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梁山泊的南路军,青面兽杨志为主将,两万多兵马沸水泼雪一般夺下了济州、东昌两府之地,大军马不停蹄,沿着泡水继续向着徐州府奔去。
休看泡水这名称可笑,可这条河却是连接汴泗的东西水运要道。汴河对于东京城的重要是不需要多言的,这徐州山多,来自豫东平原的汴水受徐州山地阻限而流淌不畅,于是就有了连接汴、泗两水的主要河流泡水。
这那沿途还有丰西泽,谓之丰水,即汉高祖斩蛇处也。
这日杨志屯兵大泽之畔,距离丰县是咫尺之遥,沛县也不日即到。当地官员早已经逃之夭夭,杨志部前锋栾廷玉,已经率军占据了丰县。
天色已近黄昏,杨志脱了战甲,叫人烤了一头肥羊,再进些时令果蔬,便做晚餐。忽然听到帐外一片喧哗声,片刻后有人来报道,却是栾廷玉在夺取丰县时,堵住了那一路逃窜的济州知府程万里……的家眷。
晚了一步,叫程万里那厮逃之夭夭了。可是却抓到了他的小儿子、女儿与老妻美妾数人。
栾廷玉不敢自专,连忙打包送回中军。
“老爷,那鸟贪官的女儿生的真国色天香,小的看与老爷您是正好搭配。何不就娶了那女子,亦好留下个根苗。”
一任知府家的闺秀,可不委屈杨志。放在平常那是杨志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这青面兽现年都三十岁了,休说是一儿半女的,房内连个娇妻美妾都没有,叫身边忠仆看了都为他心急。
青面兽脸上闪出一抹好奇:“那女子真生的这般俊俏?”
仆人以为杨志动了心,忙夸口道:“哪还有错。小的这活了半辈子,便就没见过有那女儿家生的这般出色的。”
“好。”杨志眼睛里爆闪出无尽喜意,“且将那女子与洒家带来。”那心里翻转着无数念头。
仆人脸上也是大喜,忙钻出军帐去。
只片刻就见他复来,身后两名军士,各持枪棒逼着一妙龄女子来到。杨志睁大眼去看,就见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这女子显然是怕,可与他见礼之时依旧端得住,此心性甚难得,而再看那相貌,玉雪肌肤,有芙蓉模样;眼溜秋波,是万种妖娆。
“好,好,好。”连赞三声。
当下着人带下去好生安置,而后招呼来那仆人,吩咐他如此如此这般。叫那仆人满心的欢喜都付之东流,“老爷……”他还要再劝。杨志大手一挥。仆人只能颓气而退。
回过头来再说那程婉儿,提心吊胆的见了一遭杨志,转过头来人就被单独安置了。这不得不叫她生出十分不美妙的感觉,也叫她有种的感觉到害怕。
如此环境下,本就叫她有种置身虎狼之穴的感觉,与母亲的分离,就让她更坐卧难宁了。
程婉儿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贤淑气质,她用最快的速度在帐篷里翻找着一切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这帐篷内本就没什么利器,唯一的金属制品可能就是一银质烛台。
不过母亲的声音叫她心中多出了一分安定,因为,很快的,杨志那仆人便‘说服’了程夫人。摆事实讲道理,这由不得程夫人不低头。人在屋檐下本就不得不低头。
而后程婉儿也知道了自己的‘下场’。面对青面兽还能保持平静的内心,面对那个名字,却被吓的花容失色。
在陆谦还不知道的时候,杨志已经为他物色好了一女色。
事情完了,杨志吩咐将程万里的家眷好生看护起来。虽然梁山泊军中很少有人胆敢以身试法,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然后他对那脸上依旧带着三分不甘的仆人说道:“山寨中固然义气当先,却也要有两分眼色。此番出兵向南,大头领是有意提拔洒家。”
杨志为正,徐宁做副,栾廷玉当先锋。这南路军虽然更多是预备军,但这般定位,也几乎确立了杨志在山寨中仅次于陆谦、林冲、鲁智深的地位了。
“大头领至今还未留下个一儿半女,洒家急的甚?待夺取了胶东,山寨上下都安顿下来,自然会娶妻生子。”那真真的要紧事是前者。有陆谦在前面顶着,杨志才不急呢,也不能急。不然他就是太不知趣了。
正史上的东平府在不久后便会被更名为济南府,泉城济南因此而得名。并在随后的日月里,一点点的将齐鲁原本的政治中心——路治青州的地位给挤占。
且说这京东东路最新委任的安抚使杜充,亦兼职青州知府,却那慕容彦达已经脱离了京东路这个火坑。现下里已经与马政合兵一处,躲在青州坚城之中,亦不能叫杜充感觉着安全。实乃梁山泊兵利,陆谦引兵东平府,距离青州是只剩下一步之遥。
自从绍圣年间高中进士,杜充在大宋朝的官场中已经厮混打滚了二十载,官运亨通,累次升迁至考功郎、光禄少卿,后出任沧州、河间等地知府。如今被提拔为京东东路安抚使也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杜充有志而无才,好名而无实,骄蹇自用而得声誉,以此人当大任,不是说笑么?只看他对花荣的安置,便可见一番了。
