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雪至走后几天, 个深夜,医学校的验楼里突然失火。
楼里保藏着的许多样本都是孤品,还有船王纪念室的资料, 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失去不可复制。
全校师生都被惊动,出来加入救火。
火灾烧毁了起火的源头,个公共验室, 也波及到了近旁的几间验室。在发现及时,天城消防所的也带着水龙车赶到, 众齐心合力, 扑救得当, 火情终于有蔓延开来,及时得以灭掉。火灾过后, 验楼的走廊熏得漆黑,满地积水横流, 狼藉片,为彻底消除隐患, 相关的各个验室都需及时检查清理。
傅氏验室的门上,当初安装的是进口的精密锁件,锁芯牢固, 有钥匙的话, 除非暴力拆门,否则很难开启。余博士闻讯匆忙赶来配合。开门后, 见地面泡水, 在学生的帮助下整理抢救,忙乱排水。万幸,损失不大, 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事后校方调查,认为应该是学生用完酒精之后保管不善从而引发的火灾,以此为戒,在全校开展了场关于防火的安全教育。
这个时候,苏雪至还行在回往叙府的归途之上。为抢时间,她走的自然是辛劳快很多的陆路,晓行夜宿,车马辗转,终于,在五月下旬的这日,踏入了叙府的境地。
三更时分,保宁县的县城里漆黑片,打更敲着梆,慢吞吞地经过街头和巷尾。
梆声笃笃,越过了重重的宅墙,送入耳中,声声如催。
“吱呀”声,苏大门开启。
门房见是几天前去往府城分号巡视的苏忠夜归了,讨地搭讪:“这么晚了,大管事还从府城赶路回来?辛苦了!”
苏忠神色凝重,随意应了句,迈步匆匆朝里,去向女掌柜复命。
叶云锦这个时间也还休息,听到下传话苏忠回了,立刻出来,进到她平日用来理事会客的间厢房里。
“怎么说?”
她关上门,转身。
苏忠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云锦凝立了片刻,慢慢地走到桌旁,手扶着桌角,无力地软坐了下去,随即以手撑额,闭目,半晌,言不发。
苏忠站在旁,心情沉重,见女掌柜这般模样,更是不敢贸然出声。
洋医生来了之后,留了半个多月,最后离去之前,言外之意,他爱莫能助,大当的身体,希望上帝保佑。
固然都有死,况是他们这种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江湖道上的,谁也有想到,这样的事,突如其来,竟也降临到了大当的头上。
他有龙王之号,统御水道,号令所至,莫不尊从。他终究不是正的龙王。
他是,血肉之躯罢了。
苏忠听来的消息,郑龙王这几日很是不。
原先他的身体已经稳定了些,高热也退了下去,是心胸隐痛,有时呼吸困难而已。众以为应该大事了,慢慢松了口气。
为了稳定水会心,前些天他还出来露面,亲自见了些。这些天,忽然情况又转危了,不高热再度袭来,且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已经无法外出。
郑龙王体恙的消息,也终于瞒不下去,传十,十传百,叙府许多靠水吃饭的民众无比担忧。他们心地敬重郑龙王。有他在的这几十年,虽依然苦难当头,总算不用担心贼匪水患。民众纷纷来到各色庙宇,上从如来王母,下到城隍土地,虔诚地为他祈福,盼望他能转危为安。而沿江那些往日受到镇压的各股势力则在暗中观望,蠢蠢欲动。
旦这位靠着他的独威而震住水路的的大当了,这条古老的水道王国,恐怕又会掀起股血雨腥风。
郑龙王自己应该也是清楚,有所准备。
桌上灯火跳跃,屋内寂然无声。
苏忠看了眼直扶额闭目的女掌柜,迟疑了下,又吞吞吐吐,小声地道:“还打听来个消息……水会外地的那些当,这几天陆续也都赶回了叙府。说是大当把他们召了回来,是把事转给三当了……”
如同是在交待后事了。
这句话,苏忠却不敢讲出口。
叶云锦眼角泛红,猛地睁眸,从椅上站了起来,咬牙道:“替准备马车!去趟府城!”说完朝外迈步而去。
苏忠吃了惊,眼见女掌柜已到了门口,就开门出去,慌忙个箭步上去,拦劝:“掌柜的,不能去!现在情况殊,全叙府的都看着水会!不说那边了,就是咱们这边……”
他想起自己刚才回来乘的骡车经过街面,这么晚了,住在斜对面的老六,还偷偷地开了道门缝,有脑袋钻了出来,探头探脑。
县城现在在背后日夜盯着女掌柜的,不可能就苏老六那么。
这个殊时刻,女掌柜是深夜赶往府城,难保不会引发各种议论。
叶云锦的手停在了门把上,顿住。方才心里燃出来的那簇冲动的血火也骤然熄灭了。
她尝不知道这些天,背后时刻有盯着自己的举动。
她不惧,丝毫也是不惧。
她还有个女。
她叶云锦可以不脸,女。
女本就对郑龙王心怀不满,现在她在外头过得很,倘若叫她得知自己的母亲再次和郑龙王有所牵扯,她将会如看待她这个母亲,倒是其次,重的是,她往后如在乡面前抬得起头做?
她还是个女孩,迟早是恢复女身份嫁的。
叶云锦有忘记她在出门前和自己的那场争吵。
她不想做男子,想做回女子。
因为自己的自私和固执,女已经被迫做了十□□年的少爷,现在倘若让她再次因为自己和郑龙王的旧日孽缘而遭受新的伤害,被指指点点,她于心忍?
