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涯开解夏初雪:“事情总归是做不完,你这么苛责自己,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司书殿门窗洞开,夏初雪看向殿外浮云,悠悠说道:“洛涯,真没谁用过绝尘?”
洛涯不知夏初雪为何有此一问,抬头问她:“当然没有,怎么这么问?”
笑着摇摇头,夏初雪道:“只是问问,最近闲来无事,找点事情操操心。”
洛涯总结:“你一天诸事繁琐,身体也总不见十分健康,就是思虑得太多,自作自受。”
把洛涯的袖子扯到手边,夏初雪拿起一只朱笔,手起笔势下落:“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盯着自己最喜欢的这件衣衫,洛涯笑得讨好:“我在夸你勤勉。”
笔境淡扫,衣袖上连成一片梅林。
洛涯看得心尖疼,笑得依旧春风:“画得真好,出尘绝世的好。”
听了这话,夏初雪很是受用,拽过另一只衣袖,一并对称画好。
洛涯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点缀枝头,成就一幅寒梅傲霜景。
夏初雪笑得款款,抖着洛涯两边衣袖,问他意见:“如何?”
点点头,洛涯言语不得,再度的点点头,哭的心都有。
画得不够尽兴,夏初雪和洛涯打着商量:“要不你站起来,我把整个衣衫都画了?”
洛涯退后了几步:“你方才还没画够?”
夏初雪一味的笑,笑得洛涯心慌慌,她的手中握着羊毫,就是不见言语。
洛涯内心无尽挣扎,最后仓皇脱逃。
夏初雪也不计较,抿着双唇笑笑,仍旧继续审阅文书。
这边夏初雪对着如山的文书刻苦,梦香却是看着时间还早得很,一步三跳的往泰山王寝殿方向小跑过去,途中看到花丛当中蝴蝶羽翅飞舞,梦香看得心动,蹑手蹑脚的走到花丛当中,扑了一会儿蝴蝶。
梦香有个姐姐,一直都是天后的仙娥,后来嫁给了乐殿,打那以后,梦香便就很少能够见到姐姐,她们从小感情就好,梦香总是甚为想念。
虽然是姐妹,但是她们两个,没有多少相同的地方。
其实仔细算来,梦香是个年岁不小的仙娥,但性格却是活泼的紧,令作为姐姐的梦清总是哭笑不得,当真是不知道,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怎么在性格这点上,和自己生得是如此不同。
脚还没踏进门槛,梦香的声音倒是传得真切,清脆如铃铛风中摇摆,梦清笑着摇摇头:“香儿,你就是总没个稳重。”
梦香噘着嘴道:“我的好姐姐,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个神鬼,都是稳重的太过头了,还是活泼点好,否则你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每天过得该多沉闷啊!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都要学学我这个阿姨才好!”
将手中正做着的活计放下,梦清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梦香的脑袋:“你呀,就是这样鬼灵精怪。”
梦香拿起姐姐正在做着的小衣服,展开在眼前,看得蛮新奇的,听了姐姐的话,眨巴眨巴眼睛:“好姐姐,我可不是鬼。”
梦清宠溺的笑道:“调皮鬼。”
揽着梦清的手臂,梦香靠着梦清撒娇起来,像块粘皮糖一样。
梦清只有梦香这么一个妹妹,在天界还未成亲的时候,一直和妹妹梦香厮守,梦清的性子稳当,梦香倒是总能插科打诨,逗梦清开心。
“姐姐,这件小衣服真好看,一定用了你不少的时间吧?”梦香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小上衣,衣服的领口和袖口,勾了一圈细致反复的金色百合花边,小衣服的前襟,绣着一只金色的小老虎,盘扣的左右两侧,是小老虎圆溜乌黑的一对大眼睛。
“是啊,做了几个月呢,总是觉得做得不好,反复做了几次呢,”梦清说着,从妹妹手中接过小衣服,放在膝盖弯上,用一种特别柔情的眼神看着,像是正在看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孩子长得好快呢,这小衣服确实很好看,可惜也穿不了多久,”一边说着,梦香一边翻看着姐姐备下的各类小衣服,啧啧的惊讶不止:“真是好多啊,姐姐,你这也太用心了吧,也不怕累到。”
“我能有什么事情呢,每日当中,也不好出去各处走动,能做这些衣服,也挺打发时间的,也很好啊,”说到这里,她从绣篮当中拿出一摞纸来,递给梦香看。
这一摞纸,大概足有三、五十张,每张纸的上面,分别画着一个图案,或是小猫,或是小狗,反正都是动物,画得十分传神精细,就连动物身上的毛发羽鳞,都是活灵活现的样子,每张动物的图片,都用各色颜料上好了色,非常的鲜活可爱。
“哇,”梦香从一摞纸张里面挑出一张来,拿在手中,画上的老虎,和刚刚她在红色小衣服上面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个老虎,就是衣服上的那个吧?”
