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欸你看, 那边那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是不错欸,叫过来喝两杯?”
“你去叫。”
“我去就我去。”
宁茂春百无聊赖的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目光顺着同桌两个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身着碧蓝色衣裙的女子从路边走过, 而同桌的人已经不由分说的走过去了。
看清楚那女子容貌之后宁茂春心中一紧,不过他不是为那女子而紧张的, 而是为那不知好歹上去搭讪的男人。
果然下一秒,只见那女子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将过去贸然搭讪的登徒子给摔倒在地,形象十分的狼狈,哪里还有刚刚可以摆出来的翩翩公子模样。
宁茂春无奈摇摇头,同桌的人见宁茂春如此不由问道,“宁兄, 你一早就知道那姑娘会武功?”
“看她走路那般轻便, 当然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了。”宁茂春起身, 放下茶钱下楼离开。
刚刚在楼下把人过肩摔到地上的女子正是他师父的女儿关灵珊, 从小学了一身的武功, 莫说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就是打伤三五个会武功的人都不在话下。
“有本事你别走, 我一定要让你知道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被摔倒在地的男人起身觉得脸面全无,指着灵珊怒吼道。
灵珊眼眸微闪,一步步走过去,“本来就是你先惹了姑奶奶的,现在还敢大放厥词?”
宁茂春下楼便看到灵珊打算再动手,连忙上前拦住,当然烂的不是灵珊,而是那个纨绔子弟, “何兄何兄别生气,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走。”
宁茂春认识灵珊好几年了,知道她外别看起来柔弱,实则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不主动惹事儿,但别人惹上她了,她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这次如果不拦住,灵珊可能真的把何公子给打坏了,到那时候师父可就要担心了。
灵珊见人被宁茂春来走了,哼了一声捡起篮子回家,当事人都离开了,四周看热闹的群众也都散开了。
灵珊跟着养父关胜还有哥哥关岩生活在城外的村子里,父亲给别人做木工活养活了他们俩个,从小教他们武功,他们慢慢长大。
现在哥哥经常外出做生意,每年都能带回家里好多钱,本来应该让养父颐养天年的,但养父说不喜欢城里的日子,还是喜欢住在村子里。
“爹我回来了。”远远的灵珊就看到关胜在院子里刨木头,扬声喊道。
关胜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女儿之后对她一笑,“回来了,你哥回来了正在屋里休息呢。”
“哥哥回来了?那太好了,正好今天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哥哥出去一个多月肯定累坏了,得好好补补。”灵珊说着带着篮子进厨房。
“你这丫头,就知道给你哥好好补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做了好几件家具也累坏了?”
“我当然知道爹辛苦了,今天特意打了好酒,据说二十多年的陈酿。”
“还算你有良心,没忘了你爹。”
“我当然不可能忘了爹。”
父女俩温情的对话传到屋内,姜岩躺在床上全部听进耳朵里。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年了,显而易见他在这个世界要守护的人就是灵珊。
他和灵山都不是关胜的亲生孩子,而是他收养的孤儿,关胜将他们视如己出,刚开始的时候四海为家,最后来到京城附近的村子里住下,有了一份营生能够养活一对儿女。
记忆中,关胜将灵珊养的亭亭玉立,宁茂春是关胜的徒弟,教宁茂春武功,而灵珊每次被欺负的时候都有宁茂春出手相救,奈何宁茂春是烁兰格格的儿子,身份尊贵,不是她一个民女能够高攀得起的。
于是她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在宁茂春娶了妻子之后她也是祝福的,可这件事情的问题就出在宁茂春的母亲身上,烁兰格格本以为给儿子娶了一个大家闺秀,可没想到娶的却是山贼女儿田力。
但已经是儿媳妇了无法改变,于是烁兰格格便开始撮合宁茂春和灵珊,让灵珊认为只要没有了田力,她就可以嫁给宁茂春。
于是她开始了恶毒女配的戏码,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自然都是以失败告终,最后竟然患上了失心疯。
关胜为了给她治病,只能不停的做工,可没想到这时候却有人知道了关胜的真实身份,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血手麻四’。
