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的万符必将破戒能够切断世间万物一切契约与联系, 但在展现这份能力的同时, 它亦是一柄足够锋利的匕首。
它的尖端在刺入“铃鹿御前”的体内时,美狄亚便开始恶意搅动。破除契约的匕首不过巴掌大,z字形的古怪造型却在这一刻几乎成为羽衣狐的噩梦。她尖叫怒骂, 疯狂的诅咒不断从口中倾泻而出。伴随着那份从灵魂深处逐渐切割剥离的某种剧烈痛苦,羽衣狐对立香、立夏以及滑头鬼等人的诅咒怨念全都爆发出来。
听见某些诅咒的内容后, 奴良滑瓢忍不住皱眉。而就在他试图做些什么的时候,一身蓝色巫女服的caster玉藻前却伸手拦下了他。
“请放心,有我在这里, 那只羽衣狐的咒术绝对不会成功的。更何况,那位美狄亚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同为caster职介的从者, 玉藻前自然十分清楚,在迦勒底的从者中, 最善于咒杀的正是希腊最臭名昭著的魔女美狄亚。而此时此刻, 这位神代魔女也的确没有辜负她在希腊神话中被记述的恶行。万符必将破戒的尖锐棱角上下晃动,与铃鹿御前身体半脱离的羽衣狐的灵魂不由自主开始颤抖。从匕首刺入的地方,甚至有雾气状的妖力飘出。
“太弱了, 这种程度的诅咒也敢在我的面前发出?也敢意图伤害我想保护的两位master?哈, 就让我来教教你真正的诅咒应该是怎样的吧——”
美狄亚连嗤笑都懒得发出,随手将万符必将破戒捅得更加深入。尽管由于附加能力的问题,这柄匕首无法杀死羽衣狐,但偏偏她现在被美狄亚正在破除契约的联系,也就是说,她的灵魂都暴露在了美狄亚面前。
“我诅咒你, 你会被挚爱背弃,被部下众叛亲离,被此生最怨恨的对象杀死,哪怕轮回重来也休想摆脱我美狄亚对你下的诅咒。”
她将恶毒的诅咒尽情吐露在羽衣狐的耳边,那股阴寒连羽衣狐都觉得灵魂开始发冷。尽管这么做会将她过去最不堪的丑恶一面完全暴露,可美狄亚却只觉得自己内心充满快意。
不介意她的狠毒,也不介意她的阴冷,迦勒底的两位人类御主一左一右簇拥在她身边,撒着娇想要她亲手制作护身符的场景依然清晰的如同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历历在目。可在美狄亚转头时却发现,那两个懵懵懂懂,还不太理解御主与从者存在意义的两个少年,已经被一连串的重压逼迫到迅速成长为如今就算受伤也满不在乎的模样了。
她不想要那两个孩子这么可靠又成熟,宁愿他们笑嘻嘻的拿着自己制作的护身符去召唤室内讨论今天又会有谁加入迦勒底的大家庭。
“呐,臭狐狸。当初下令伤害御主的,是这张嘴吗?是这双手吗?是这双眼吗?是这颗愚蠢的头颅,还是这颗漆黑的心脏呢?”
不用看,美狄亚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丑陋。可她不在乎,而且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两位人类御主也绝不会因此就疏远她或是畏惧她。
但就在美狄亚伸手想要杀死美狄亚的灵魂前,一双手却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好了,已经可以了。美狄亚,做到这程度已经足够了……你的双手不需要在这里被弄脏。”
“但是!”
“温柔的美狄亚我很喜欢,想要保护我和弟弟的美狄亚我也很喜欢。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美狄亚那双能够做出漂亮衣裙的双手被羽衣狐的鲜血玷污。”
“master……”
蓝色长发的caster眼角有细微的湿润,可立香却拍拍她的肩膀继续说:
“更何况,美狄亚,你忘记我们之前都已经分工商量好彼此需要负责的部分了吗?”
“……诶?”
藤丸立香右手牵着握住匕首的美狄亚,左手则将摆脱了羽衣狐附身的铃鹿御前一步一步拽到自己身边。虽然在旁人看来是左拥右抱的大好局面,但橘发少女此时此刻的表情却对灵魂状态的羽衣狐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友好的状态。
“知道吗?我家美狄亚的诅咒可比你强太多了……至少眼下,你就绝对会被自己最厌恶的对象再一次杀死。”
——什么?再一次?该、该不会是……
灵体模样的羽衣狐已经恢复自己原本的兽类姿态,她回身便看见奴良滑瓢与奴良陆生双双对她举起刀刃的画面。一大一小两只滑头鬼妖怪看起来都是俊美异常,可他们看向羽衣狐的眼神却也都是如出一辙的冰冷。
“人间不适合你,还是滚回地狱去吧。”
以羽衣狐被劈开的灵魂为代价,神代魔女的诅咒即刻应验。奴良滑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只毛绒狐狸龇牙咧嘴消失殆尽。
“她是被消灭了吗?”
“没有,而且羽衣狐实力强大近乎不死不灭。大约要过很久之后才能再将自己破损的灵魂重新拼合回去。”
“……那样的话,岂不是说羽衣狐在日后还要继续作恶?”
