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子安这个狗东西,满长安的青年才俊,谁能跟自己相比?
论出身,自己是崔家嫡子,论人脉,自己是崔家嫡子,论身家, 自己是崔家嫡子,论底蕴,自己是崔家嫡子!
论才学——也就也就比王子安那狗贼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论长相——
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自己圆润的小肚皮,白净圆润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他觉得就算是跟王子安那狗贼相比,也不差分毫,甚至犹有胜之之势。
所以,综上所述。
他昂起头,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坐在亭子里面煮茶品茗的孔颖达和孔灵儿,光洁的脸上,笑容温和。
“小子崔子灏,见过孔祭酒,见过灵儿姑娘……”
彬彬有礼,温润如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世家公子的风范,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见是他过来,孔颖达笑着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你了,也未曾看到你父亲的身影,不知道他的身体最近可好——”
崔子灏见孔颖达问起自己的父亲,赶紧再次拱手。
“多劳祭酒动问,家父身体安好,只是近来心绪不佳,现在很少住城里,多在辋川那边的别院休养身子……”
孔颖达闻言,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父亲也是不容易, 希望他能早日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忧伤过度,对身体不好……”
“祭酒说得是,晚辈会转达祭酒对家父的关心……”
崔子灏脸上忧伤的神色适时收敛,露出一副感激的神色。
孔颖达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谈,毕竟,当初崔鸣死得并不冤枉,甚至有点大快人心,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崔鸣也已经命丧黄泉,作为长辈,也作为崔泓的朋友,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很快就借着关心崔鸣的学问,岔开了话题。
觉得自己资格过去寒暄几句的,自然不仅仅是崔子灏。
这边刚说了没几句,郑家的郑观就带着自己的几个族弟走了过来,给孔颖达见礼,孔颖达惯例地勉励了一番, 这些各大家族的青年才俊,他大多认识,也乐得随口指点几句。
当初,王子安没出现之前,他甚至还暗中考察了几个,想要作为孙女婿的后备人选的,一直到王子安出现,才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当年的香火情还在,交谈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随后,陇西李家、赵郡李家、清河崔家、范阳卢家、江南萧家的年轻后辈也先后赶来。
五姓七望,除了太原王氏基本上每家都有年轻子弟亲自过来,可谓给足了脸面。
当然,大家都很识趣地没去提王家。
虽然王家还有王珪在勉力支撑,但早已经今非昔比,就连王家现在的子弟,都一个個走路恨不得夹着尾巴,低调的扼腕。
人一多,气氛顿时就热闹起来。
但亭子里面就坐不下了,先来的很识趣的起身告退。
虽然很想厚着脸皮留下来,但也知道这地方不是自己能待的,其他人也都有这种自觉,寒暄几句,就各自散开,回到自个的小圈子去了。
固然要在大佬面前蹭眼熟,但在大佬面前哪有在自家小弟们面前舒服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到孔灵儿邀请的长安贵女们也纷纷到来,一时间,牡丹园内莺声燕语,百花竟艳,让这些青年学子都不由精神一震,不自觉地抖擞起浑身的精神,说话的调门不觉得提高了几分。
果然,此举引来了不少年轻少女的瞩目,这越发让他们兴奋起来。
一个个引经据典,高谈阔论,恨不得把自己的见识都抖搂出来,在佳人们面前展露一番自己的才学。
或许是因为今日休沐的缘故,这场诗会竟然吸引了朝中不少人的兴趣。
主要牡丹园就在曲江池畔,风景秀丽优美,本来就是踏春寻胜的好去处,更何况,也算是个消遣乐子。
若是能有一两个入得眼的,收入门下,也算是一件乐事。
李纲,虞世南,张若素,于志宁,陆德明这些和孔颖达交好的,陆续到来,更是引来人群一阵骚动。
这群大佬竟然都到了!
真是难得——
不少人就更是打起了精神。
今日诗会,若是能得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青睐,明日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声望就是莫大的提升。
想到此处,所有人不由擦拳磨掌,跃跃欲试暗自思忖,自己准备的诗词,能不能博得一众大佬的肯定。
这种诗会,自然很少有人会当场灵感突发,触景生情,来一场七步成诗,倚马可待的士林佳话。
因为一旦真要那么干,一万个人里面,得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要当场失手。
真有那么干的,要么是惊才绝艳,要么是狂妄自大,不知所谓。
所以,说是今日举行诗会,不少人提前很久就开始打磨自己的诗句了。甚至有不少人,暗中都请教了高手,甚至花钱买了诗词。
但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待会总要做出一番苦思冥想,然后灵感突发,来一个妙手偶得的故事。
当然,至于那一群大佬,有没有提前准备,这种事,就只有天知道了。
很快,离得远的人,就得到前方的传信。
今日诗会,以“柳”为题。
不少人脸上顿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因为历年诗会,这些大佬们都喜欢就地取材,而牡丹园的景致虽然优美,但翻来覆去,也无外乎就那么几样。
眼前的牡丹,周遭的垂柳,曲江的池水,水面的荷花,天空的燕子……
不过,也有人脸上也适时的紧蹙起眉头,在那里连连摇头。
“想不到竟然是以柳为题——难啊,难,此题看似好像简单,但前人佳作频出,却是很难再出新意啊——”
周围的人顿时就纷纷客气。
“崔兄实在是谦虚了,以崔兄之才,自然是要立马可待,一举夺得头筹的……”
崔子灏赶紧连连拱手。
“不敢,不敢,一会这拔得头筹的事,还要仰望各位仁兄啊……”
主人出了题,大家自然是要深思熟虑的,哪怕“才思敏捷”也得稍稍自我压制一下。
崔子灏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他背负双手,衣袂飘飘,望着不远处随风披拂的垂柳,眉头微蹙,做出苦心构思状。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忽然转身,右拳在掌心猛地一砸,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有了——”
“崔兄果然才思敏捷,是我等之中的翘楚啊……”
“崔兄,厉害,快快写来,先来让小弟等人品鉴学习一下……”
“……”
一时间,马屁如潮。
崔子灏一脸谦虚地连连拱手。
“不敢,不敢,献丑,献丑……”
此时,早已经孔府穿梭伺候的丫鬟和小厮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崔子灏轻车熟路地走地桌前,屏气凝神,微一沉吟,毛笔陡然落下——
就在此时。
就听得院门之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哟,大家都这么早啊——哎呀,不好意思,各位前辈,灵儿姑娘,在下来迟了……”
他的手不由一哆嗦。
洁白的宣纸上,顿时留下乌黑的一滩……
崔子灏:……
王子安!
对于这个讨厌的声音,他简直刻骨铭心。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是不是听错了?
王子安这个狗东西怎么来了?
此时,他顾不上自己手上沾染的一大滩墨汁,提着毛笔,猛然扭头看去。
一个长得俊美无俦,几乎和自己不分上下的年轻人,带着一副看到就像让人捶他一顿的可恶笑容,正一脸灿烂地迈步走来。
可不就是那个可恶至极的王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