而知道关胜身份的就是他原本的师弟,假和尚普释,普释绑架了灵珊,威胁关胜重出江湖,去杀了一个叫做‘不留名’的人。
关胜知道不留名正是他徒弟宁茂春在外面行侠仗义时候的化名,有人要杀他,肯定是宁茂春在行侠仗义的时候得罪人了。
可即便知道不留名就是他徒弟,为了女儿关胜也只能去做,却不曾想在他在抓到了宁茂春之后,灵珊也被普释杀死了。
于是关胜把灵珊的死全部怪在了宁茂春身上,怪他不肯娶灵珊,才会让她失心疯的,才会让他现在去死的,于是把宁茂春重新从牢里带出来,逼着他去和灵珊结冥婚。
最终田力和烁兰都赶过来救宁茂春,关胜在她们婆媳俩吵嘴的时候一个恍惚,精神失常仿佛看到了灵珊,直接从山上掉了下去,尸骨无存。
纵观关胜和灵珊父女俩的人生,最大的悲剧可以说是灵珊爱上了宁茂春,如果没有爱上他也就不会去做那么多的错事,以至于自己失心疯。
爱一个人可以,但为了一个男人而丢失了自己那就没必要了。
所以姜岩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装作无意当中发现了关胜会武功,从而让关胜教他们武功,现在已经练了好几年,灵珊的武功已经有了一个江湖三流水平,只要不面对绝顶高手,她打不过还是可以脚底抹油的。
今日灵珊被纨绔子弟拦住的时候他在场,亲眼看到灵珊自己解决了那些人,完全没有用得上宁茂春出手,自然也就不会因为被救从而爱上了他。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姜岩直接在种因的时候就摧毁了,最后的果自然也就成不了了。
‘咚咚咚’
门外敲门声响起,随即响起灵珊清越的声音,“哥哥吃饭了,一路回来你肯定累了,先起来吃些东西再休息吧。”
姜岩起身开门出去,灵珊见到姜岩一笑,“哥哥快来,我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
“妹妹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你和爹爹喜欢吃,我做多少都是不辛苦的。”灵珊笑着说道,拉上姜岩去外面庭院中的餐桌坐下。
姜岩来到院子才发现宁茂春也来了,刚刚他把欺负灵珊的人给带走了,随后便想着来和灵珊在叮嘱几句,京城当中权贵众多,一不小心惹上什么人就麻烦了。
“难道我就活生生的任由他们欺负吗?宁大哥你是格格的儿子,可我一直觉得你是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的。”有人欺负她她为什么要忍让,如此一来天地之间还有公理吗?
“你当然不能忍着,可也不能明面上报复回去,就算是忍不下这口气也可以偷偷的进行啊。”现在宁茂春已经开始假扮不留名开始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了,深谙‘暗中行事’这四个字的含义。
灵珊眼眸微转,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后就这么办,其实她看到那人穿着光鲜的时候也是有些含糊的,要真是个位高权重的,害的爹和哥哥遇难就不好了。
暗中行事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灵珊心里打定主意。
关胜和姜岩对此都没说什么,关胜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不主动欺负人可也不能白白让人给欺负了去。
至于姜岩,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光明磊落的人,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和关胜一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灵珊起身给三个男人倒酒,“今日哥哥回来,宁大哥也有空来家里吃饭,你们可以陪着爹好好喝几杯了。”
灵珊此话一出,宁茂春可就犯了难,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抱歉师父,你也知道我额娘对我管得严,不让我在外面喝酒,所以我只能喝一杯。”
“没事儿,喝酒讲究的就是个心境,今个儿高兴独饮都是高兴的,你们不喝别浪费了,把酒给我留着。”关胜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宁茂春举杯,敬了关胜一杯,一杯还是可以的,回去一路上酒气也就散干净了,回去之后不会发现的。
一顿饭的时间四个人其乐融融,饭后宁茂春离开,还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呢。
关胜在躺椅上乘凉,姜岩劈柴灵珊洗碗,灵珊说着这一个多月家里的事情,姜岩说着他在外面的事情,关胜在一旁听着,看上去就知道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这个年代夜晚几乎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第二日重复着前一日的事情,每天的生活大同小异,没有多少的变化,这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日常。
