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州一带水路四通八达,江湖人士久居此地,自然也就兴起了水上生意。
襄阳城南下数十里外,便是汉江码头,南来北往的人士若想赶近路,走码头乘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秋风萧瑟,浪花翻涌的江面泊满了一艘艘楼船。
湛蓝的布帆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甲板人头攒动,远远望去好一派热闹景象。
码头临靠一片集市,集市乃是由蛟龙帮的人手负责搭建,过往人士但凡想要路经此地,需得经由蛟龙帮盘查一番才可放行。
岸上一条林荫小路行间来几道人影,这几人衣着落魄,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
为首的短发男子布衣短袍,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手里拧着一只酒葫芦。他每走几步路就会咳嗽几声,这时他便会举起葫芦抿一口酒。
短发男子由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娃娃搀扶着,当他咳嗽时,女娃娃便会伸手去拍拍他后背。
男子身旁是一位身高七尺有余的魁梧大汉,大汉板着脸不苟言笑,身后背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腰间挎带一把漆黑的钝锋巨剑。
这四人正是秦欢等人,赶路许久风尘仆仆,面上略带几分倦色。
“少喝点,你身子虚,喝多了没好处。”段玉见秦欢又饮了一口,眼神忧虑地劝阻一句。
秦欢收了葫芦,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点点头。
说来也奇怪,自打那一夜喝完酒之后,秦欢就发现酒居然能帮他压制体内的寒毒,睡觉前多喝点,他便能稍微好受些。
于是秦欢就让段玉去苦海镇的店铺,给置办了一只酒葫芦随身带着,难受时饮上一口,缓解一下经脉中寒毒带来的痛苦。
唯一的坏处,便是秦欢大多数时候都会显得醉醺醺的,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酡红。
小虫搀着秦欢的手臂,是担心醉醺醺的秦欢走路时给绊倒了。
“我觉得挺好,秦大哥也只有喝醉了,才会无拘无束没有烦恼,时刻都能挂着自在洒脱的笑容。”
小虫轻声说道。
“你懂个屁,他这样整天不省人事,咱们若是遇到麻烦咋办?”段玉板着脸训斥一句。
小虫气鼓鼓地嘟了嘟嘴,没敢开口反驳。
自打前些时日,秦欢传授了小丫头一套古怪的武功之后,这丫头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秦欢讨厌俗礼规矩,说是此行一定要低调小心谨慎,连丫头对他的称呼都改了。
段玉出身规矩森严尊卑有度的寒山一族,对于秦欢的做法他很不认可,总想在一些时候帮秦欢树立威信,偏偏秦欢却一点也不在乎。
段玉十分后悔不该给他喝酒,这家伙喝了酒之后,变得啥也不在乎了,整天懒懒散散嬉嬉笑笑,没个“一帮之主”的正行。
段玉心中的“大人物”,就该像记忆中的那位段氏大小姐一般,举手投足都得威严十足才行。
奈何他劝了好几次秦欢都不当回事儿,说什么以后再慢慢计较,段玉只能干着急。
“都别吵,皇帝不急太监急。”趴段玉身上打盹儿的老乞丐,睁开眼睛训斥两人一句。
闲谈间,随着前往码头的一大群江湖中人,秦欢等人来到了热闹的集市口。
集市处在江岸边,浅水岸上也搭建了一片宽阔的木台。木台上来往的大都是些捕鱼为生的渔民,四处堆着竹笼,笼子里放满了鲜活的鱼。
十几艘船体较小的乌篷船停靠在木台边沿,一些渔夫扛起竹笼走上小船,一艘艘乌篷船驶向水雾朦胧的江面。
集市里奇装异服的人络绎不绝,秦欢带着三人朝码头走去,沿路行来,巡逻的蛟龙帮弟子见几人其貌不扬,又是老弱病残,便没过多盘问。
五花八门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秦欢虽在专心走路,却也尽数听入耳中。
随着驭刀经重练,秦欢的体质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蜕变,他的五感变得越发的敏锐起来。
重修驭刀经只能压制寒毒不再扩散,这几天他丹田内气被寒毒封印,十二条正经也日夜遭受折磨,奇寒无比的寒毒折腾得秦欢无时不刻都在饱受煎熬。
即便如此,秦欢还是没流露出多少痛苦之色,实在压制不住了,就咳嗽几声喝点酒,缓解一下。
每一天都变得漫长无比,每多活一天熬过一天,秦欢都感觉无比的幸运。
因为他咬着牙坚持下来了,他没死,没有败给体内的寒毒,只要活着,就能夺得希望!