奴良陆生似乎还无法理解这个现状,反倒是奴良滑瓢伸手揉了揉自家这位从未来误入至此的孙子的脑袋。尽管目前为止,这位奴良组的总大将一直都是副没什么正形的随性模样,但在他的手抚上陆生头顶的瞬间,这个男人却奇异的多了点后世那个皱皱巴巴老头子的可靠状态。
“人类才会规定,触犯律法的恶人要被施加罪刑。可我们是妖怪,羽衣狐也是妖怪。更何况,若是羽衣狐在这里死去,未来的你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呢?”
四分之一滑头鬼血统的半妖少年低垂下头,唯有这点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反驳的。
一如犬夜叉在父亲死后便不得不颠簸流离,只因失去父辈妖怪在身上给予的血缘加护,无论是谁都能明白他是个没有庇护的孤零零的小可怜。而奴良陆生的身上虽然也有血缘加护存在,可奴良滑瓢只需轻扫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孙辈身上该有的血缘加护,却不是由他的儿子给予,而是奴良滑瓢自己施加的。按理来说,奴良滑瓢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打的羽衣狐魂飞魄散。
可他却拒绝了。
“若是我未来的儿子,你的父亲知道……有朝一日我为了保下他的性命而间接杀害了我的孙子陆生出生的那个可能性的未来,你猜他会怎么做呢?”
奴良陆生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父亲的话,大约是宁愿自己早逝也不会希望爷爷这么做的。”
“对呀!你看,你这不是全都知道嘛!”
奴良滑瓢的手掌用力向下压,仗着自己个子高又是长辈,丝毫不客气地揉乱了奴良陆生那一头好看的银色长发。
“正因为那是我的儿子、你的父亲——所以我宁可他早早迎接死亡,也不想他成为一个连他自己都会唾弃的不敢直面死亡的男人。”
某种意义上,奴良滑瓢说的简直就是歪理。
但奴良陆生却懂他的意思。
奴良鲤伴的强大,不仅在于他以半妖之身研究出能够将自身“缺陷”化作世间独一无二强大力量的【鬼缠】,更在于他几乎能够将人类乃至妖怪全都掳获的个人魅力。就连幼时常常陪伴陆生玩耍的青田坊,都是他这位父亲从敌人阵营里生生撬走的墙角。
所以,那样的父亲若是知道自己的终焉,只怕也会微笑着如同眼前奴良滑瓢一般拍拍他的头,随后不带一丝留恋地迈向死亡,将那份生机留给陆生。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而就在滑头鬼家的一大一小进行家庭教育的时候,本应被奴良滑瓢和奴良陆生劈成碎块的羽衣狐的灵魂却奇迹般地迅速恢复。不仅没有如奴良滑瓢说的那样需要很久时间才能拼合恢复,甚至较之方才还多了些肉眼可见的癫狂。
“不好!!!大家小心!!!”
就在玉藻前嗅到一丝不详气味的下一秒,战场上残存的那些羽衣狐麾下的妖怪们却是全都突然自爆了。
“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妾身是……掌握着【圣杯】的大妖怪,是一度掌控了京都的羽衣狐,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倒下!!!”
尽管现在的羽衣狐只剩半透明的灵魂,可她却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疯狂。那些惨死的部下发出哀嚎,可破碎的血肉与妖力却以羽衣狐的灵魂为中心不断流动。它们沿着某个规律的节奏,犹如呼吸吐息般自然而然聚拢到一起。至于那些小妖怪们的灵魂,也都被羽衣狐一个不剩吞入口中,化作令她的灵魂更加凝实的养料。
无论怎么看都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下一秒,在看见某个人影迈着僵硬的步伐逐渐接近这里后,曾经联合花开院十三代目花开院秀元一起杀死羽衣狐一次的奴良滑瓢,忍不住瞪大眼睛,乃至于呼吸都有瞬间的凝滞。
原因很简单——就在他的面前,被鏖地藏附身了的璎姬正露出惊惧的眼神一步一步走上前。那张娇艳的面庞犹如风中残烛般微微颤抖,大大的眼中亦是满溢泪水。哪怕她无比坚信她的妖怪大人一定会来救她,但身体被鏖地藏附身操纵的那种异常感受却比任何感觉都要来的强烈。
看着璎姬哆哆嗦嗦却还在努力让自己平静,甚至一如既往对自己投来信任的目光后,奴良滑瓢只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庞大的情感正轰然炸裂,灼热滚烫得几乎要烧断他脑中的理智。
“你这混蛋居然暗算璎姬——”
“爷爷!那一定有陷阱!”
“就是说啊,所以别冲动,滑瓢!”
“怎么可能不冲动?!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这魑魅魍魉之主还当的有什么意思?!”
可就在羽衣狐与鏖地藏以为奴良滑瓢真的被他们依靠璎姬作为人质的这一行为激怒到失去理智时,不管是奴良陆生还是藤丸立香,却全都在滑瓢回头的瞬间,看见这个男人一边顶着愤怒的表情,一边对他们眨了眨左眼。
藤丸立香:“……”
奴良陆生:“……”
——你要飚演技之前先打个招呼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被喀耳刻抱着慢慢落地并且看到了全过程的藤丸立夏:“我怎么觉得滑头鬼反而才是那个狡猾的狐狸妖怪?”
喀耳刻:“呵,因为男人都是戏精。”
奴良滑瓢:“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夸我临危不惧头脑灵活吗?”
立香&陆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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