而姜岩今日特意起早弄了早饭,等着灵珊和关胜吃完之后,带着他们进城来到繁华路段,一栋大宅子面前。
这就是他昨日回来之后没有回家而是先进城的目地,就是看看房子装修布置好了没有,日后让他们在城中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关胜和关灵珊知道姜岩这些年做生意赚了钱,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大手笔的买这么大的一栋房子,而且还是这种繁华地段的,要知道这里和宁家只隔了一条街而已。
“哥哥这栋房子得花不少钱吧?”灵珊看着姜岩带着他们进入的回廊,看着四周的雕梁画栋,只觉的精美绝伦。
“钱肯定是花了不少的,但只要你和爹住的开心都不算什么。”在三年前他刚刚赚钱的时候就想着搬到城里来,但关胜拒绝了,现在他索性直接把房子买下来装修好。
关胜从前是个杀手,而能够有钱雇得起杀手的人自然不会是穷鬼,对于各种府宅也是看过的,可以说这栋宅子的精美程度是在他见过那些大户人家当中排得上数的。
想着那些人家的财产,再想想姜岩刚刚经商三年,能有多少钱财?如此大手笔的买下来一栋宅子,只怕日后生活艰难。
姜岩见关胜不像灵珊那般高兴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说道,“爹你不用为我担心,你想想从小到大我可有让你操心的事儿,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你心中有数就好,只是我真的不喜欢在这么大的房子住,日后你和灵珊住在这里,我还住那个小院子,你们时常回来看看我就好。”
关胜不想要进城居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喜欢见人,他曾经‘血手麻四’的名声威震四海,人人憎恶,刑部衙门还有对他通缉的档案。
虽说已经金盆洗手二十年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如若日后让人发现了他的身份,那可是杀头的罪,他还不想死,所以还是要谨慎行事才行。
关胜不打算告诉儿女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说出他的顾虑,只说自己不喜欢热闹,在村子里安静就很好。
灵珊眼见关胜离开,眨了眨眼睛,随后看向姜岩,“哥哥,爹不在这儿住我也不想在这儿住了。”
一想到让爹一个人在家中住着小院子,而她在这儿住着好房子心里就不舒服。
“不想在这儿住就不住,左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日后在绣庄忙得太晚了来不及出城便在这儿住下。”
见姜岩不介意,灵珊笑着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灵珊现在在宁家绣庄里做绣娘,宁家绣庄的主人是宁丰德,宁丰德在和烁兰格格成亲之后,绣品入了皇上的眼,被赐‘天下第一绣庄’的美名,名为‘凤朝凰’。
关胜没有娶妻,灵珊单纯是对刺绣有兴趣,刚开始是自己买线回来,跟着邻居大娘学着缝缝补补,綉一些简单的花样。
宁茂春知道之后便推荐她去家里的绣庄,从学徒做起,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单独完成一副绣品了,姜岩外出也会带回来一些当地有名的刺绣来给她做参考。
灵珊在凤朝凰工作,有时候工作太忙了,晚了来不及回家她都是在绣庄里给绣娘们午休地方将就过一.夜,那地方逼仄狭小,睡起来自然是不如床榻舒服的。
看过了宅子,灵珊如同往常一样的去凤朝凰工作。
今日的街市上很热闹,有一群人正在奋力的进行抢绣球招亲的活动,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新娘子站在楼上往下抛绣球。
而是早就有人将绣球放找一只杆子上,让一群人往上爬,谁先爬上去摘到绣球就可以迎娶新娘。
因为新娘子家中是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故而来求亲的人很多,这场比赛注定了也是激烈无比,其中宁茂春便被他额娘烁兰格格压着前来抢夺绣球。
因为跟着关胜学武功,抢绣球对于宁茂春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可他根本不想去那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女子,但他又不想公然的违背额娘给他下的命令。
于是只能装作不会武功,一点点笨拙的往上爬,同时还要提防着身边的人超过他。
姜岩远远的看着浑身上下充满了演绎细胞的宁茂春,就从他现在的表现上来看,谁能看出来他会武功啊?明明就是一个四肢不勤的公子哥儿而已。
最终这场比试宁茂春当然没有获胜了,可烁兰格格为人跋扈霸道,凭借着她强大的气场还有哥哥身份,硬是让新娘子的父亲说出取消这场比试结果的话,同意和宁家结亲。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烁兰格格心满意足的离开,独留宁茂春呆愣在原地,接受着四周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想什么呢?”
