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
杜白霜步步紧逼,“今日下午祖母回屋时脸色就不大好,说是在后庭与你相遇了。再以后就出了这种事,你还敢说你意外?!”
杜言奚挑眉,“那二姐你倒是说说祖母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
“明眼人一眼便看出来,祖母死的时候只有你一人在场。”
“呵……”杜言奚轻笑着,与杜白霜对视,“二姐,我便问问你,你拿只眼看到祖母死了?”
“你说什么?我明明……”
杜白霜说着忽的住了嘴,下意识的像杜承坤看去,“不是的父亲……”
得意忘形,说的便是杜白霜这般的人
。
看着血肉模糊的老太君,杜承坤脑子“嗡嗡”的响着,就如同一团浆糊,搅的他分不清眼下是梦境还是现实。此时此刻,他几乎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唯有杜言奚一句“未死”才初初入了他的耳。
杜承坤惊喜的抬头,“奚儿……你祖母她,当真没事吗?”
杜言奚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向床榻上可以用悲惨二字形容的老太君。老太君一生要强,一生为了自己的一双孙女,没想到到头来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八字硬,命不该绝。可是老太君毕竟年事已高,就算今日幸捡回一条命来,下半辈子估计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如果老太君能够选择,她会选择这样的苟活么?
杜白霜踯躅着,却见杜承坤迟迟没有开口责问她的意思。弯弯心思在她心间又拐了几下,行成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父亲心力交瘁,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刚刚说的话。
事实也是如此,今前脚有朱氏被发现与人苟合一事,后又有老太君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两者事情同时压在了杜承坤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瑾娘依偎在杜承坤的身畔,不时的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父亲,母亲。”杜白霜上前规规矩矩的对着杜承坤和瑾娘二人行了一礼,“女儿有一事要说,只是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杜承坤双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闻言烦躁道,“你既然这样发问,倒不如别讲了,省的让人听了心烦。”
杜白霜语塞,怔了一瞬后敛眸,模样倒有些楚楚可怜,“父亲,母亲。今日一事有诸多的疑点,霜儿身为当事人真的有很多的话需要讲。还望父亲与母亲给霜儿一个机会,让霜儿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霜儿的确曾与七妹有些许的过节,可我二人毕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霜儿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去陷害自己的亲妹啊!”
杜承坤将头靠在瑾娘的身上,没有言语。倒是瑾娘手下一顿,下意识的像不远处的某人看去。
女子站在床榻前,神情平静的伸手去探老太君的呼吸,眉头紧蹙,应是在思索对策。
想了想,瑾娘顺着杜白霜的话茬往下说道,“霜儿你这话说的便有几分有趣了。你父亲身为杜国公,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为人处世更是从不偏颇。或许你会觉得今日的事情你父亲单独针对着你,有句俗话也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父亲在朝堂上对着外人尚且如此,何况对你这个亲女儿呢?所以霜儿,你有话但说无妨,无需计较太多。”
自瑾娘开口以来,杜承坤的神色一直是淡淡的,唯独听到“亲女儿”三字时,他的面上划过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杜白霜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笑的尴尬,纵然心下有再多的不满,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霜儿谨遵母亲教诲。”
自朱氏被休弃贬为姨娘伊始,杜白霜便只能唤瑾娘为母亲。为人子女,却不能名正言顺的呼唤自己的母亲,这大概是最悲哀的事情了罢。
“母亲,事情还需从今日下午祖母单独散心说起。彼时母亲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屋子休息,霜儿便独自一人留在祖母的屋子等待祖母回来。殊不知,祖母回屋后面色极差,说是与七妹相遇,起了口角之争。”
杜白霜说着,刻意顿了顿,仿佛在等众人给她反应。
奈何,屋内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响起的雨打窗子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响。杜白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父亲您也知霜儿嘴笨,不擅长安慰人,也只好一边安抚祖母,一边等待母亲回屋……后来,便发生了刚刚的事情。”
杜白霜描述的事情是将自己完全的说成了旁观者,而从头至尾只在杜白霜话语中出现两次的杜言奚,却是杜白霜所指的凶手。
杜言奚淡淡的瞥了杜白霜一眼,轻飘飘的扔出一句,“凡事讲究个先后顺序,二姐不如先说说是否知晓朱姨娘与人偷欢一事。”
杜言奚说的顺序,是指今晚众人目睹一切的顺序。
那么,她知道么?
她是不知道的。
她也从未想过朱氏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杜白霜的印象中,朱氏向来最讲规律,从小告知她与大姐要遵守女戒,可是而今她自己却做出了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
“七妹,姨娘今年四十有余。这四十年来姨娘所认识的人少说也有百人,今夜的事只怕是有心人利用姨娘的熟人伪造出的罢了。或者说,七妹觉得会有人在偷欢之时,穿的如此整齐?”
“哦,这样啊。”
杜言奚淡然的点点头,看模样竟像是已经同意了杜白霜所说之事,“既然二姐你也只是个旁观者,那倒不如让那屠夫柳与祖母苏醒后再过问。言奚心想从当事人的嘴里说出的话应是比二姐你这个旁观者来的更令人信服吧?”
杜言奚以退为进,一改往常咄咄逼人的模样。
每个人都有嘴,都会辩解。每个人都有嘴,都会说出真相。
那倒不如,拭目以待。
“你……”
杜白霜自然不会同意杜言奚提出的此法。不论朱氏那边的真相是何,她欲杀害老太君时,老太君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的……
杜承坤也是皱眉看向杜言奚,有些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方法。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办法比任何的一种都来的有信服力。
“父亲,口说无凭,且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