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书府,门口
“敢问王管家,白露什么时候可以下轿。”
眼见这吉时已经快到了,孙家人却没有邀她下轿的意思。
杜白露在喜轿中又耐着性子等了接近一刻钟后,终于是失去了耐性。
“麻烦王管家帮白露代为通报一声如何?”
杜白露在袖间摸了摸,拿出一块色泽滢润的玉自喜轿的帘子中递出,“王管家,这可是陛下钦定的吉时呢。”
王林眼观鼻鼻观心像听不到杜白露的问话一般,也不去瞧那玉石一眼,依旧大声的与身边的几个小厮唠嗑。
魏云华早就打过招呼了,今日孙家娶的只是个贱妾,也就是个比下人高不了几等的半奴半主的丫头罢了。加上刚刚杜白露刻意的威胁,王林怎么可能待见她?
杜白露坐在花轿中,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又能怎么办……杜白露挫败的坐回喜轿中,将玉石收回,双眼无神呐呐的从瓷瓶中倒出一颗白丹丸含入口中。
白丹丸入口即化,一阵清凉的感觉顺着咽喉处发出。即使没有镜子,杜白露也能感觉出自己面上的脓包正在恢复。
眼下,也只能耐性等候了。她所能倚仗的,也只有……孙皓了,但愿孙皓还是向以往一般,唯她是从。
“阿林,怎能这般不懂规矩,时辰都快到了,你怎么也不把杜姨娘请进去。”
终于,在吉时前一刻,李嬷嬷捏着小帕子姗姗来迟。她埋怨的看了王林一眼,挥手示意那几个围着王林的小厮散开,“阿林,这可是在孙府门口,这样容易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到时候夫人怪罪下来别怪娘保不了你!”
李嬷嬷点了下王林的额头,眼里皆是宠溺的光。
“娘,我才不怕,反正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李嬷嬷被王林哄的笑的合不拢嘴,只是此时是在孙府门口她也不能与王林表现的太过亲昵。母子二人小叙一番后便切入了正题,“阿林,把杜姨娘迎到正厅把。”
“娘,夫人不是说了不让她进府……”
未说完的话被李嬷嬷的一肘给打了回去,胸口处隐隐发痛,王林莫名其妙的看向李嬷嬷,没有再开口说话。
倒是李嬷嬷不忍儿子蒙在鼓里,笑的神神秘秘,“阿林你就别问这么多了,一会儿你就知道夫人的用意了。”
“迎杜姨娘,进府!”
杜……姨娘?
喜轿中,杜白露面色煞白。一只苍老的手伸进喜轿,“杜姨娘,请吧。”
成亲,是女孩子一辈子的梦啊。
杜白露也曾幻想过自己出嫁的场景,十里红妆,百抬嫁妆,夫君骑着高头大马,披着红衣喜袍笑着拉着她的手共进喜房。可如今,将她带下马车的,是李嬷嬷。
杜白露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的放在李嬷嬷的手心中,“多谢嬷嬷。”
冷清的孙府门口,甚至没有宾客。杜白露任由李嬷嬷牵着手,缓慢走进挂着一个“喜”字的礼堂。红盖头几乎挡去了杜白露所有的视线,凤冠亦沉,使得她只能低头看到自己的脚尖。
“杜姨娘,行礼吧。”
“行礼?”杜白露抬起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从红盖头下方的空隙处往外看去,“嬷嬷,夫人与孙……夫君未来,您让白露如何行礼?”
“杜姨娘,您也知道我们孙家是冒了多大风险娶的您这门贱妾。不瞒您说,大少爷此时未起,夫人身体抱恙,老爷又因事出府,这府中还真没能让您行礼之人。”
一种叫做屈辱的情感渐渐蔓延在心头,杜白露
瞪着狼样的眼睛,全身发抖,似乎要活吞了李嬷嬷一般。
李嬷嬷忽略去自红盖头下传来的如钜目光,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孙家也不是这么不讲道理之人,这礼啊日后待大少爷迎娶了正妻后,杜姨娘你再行也不迟。今日就先行了过门礼吧,省的您日后在府里这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笑话了去。”
鞭炮声蓦地响起,突兀的扰的杜白露的心里一顿乱。李嬷嬷搀着杜白露的手,半是强迫半是哄骗的将她引到团蒲前跪下。
司仪敲响锣鼓,大声唱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离开家的杜白露不得不低下了头,她离开杜家等于是失去了双翼,身边又没有可以亲近之人,这个时刻她也不敢有反抗的举动。
她顺从的按照司仪所喊,面向南方郑重下跪。
这一拜,拜给魏云华带给她的羞辱。
此仇,非报!
“二拜高堂。”
这一跪,跪她在杜府过的并不顺心的的母亲,珍重。
女儿不能再陪伴在您的身旁。
“夫妻对拜。”
杜白露跪再团蒲上,前方无人。
这一跪,祝她的夫君早死!
“礼成,送入洞房!”
李嬷嬷搀起杜白露,手虚虚的指了一个方向,眼里似笑非笑,“杜姨娘,您瞧,那是我们家夫人为您准备的陪嫁丫头。
”
……
皓月阁,
银针拔出后,孙皓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就连那一个个的脓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了下去。
男子的睫毛颤了颤,又合上了眼。
“皓儿,皓儿。
”
魏云华脸上紧张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喜的笑。杜言奚收回银针,瞥了眼魏云华激动的模样,说道,“再施针三日,可病除。”
人心总有善良的一面吧,魏云华也好,朱氏也好,至少她们对自己的孩子是打心眼里的好。
魏云华感激的看向杜言奚,因着兴奋双手皆打着哆嗦,“杜七小姐,那皓儿怎么还未醒来?”
“孙公子面色发黄,这几日应该也没怎么正常饮食,他身体孱弱再歇上几天就好了,孙夫人不用担心。”
杜言奚捏着银针,挨个在火烛上烤过后收起,“孙夫人,时辰也不早了,言奚便先回去了。”
魏云华一心扑在孙皓的身上,闻言担忧的看着杜言奚摇晃的身子,“七小姐,不如今日先在孙府歇下吧。您这身子……”
“言奚无碍的,孙夫人照看好孙公子便好。他是花柳初期,也请孙夫人看好他,别让他再窜于烟花之巷,祸害他人。若再感染上花柳之症,言奚也不一定有办法救他。”
“你!”
心头刚刚涌上的一丝感动瞬间化作虚无,魏云华愤愤的收回视线,声线冰凉,“雨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