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看着血泊中的玉蝶,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晴明将项链摆弄了一番,递给了才进来的保宪,即刻上下打量起我来。
呆滞的摇头,我分外担忧的指指玉碟:“她...会死么?”
“不会,只是重伤。放心吧,她是式神,即便死亡可以通过主人的施法再生。”见我仍旧忐忑,他原本轻揽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贺茂忠行姗姗来迟,身后跟着道满和九怨。
看看地上重伤的玉蝶,他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问他!都是他指使式神干的好事!”高木径直上前,怒指向晴明。
我愤然,“腾”的站了起来,一把拨开他指着晴明的手:“什么指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那蝴蝶是我弄伤的,与他人无关!但拜托你先搞搞清楚再说话——首先挑衅的人是她,猫又、沙罗都可以作证。再不然,你医好了玉蝶,自己去问她!”
双方火气都不小,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好一阵。晴明拉开我,向高木微微颔首,眼底却透着傲然:“玉蝶的伤我们的确有责任,不过...具体的情形还是该等医好她再细问,比较妥当。”
高木本欲再反驳什么,却被忠行老爹拦下:“还是先医治你的式神要紧。”语气虽是极平和,言语间却颇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此时的高木却没有先前那般凛然了,支吾着,求助似的望向道满。也怪,今天他出奇的安分,只与九怨小声交谈着,全然无视那求救的目光。
磨蹭许久高木方喃喃念起咒语,配合的动作却很不协调,仿佛在做广播体操一般,一板一眼。
反复了几次,玉蝶依旧没有丝毫好转,我不免有些心慌,紧握着晴明的手,掌心里渗出汗来。
感觉到我的紧张,晴明抽出手来,安抚的揽住我的肩,淡笑。
当下心安,我踏实不少,耐着性子看高木同学屡试屡败的施咒。周围逐渐聚集过来不少阴阳师,窃窃私语,明显对事情的始末深感好奇。
“哼!安倍晴明,定是你使了什么妖法!”那家伙忙活了半天,却没半点成效,涨红了脸,额头上也凝结着细小的汗珠。眼见围观者越来越多,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一声,道:“放眼平安京谁不知你是白狐...”
“住口!”随着忠行大人的怒喝,晴明迅速的一扬手,高木的唇上竟陡然冒出一层水疱,不仅拦下了他的话,也使全场瞬时鸦雀无声...
悠然的笑笑,晴明微眯起双目:“有时候...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好。”唇边的笑意随着话音渐浓,却也染了几分邪魅。
忠行叹了口气,淡淡的看了看晴明,摇摇头,上前解了高木身上的咒,俯下圆滚滚的身子,细细察看了一下玉蝶。少顷,面无表情的起身,沉声道:“高木,你还不说实话么?”
实话?难道他故意不救玉蝶?我纳闷,急切的想知道缘由,却忽觉耳际一热:“跟我来,有些事要同你说。”晴明对我耳语。感到他的唇瓣时不时擦过耳廓,我不禁心猿意马起来,胡思乱想间已被其连拖带拽的拉到了后殿...
后殿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极普通的小矮桌,摆满了点心瓜果,在偌大的殿阁中显得尤其突兀。
“咕噜”肚子忽然开始歌唱,刚刚本就饿了,被玉蝶的事情一搅和竟然也丝毫不觉,可现下一看见吃的,情况就不同了,我忙取了两块,三口两口吞掉,意犹未尽,伸手再拿...反复几次,却发现盘中的食物丝毫没有减少。
对着着可以无尽生出点心的盘子大肆赞扬一番后,我方想起到晴明一直在身边,回忆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惭愧得直想撞墙。
他却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弹了我脑门一记,之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满是符文的布,小心翼翼的打开——布中央赫然是那项链上的玉坠,正隐隐泛着红光。
“这...这不是...”我惊道。
晴明颔首,轻笑着,又自袖里取出条红绳,串好玉坠,扬手给我戴在脖子上:“不错,果然适合你!”
颈间弥留着一阵暖意,不知是来自他还是来自玉本身。
“可我刚刚戴上它后变得很...怎么说呢?很烦躁...十分情绪化...”想着刚才的情景,我有些担心,又舍不得取下,于是支吾。
晴明笑笑,缓缓摇头:“与玉坠无关,是那项链的问题。”
我摹挲着颈间的莹润,低喃:“项链?可看起来很普通啊...”
“作用可不普通。”他正色道:“那链子叫做‘七情结’和上次九怨拾到的卷轴同来自大唐,两者虽也都算的上宝物,不过对人无益。”见我似懂非懂,他继续解释:“人有七情:喜、怒、忧、惧、爱、憎、欲,戴上这链子的人会严重受此七情的影响,简单的说,就是加倍放大你对事物的感受——你略欣喜时,戴上它欣喜的感觉就会被放大,转为狂喜;你微怒,戴了它,怒气便会加倍,就像你刚才那样,不受控制的破坏或伤害,以宣泄怒气。”
我依旧纳闷:“这样啊...可我的灵力瞬间增强是怎么回事?我即使发怒,也不至于因为情绪的失控,一弹指就数弹齐发啊?”
