、反切法简单百倍。"
实际上她所来途中,也找了些来舟山的难民的孩子尝试教授,仅十多天时间,个别聪明的孩子已能自己依靠拼音识字了!
要知道,聪明如木芷晴这般,小时候也是跟着先生学了半年之后,才能勉强自己依"直音"、"切音"认字。
若能在大明上下广推此法,纵然穷苦请不起教书先生的人家,也有了认字读书的机会。她忽而有了个想法,既有了殿下的"拼音",那自己何不依此编一册字帖,用此法标音,而后大量印制,发给天下百姓以用。
木芷晴正因这个"创意"有些小开心,却忽闻罐头厂工地上一片骂骂咧咧的嘈杂之声。
她轻轻蹙眉,转头示意牙勒,"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没等牙勒离去,却见一面工部小吏慌忙跑来,面色惊惧道:"报、报二小姐!有人自称是这破宅的主家,齐大人与他辩解,竟被他动手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