重新修炼驭刀经,进度比之前快了许多,短短几天时间,秦欢体内已有三条灼热的内劲形成,照这样持续下去,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再次凝练出一条全新的内气了。
只可惜时间不等人,秦欢手中的卷轴规定了他必须前往天风堡或者魔刀门,二选其一。
失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如果被剥夺了试练者的身份,没了手心奇怪印记的辅佐,秦欢不敢想象自己在江湖里,会变得多么举步维艰。
有些时候,秦欢不禁暗自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赐予他如此匪夷所思的印记。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像他所了解的那样简单,亲眼所见,亦非真相。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纠结也无济于事,不如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人群在码头上排成了长龙,轮到秦欢几人时,码头上已没有多少人了,前方停泊的楼船也尽数开拔。
水面还剩下一艘小型船只,身材精瘦的船老大,挽着袖子站在船上,挥手吼道:“天色已晚,诸位明日请早吧!”
段玉正待开口问话,秦欢咳嗽一声,伸手拦住了他。
段玉只好闭上嘴。
这时前面几人中,一位华服男子微笑着招手喊道:“船老大,天还没黑呢,怎就打烊歇业了?”
“是呀,有钱不赚你傻吗?”华服男子身旁的一男一女也开口打趣道。
船老大阴沉着脸,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耐,纵身一跃飞下船只,落在众人面前,抱拳一礼,冷淡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干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如是我独自一人随你们走一趟,倒也没什么,可我现在还带着我的妻儿,夜中走水路最是危险,我担不起这风险。”
那粉衣罗裙少女趾高气扬地娇笑道:“怕什么,我们三人乃是天风堡弟子,此行外出游玩归来,你尽管放心开船,我倒想看看这江州地段,谁敢为难我们!”
听闻此话,秦欢眉头一挑,暗暗感应了一番几人的功力。若是察觉不到,说明这几人都已至罡气境界,若是察觉到了内力波动,说明这几人其实一般般。
秦欢已见识过先天高手的厉害手段,自然明白先天之下的习武之人,是多么的弱小。
模糊中,这几人散发出来的内力波动都不是很强,连小周天圆满都达不到。
秦欢抿了抿嘴,不禁很是羡慕他们,无知是福啊!
船老大一听几人是天风堡弟子,顿时面露几分敬色来,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说道:“几位少侠师出名门武功自然了得,但在下还是很担忧,你们远行归来,大概不知道,最近汉江一带出了个女魔头,专掳小孩儿练邪功,我妻儿还在船上,我那孩儿刚满周岁,实在不敢冒此大险。”
女魔头?
秦欢目露思索之色,刚刚排队时,便听见一些路人一脸惧怕地谈论此人。
英雄山庄险死还生,秦欢已发誓绝不会再乱管闲事,但此时听闻有人掳小孩儿练邪功,他心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顺其自然就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欢暗暗在心底念叨几句。
这时那少女丢给船老大一叠崭新的银票,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好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嫌人少怕赚不到钱嘛,我给你这些够了吧!”
说完不待船老大开口,少女已飞身跃上小船,直走到了船舱里去,她剩下两个同伴见状连忙跟上。
船老大拿着银票,一脸忧虑地叹了叹气。
秦欢摆了摆头,段玉走上前,瓮声道:“四个人,多少钱?”
船老大扫了几人一眼,皱了皱眉。
“问你话呢,怕老子给不起么?”段玉怒道。
船老大瞥了眼虎背熊腰的段玉,赔笑道:“四百两。”
秦欢猛地咳嗽两声,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
段玉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小虫抓紧秦欢的袖子,轻声埋怨道:“他是不是欺负我们不懂行情啊,我刚刚听前面那些人说,去一趟江都码头最多三十两银子呢!”
船老大装作没听见。
段玉一脸凶相地怒吼道:“你敢耍我?”
“爱搭不搭!”船老大丝毫不惧,冷冷说道。
这时船上的少女走出来,不耐烦地娇声喊道:“行了行了让他们上来,这钱我替他们付了,你赶紧驾船,本姑娘可不想待在这臭烘烘的码头浪费时间。”
船老大转身跳上船,秦欢几人也跟着上了船。
段玉背着老乞丐进船舱里坐下,小虫跟进去照看老爷子。
秦欢独自站在船头,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靠着船帆打量江面。
船只顺着水流朝下游行驶,随着浪花翻涌,船体也轻轻摇晃。
秦欢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抓紧时间苦练驭刀经,只有把更多的心神放在运功上面,才能加速驭刀经的修炼。
前路凶险未知,他已厌倦了再由旁人来左右他的生死,只有变得更强,在这个世界他才有说话的权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