国家板荡之际,不正该重用花荣这般的能将吗?他却因为慕容彦达临走时候要带走花荣,而对花荣生出了怒意来。那花荣简直是受了无妄之灾,慕容彦达要求他一块离去,是慕容彦达的主意,又不是他的小算盘?却因为被杜充记恨,直以为是花荣主动求去的。即便日后花荣多次辩解,连马政都为他说清,杜充都一概听而不闻,只把花荣指使到了青州北部——济水南岸的博兴县。
青州济水岸畔,有一条大道。数位好汉,带了随从,在此作别。那双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立于花荣的身后,却是孙立一伙儿失陷后,俩兄弟直以为他们都丢了性命,那立誓要与梁山泊不共戴天。先就依附在马政军下,被花荣看到,收入帐中。对面却是整个齐鲁都大大有名的及时雨宋公明。背后立着孔明孔亮兄弟,还有铁扇子宋清,锦毛虎燕顺,石将军石勇,与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等人。
花荣提了酒坛,向宋江碗里筛了一满碗。说道:“哥哥,我等分别多年,今日刚刚聚首却又要别理,今日这一行,还不知能否再有相见知日。”梁山泊大举东进,整个京东东路都是震动难安,花荣现下贵为青州府的团练使,但在如此大局之下却也难说可保安稳。
梁山泊起事两年来光景,阵斩的太尉、节度使都有不少,小小的团练使又算的甚?虽然花荣与梁山泊颇有些香火之情。但这事情,便是最亲密的宋江他也从来不曾说过。
“宋江微薄轻名得马相公看重,许以重任,这般时候叫我去登莱招募兵勇,感激不尽。当尽心竭力以报马相公恩德。”宋江面上这般说着,心中是十分得意的。马政身为一路防御使,竟然以剧孟来比宋江,真是叫他好不荣幸。
当年汉初七国之乱,太尉周亚夫带兵出征。周亚夫星夜兼程赶到河南,会兵荥阳。他到洛阳后见到剧孟,大喜,说: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已。”那时候天下骚动,周亚夫所自己得剧孟若一国之助。这般大名,直若是挠到了宋江的痒痒处,叫他好不得意。
“只恐贤弟要肩负重任。那梁山泊大军杀出,扫荡四方,以至于山东震荡,齐鲁难安。贤弟身为官军大将,战阵厮杀繁重,又摊上杜充这等鸟上官,千万为国珍重。”宋公明这一番唱念做打,叫花荣这个小迷弟极是感激。
花荣双手抱拳道:“我本一武人,虽身居下位,亦曾食国家俸禄多年,于今来疆场厮杀,却是我本分。只愿能荡平祸乱,还天下一太平。而今贼寇兵居东平府,齐鲁地界震荡。那登莱地面恐怕比不得以前平靖,哥哥却要小心。”
宋江自从丢了自家老巢后,便火速投奔于马政去了。至于铁扇子宋清被俘后,怎么现下里又出现在宋江帐下了,这却是不可言喻的。
马政大败了一场,还丢了凌州团练使单廷珪,正愁无得力之人。听闻名满山东的宋公明来投,那是欢喜不已。
这却就是秩序混乱后的因果。
若是老赵家的秩序还在,宋江只是一小小县衙押司,与马政眼中便是一蝼蚁也。
可现在齐鲁震荡,朝廷的秩序已经被打乱,宋江便不再是那郓城县衙的小小押司了,而是一名满山东的江湖大佬。
马政将宋江比作剧孟,那还真有那么点相似。
宋江说道:“这个勿忧。现在登莱两地虽多有盗匪,我看这些人却都没有久远打算。凭俺江湖上的颜面,何妨有人前来招惹?小可倒是正要去寻他们,宣明大义,叫他们改邪归正,为国效力。只是登莱人地生疏,恐难如愿,我等颇耽心。”
花荣大笑道:“哥哥你这边多虑了。那登莱虽多有盗匪,可到底有朝廷的辖制,怕些甚的?”
“小弟唯虑哥哥此番东去,都没有带得队伍,这般便是招了兵马亦要就地练兵,却是吃力。”
花荣的话叫宋江背后一干人个个都脸色尴尬。却是宋江先前辛苦拉拽来的千把兵力,被栾廷玉一举扫落个七七八八。那一路东逃的路上有走了好几十人,现下宋江帐下倒颇有几好汉,小兵却只有五六十人。
宋江脸色也有了黯然,沉吟道:“那也斟酌情形再来处理。”
如此吃过几碗酒。宋江抬头看了一看天色,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贤弟且止步。天色已不甚早,我等且登船。”却是要沿着济水直入入海口,然后换船经海路直取莱州府治——掖县。
“贤弟,万万珍重。那青州城可保即保,不可保万万惜身。杜充色胆厉薄,刻薄寡恩,偏又小肚鸡肠,绝非成事之人。待到事不可为,切记保身为上,青州去登莱不十分远,为兄这里招揽的人马,亦都是贤弟的。重整旗鼓,未尝不能卷土重来。”
宋黑子眼看着梁山泊崛起,又经历了丢失老巢之痛,被梁山泊仗着精锐欺负了又欺负,如何不知道这沙场征战与绿林手段的不同?
那正是挨了打才记着了痛。
宋江心里对正统军阵手段是一百个倾心,花荣这般军将,他早就垂涎欲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