忽然一道声音出现,宁茂春回过神来,见是姜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大哥,我要成亲了,恭喜我吧。”
说着要成亲了,可脸上一点儿要做新郎官儿的喜色,姜岩如她所愿,硬邦邦的说了一句‘恭喜’。
宁茂春有些烦躁,来到一旁茶摊坐下,深深的叹了口气,“大哥你说我反抗我额娘会成功吗?我实在不想再被她操控着了。”
从小到大,衣食住行都是额娘安排好的,而且因为额娘是格格,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没有人敢反驳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也就让他也不敢反驳了。
遇到关胜,拜师学艺,现在做不留名行侠仗义,这是宁茂春长这么大做的最出格的事情,瞒着家人谁也没说。
姜岩在他对面坐下,仔细想了想,“按理来说你额娘对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包括给你找了一个大家闺秀,你如果坚持反抗的话一定是你额娘先妥协,毕竟没有拧得过孩子的父母。”
宁茂春听出了姜岩话里的意思,如果他坚持,额娘一定会妥协的,这就是这个‘坚持’,得坚持到什么地步?或者坚持下去的后果他承受得住吗?
反抗额娘,一不小心把额娘气病了怎么办?让她把他当成不孝子怎么办?这些都是他不想见到的场景。
说来说去,问题又回到了原本的起点,他该反抗吗?
继续像以前一样,白天做宁茂春,是乖乖儿子;晚上做不留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一个人两幅面孔的生活着还是勇敢反抗,让额娘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感受?
宁茂春纠结着,但也只能是自己纠结,他这种情况不是当事人,没有人有权利和立场替他做决定。
宁茂春回到家中,想着和烁兰格格说一下,可烁兰格格却不在,被丫鬟告知去宫中请圣旨赐婚了,宁茂春知道他还是晚了一步,等圣旨赐婚下来了,即便是他额娘也无法改变了,违背旨意那可是要杀头的。
然而等烁兰格格回来,竟然告诉宁茂春她要推了白日里定下的亲事。
宁茂春眼前一亮,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立马又听到烁兰说道:“额娘给你重新选了一个女子做媳妇儿,那可是本来要去参选的秀女,是额娘费了好大力气才去皇上那儿求来的。”
从皇上那里抢了秀女做儿媳妇儿,很显然这成了烁兰人生当中最为得意的事情之一,可在宁茂春看来这事儿可就不那么美妙了,圣旨赐婚,算是真的没有解决之法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京城的百里之外,一群官兵正在进攻着山贼的巢穴,双方打斗在一起,战火纷飞,山贼居住的山寨被点燃了。
眼看着打不过,山贼连忙四处逃窜,但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如何抵挡的了专业训练过的军队,一时之间只有少数的山贼逃走了,大部分的山贼都被抓进了大牢当中。
翌日一早,姜岩刚刚走出宅子,便看到门口有一个虚弱的女人,女人已经晕了过去,而姜岩正好认得这个女人,前几日回京城,看到有一对祖孙被追赶,出手相助击退敌人。
随后这个女人赶了过来,帮助那受伤的祖孙上药,送了他们干粮让他们能够继续上路,而除了这一面之缘,这个女人在记忆中也是出现过的。
龙巧巧,宁茂春妻子田力的阿姨,也是一位绣娘,也是宁茂春父亲宁丰德的青梅竹马,但因为宁丰德被烁兰格格看上了,只能离开龙巧巧。
从那之后龙巧巧的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直到多年之后再次遇到龙巧巧才痊愈,而又在机缘巧合之下龙巧巧和烁兰格格认识了,从而导致一些误会。
最终误会揭开了,龙巧巧因为绣技出色,还被邀请去国外教授刺绣。
姜岩看着倒地不起的龙巧巧,按照时间来看,田力家的山寨应该被官兵给剿了吧,可山寨是在城外,龙巧巧是怎么来到城内晕倒在这儿的?
男女授受不亲,姜岩找来他新雇的老婆子扶着龙巧巧进去,给她检查伤势,确认了她只是晕倒了并没有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