是那个老东西,他应该也不想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云锦捏着门闩的手,指节发白,终于,她打开了门,手垂落,道:“不去,回房休息了!不早了,赶路辛苦,也去歇了吧。”
苏忠见她声音疲惫,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也不敢多说句话,应是,低头正出去,忽然外头传来跑路声。
苏门房也不怕半夜吵了,路奔了进来,扯着嗓门,兴奋地高声嚷道:“掌柜的!少爷回来了!咱们少爷回来了!”
少爷突然回,这个消息迅速地传遍了苏。上从红莲,下到丫头小翠,整个苏的全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呼啦啦地跑了出来。
叶云锦疾步到了前堂,竟的看见女回来了。
她刚跨进堂屋,身男装,风尘仆仆,身后跟着几名侍从,虽都着了衣,却无不是身形孔武,精壮强悍,望知,不是普通之。
叶云锦感到阵欣喜,这喜悦甚至令她时忘记刚才因为郑龙王的消息而带给她的无限压抑和悲伤。
转眼,女离已近年了。
阔别这许久,此刻突然再见,叶云锦想上去,像别的母亲那样,把乍归的女抱进怀里。
她也知道,女不会喜欢她这样的。
最后她顿住脚步,停在了原地,望着女,什么都做,看着衣裳都穿齐整的红莲从自己的身旁扭着小脚,飞般地奔了过去,做了自己刚才想做又能做的那件事,伸臂,把紧紧地抱住了她。
“的少爷!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把红姨给想死了!”
红莲激动万分,又哭又笑。
苏雪至被勒在红莲那宽广而雄壮的怀抱里,险些连气都透不出来了,徒劳挣扎。
“让瞧瞧,瘦了——”
红姨想了起来,为了看苏雪至是胖是瘦,可算是把给放开了。
“哎哟,怎么搞的,在外头瘦了多!”红莲心疼不已。
大约这世上的每个亲长看到外出归来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相同的感觉。
苏雪至喘出了口气,站定,叫了声红姨,随即望向默默看着自己的叶云锦。
忽然这时,庭院里传来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有闻声上门了。
叶云锦举目望去,见是住在斜对面的苏老六婆娘。
女长大,渐渐和自己关系疏远,倒更亲近苏的这个六伯母。
确,这妇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话未开口,先带笑。
叶云锦冷眼看她亲亲热热地和自己女打招呼,说刚才听到门房讲,似见她回了,赶紧过来探个究竟,想到竟的回来了。
“都快年见了,伯母对也怪想念的。回了就,娘又有伴了,想必也是十分高兴。”
苏伯母还和苏雪至说完客套话,堂屋里又陆续赶到了另几个住在附近的族和苏姑婆。
众竟都半夜不睡觉,赶来苏,围住苏雪至,个赛个地表达见到她回来的亲热之情。
苏伯母瞥了眼跟出来站在旁的苏忠,随口似地:“大管事也从府城回来了?最近听说,水会的大当遇到了个槛,怕是过不去了?刚去过府城,有打听到什么消息?难道竟是的?”
苏忠说自己这摊过去忙事,不知详情。
她叹气。
“虽然咱们苏氏和郑大当平日什么往来,出了这样的事,听说后,心里头也是不受。毕竟这些年,全是靠了郑大当在,咱们水路进出,才能平平安安。”
她仿佛突然想了起来,又转向叶云锦。
“弟妹,们天德行的货,这些年从出过半点磕绊。这也是托了郑大当的福。照说,现在郑大当出了事,就算去探望,那也是应该的。这是情!”
她话音落,刚还围着苏雪至说客气话的族和姑婆们纷纷附和,又偷看苏雪至。
众眼神里的意味,呼之欲出。
都在等苏子变脸。
谁不知道,他和母亲叶云锦的关系生疏,从前更是听不得郑龙王这三个字。
叶云锦的身形僵硬了。
倘若此刻不是有女在,她早就翻脸,怎容这帮苏姑婆如此得寸进尺。
这些平日当着她面,也绝不敢如此说话。知道女是她软肋,这才故意趁了这个机会,往刚回的女心里头扎刺。
叶云锦感到愤怒而不安。
她担心女的情绪,望向她,忽然又想起上次和郑龙王见面时,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女怎的突然这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难道是她知道了郑龙王阻止贺孙子和她在起的事,心里不快,所以赶回来质?
又或者,是她也听说了郑龙王不的消息,怕自己和对方往来,回来阻止?
她定了定神,正开口把女叫进来,想向她解释下,忽然听见道平静的声音说道:“有劳各位伯母叔婆提醒。这趟回来,就是为了郑大当。”
堂屋里变得鸦雀无声。
叶云锦的手心蓦然发冷。
她看着自己的女,手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时之间,竟无法动弹。
苏雪至从苏的姑婆堆里走了出来,在身后那些期待的目光中,走到了叶云锦的面前,看着她那张褪了血色的脸,继续说道:“带了种新药回来,或许对大当有用。事不宜迟,想现在就去叙府。”
叶云锦惊呆了,突然,她反应了过来,猛地转头,冲着同样也惊住了的苏忠喊道:“听见了吗?还不快去备车!”
苏忠跳了起来,忙应是,大声叫了几个下,匆匆奔了出去。
苏伯母和众姑婆目瞪口呆,盯着苏雪至,眼神狐疑,仿佛不认识她样。
叶云锦已定下心神,冷冷扫了眼面前的妇们,转向红莲:“替送客!”
红莲平日和这伙也是不对眼,见主母突然转劣势为上风,喜笑颜开,立刻上去送客,也就是赶。
苏雪至带着医箱,连夜赶往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