“是啊,”梦清接过那张图:“这个小老虎啊,虎头虎脑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凶,是不是很可爱?”
“恩恩,”梦香点着脑袋,笑得也是特别可爱:“姐姐真厉害,竟然学会画画了,每张都画得很好呢,好漂亮啊。”
梦清听了这话,只是笑一笑,并未多说。
其实这些画,都是夏初雪画的,她怀了身孕的消息,被自家那个沉不住气的乐殿,喜滋滋的传了出去,各位殿王,都很在行的有所表示,就连冥王,都派落棋,送来了一些上好的食物和药材,那些东西,就连在天界待了那么久的梦清,也都没有见过。
当时夏初雪十分的忙,等到忙完了,方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该送的东西,都被别人送了,夏初雪想到她在人世的时候,嫂嫂怀孕之后,央她画过好多图片,好为孩子准备衣服的事情,于是便就赶着三天,画了几十张画,送给了她。
按说夏初雪这礼物,在所有殿王的礼物当中,算是最不值钱,但是却是梦清最喜欢的,从那以后,梦清照着夏初雪的画,开始为尚未出世的孩子准备小衣裳,每天过的都很充实。
但是有些话,梦清不便说出来,免得惹得妹妹不高兴,当下只是抚摸着梦香乌黑的头发,笑语言道:“香儿,你怎么有空前来幽冥司了?”
正在忙着吃梦清最近必食的酸角,梦香含糊不清的回道:“大帝差我来请夏初雪赴宴,我是来送帖子的。”
梦清纠正她:“要称为司书,你总是这么无礼,这样可不好。”
委屈的撅嘴,梦香道:“哼,那夏初雪就是好命才成仙的,还不过是个鬼仙,姐姐你倒是看重她。”
梦清拿自己的妹妹无法,只是觉得都是自己不好,将她宠得太为过了些,于是出声规劝:“香儿,话不能这么说,司书在的这许多年,辛苦操劳恪尽职守,你不能总是如此失言,说话间多是冒犯。”
不想惹姐姐生气,梦香讨好的说道:“好好,就听姐姐的,姐姐,你一天也别净是为清儿操心了,姐夫对你怎么样?”
听到梦香突然问这等话,梦清红着脸说道:“你姐夫当然待我很好。”
梦香郑重的说道:“姐姐,我去人间走动的时候,见到那些妻子但凡有了身孕,丈夫便都出去沾花惹草,姐夫虽然老实,但也未尝可信,这些个日子没我监督,他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吧?”
梦清失笑:“何时又要你监督了?你这都是在哪里见到的呀?再说了,你的姐夫,多少年了都没出过幽冥司,到哪里去沾花惹草啊?”
严肃的绷起脸,梦香可是十二分的认真:“这可不是我胡诌的,姐姐我可跟你讲,上次我还听一个小姐妹说,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呢,男人可都不是好东西的,没有一个不负心的。”
梦清失笑道:“你姐夫哪会做你说的那些事情,自从我有了身孕后,他每日都回来陪我一起吃晚饭呢,有的时候回来的早,还会为我做饭呢,虽然做的不好吃,但是心意可是好的。”
虽说梦清言之凿凿,梦香尤是不信:“姐夫一向那么忙,尤其最近又是快到中元鬼节,他哪里有那么闲?”
拢着妹妹的头发,梦清道:“这也多亏了司书,因惦念着我的身子,总会为相公分担些事情,相公也就有了时间。”
梦香撇撇嘴:“就她最会做好事,什么好事都被她做尽了,不知道的,还当她多好呢,虚情假意的,哼。”
无奈的摇摇头,梦清为梦香打着发辫:“你就是长不大,可怎么是好呢,你也不小了,不能一辈子都是这样啊。”
梦香对堂耀那刻骨相思不是百年千年,梦清作为姐姐,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可惜,堂耀对梦香,根本就是无牵无连,梦清觉得,那位冥王,恐怕连自己的妹妹是谁,都不知道,虽然堂耀以往总会不时到蝶雨宫里坐坐,但是梦清甚至都觉得,要不是自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这位帝子,就连一直在天后宫中侍奉的自己,也都根本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