轻垂下眼帘,他托起我脖子上的玉坠:“这就是它的功效了。”唇角勾出近乎完美的弧度:“这是块‘寒玉’,可以增进修行者的寒气,你的体内灵力正适用于它,加上链子的作用,可巧就把你体内潜在的力量牵引了出来。”
晴明看着我,笑道:“我看你与这玉坠很相配,它可以提升你的灵力,免得你为自己那点水平自卑,因而从链子上取下了。只要不配那‘七情结’戴,于你这样懒惰的式神,倒也算种修炼捷径。”
这人...怎么送我点东西也要先损我两句?
冲他做个鬼脸,我把玩着玉坠,心底漾起一股甜来...
“好了,别傻乐了!”晴明又以折扇为“凶器”攻击了我正冒着幸福泡泡的脑袋:“还有正事要问你。”他正了正色,严肃的问:“那链子你是从哪得的?”
“一只白狐丢在我脚下的,最初以为它是太阴,所以就戴上了。不过,现在想来应该不会是他...”见他直挑眉,我不禁有些惭愧,分辩着:“你也知道啊...狐狸嘛,长得都差不多...”
泪~怎么当时竟鬼使神差的收下了呢?细捉摸捉摸,“拾金不昧”这四个字不止是美德,更是一种智慧——天上掉馅饼,几乎没有几个是不带毒的。可惜,我竟现在才顿悟。
“白狐么...”晴明狭长的眼眸微阖,若有所思...
由于实在好奇高木究竟隐瞒了什么,我硬拖着晴明回到大殿,殿内众人皆寂,只听得到靠近门口的方向隐隐传来低喃。
拨开人群,但见忠行老爹如舞蹈一般漫步在玉蝶身畔,神情凝重,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施咒,那圆滚滚的身材做起这翩然轻敏的动作竟丝毫不显突兀,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自然而顺畅。
随着他渐强的咒音,玉蝶的手指微微轻颤。少顷,终于缓缓张开了眼睛。
长舒一口气,我沉重的心登时豁然起来。贺茂忠行果真名不虚传,到底是宗师级的人物!
高木仓皇上前,向忠行频频致谢,却被他好一顿责斥。
我悉心听着,从对话中隐约了解了原委——原来,不是所有来参加神祭的阴阳师都拥有够资格参与神祭的式神。以往能达到标准的不过十余位。那高木好胜,为了提高玉蝶的灵力使其拥有可以参与神祭的资格,来此前特地四处重金寻访,给她吃了某种可以提高灵力的果子。但似乎果子本身有一定副作用,一旦食用,式神便再无法通过主人的咒术疗伤或重生。因而才导致了刚才高木医治屡屡失败的一幕...
这男人!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诬赖晴明,没品!我嗤之以鼻。
不刻,玉蝶好转不少,只是依旧愤然的瞪我,眼神中流露出又惧又恨的意味,看得我直发毛...
好在也到了神祭开始的一刻,她离了殿阁去参与祭月仪式,殿上聚集的人再度增多起来,甚至颇有些拥挤。
由于来得早,加上贺茂家在阴阳道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因而我们观祭的位置还算不错。
祭月开始的形式很接近□□的升旗仪式,于我来说没什么新鲜感。后期倒比较有意思,由祭坛上摆放的一把旧木椅来进行可参与神祭人选的审核。
保宪解释说,那椅子是有灵性的,只要能在上面坐稳片刻,便能证明该式神的灵力达到了标准要求,唯有达到标准的式神才可以参与神祭来提高修行...听罢,我摇头轻笑——至于么?搞得跟高考似的...
百无聊赖,懒懒的靠在晴明身上,我打着哈欠,四下环顾,却发现忠行老爹一直不停的打量着我,偶尔看看晴明,眉心慢慢拧成了一个结...
汗...对我很不满意的感觉...莫非是我太过散漫的缘故?
正纳闷,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最终选出可以参与竞技的式神有十二位,猫又,九怨,蜜虫,玉蝶都在其中。
方才寂静的大殿随即沸腾起来,众人关注着擂台,私下讨论着余下的式神谁的灵力最强...
至此,神祭的高潮终于来临!
式神间的竞技有些类似网络游戏中的pk,一时间让咱恍惚觉得自己正身在《七龙珠》里,观摩“天下第一武道会”。
眼瞅着蜜虫一上场,就以纷飞的花瓣轻易击败了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式神...我不由唏嘘,啧啧赞叹——谁说女子不如男!
许是被我伤了的缘故,玉蝶的状态可不好,上来便输给了一个紫衣少年,下台后为了宣泄,忿忿跺脚。
比试一场接一场的进行,我看得眼花缭乱,正期待着随后猫又与九怨的对决,却突闻清脆的女声自顶梁上传来,“这种水平的竞技着实无聊!亏你们这一大群人还看得津津有味!”
众人一惊,皆仰头。
随着话音,一只白狐猛然跃下,扬着小脑袋,颇有傲视群雄的意味,似雪的皮毛隐隐耀着银光。
“呀!就是它!”我惊诧,转头急急向晴明道:“丢给我那项链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