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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爷爷

坐在去往东京的飞机上,我忧郁地看着窗外的云彩。

翟知今诧异地问我:“怎么?这几天你不是挺兴奋的吗?一上飞机反而不高兴了?”

我深蹙着娥眉,语调充满悲伤:“我刚……看见你的身份证了。”

“哦,我也看见你的了,你生日快到了……”

“你刚满26岁?”

翟知今笑了:“嗯,有什么问题吗?”

受打击了,严重受打击了……虽然他长得成熟,虽然我是娃娃脸,虽然他整天西装革履,虽然我喜欢穿装嫩的少女服饰,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改变我老牛吃嫩草的残酷事实。

低落的情绪直到我看到丰盛的飞机餐时才宣告结束。味噌汁烧鱼饭,烟熏牛肉,三文鱼刺身,冷荞麦面,哦my god,ana我爱你……

飞机落地是两点,因为交通比较堵,搭车去半岛酒店花了三个多钟头,check in了之后洗洗漱漱换上衣服,就差不多到了跟翟家一众亲戚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了。

身上这件旗袍是他找朋友帮忙定做的,外层是丝绒,印淡淡的红白花朵,里面是粉色缎子,又配了一条浅紫色真丝披肩。我摸着头发,有点担心地问翟知今:“你看我自己梳这头行吗?要不要找间发廊让师傅做?”

“没问题,够端庄的了。”

走到包厢的门口,他问我:“紧张吗?”

“有一点儿。”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害怕,因为我曾与介祖涛的那对极品父母相处过好几年。他父母在我面前从不掩饰对北方人的偏见,跟我同台用餐的时候能够大谈特谈“外地人在广州流窜作案影响本地治安,原因应该是眼馋广州人富有”,或者是“隔壁房子住了个北方女孩,看样子肯定是某本地老板的二奶”这样的事例。而我也从最开始的如坐针毡修炼至能够一边听一边称赞他们家蒸鸡好吃的境界。

所以,我不觉得世界上还有什么家长是我应付不了的。

“不用怕,有我呢。”他说着,轻轻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我看着他,微微一笑。

“有件事得告诉你,我爷爷最近身体有点毛病,见了面别夸他身体好。”

“哦。知道了。”

走进包厢,便看到华丽丽的满满两桌子人。大家都站起来迎接我们。耿嘉f翟知未也在,阿弥陀佛,好歹还有俩认识的人。

翟知今一一为我介绍:他爷爷奶奶、爸妈、哥哥、大姑夫妇、二姑夫妇、从欧美和澳洲赶回来的表兄弟姐妹们……

他爷爷跟照片上一样严肃,其他人跟照片上一样和蔼。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过度,当我跟其他亲戚点头鞠躬地打招呼的时候,我总感觉他爷爷两道审视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没离开过。

好不容易拜完了码头,脸上挂了半天的微笑弄得我表情肌都快抽搐了。我正想找翟知未身边的位子坐下,却见他爸爸把他爷爷左手边的椅子拉开,笑着对我做了个“坐这儿吧”的手势。

我心说饶了我吧,连忙推让,翟知今却示意我但坐无妨。我无可奈何地坐下,心里很怀疑是不是他们全家都害怕他爷爷,所以把我推上阵地最前线。

这是一间粤式餐厅。我看见桌子上的茶壶便习惯性地拿起来帮大家斟茶。他爷爷忽然不紧不慢地问我:“小韩你是哪里人啊?”保定口音还挺重。

“石家庄人。”

“做什么工作啊?”

“在建筑设计公司做文员。”

翟知今补充道:“我们俩的公司有合作,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哦”,他爷爷微微颔首,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我顿时受宠若惊。

“第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礼物。”他爷爷说着,看了看他奶奶,他奶奶会意,便从手上褪下一只绿油油的玉镯子递过来。

我大惊,虽然那镯子看起来像是成色很好的翡翠估计很值钱,说不定还是祖传之宝,但谁知道接收过来是不是就代表我从此要嫁进翟家为奴为婢度过余生?

我连连摆手,翟知今却又示意我但收无妨:“不过是见面礼,别违背了爷爷的好意。”与此同时,周围他爹、他妈、他哥、他妹一干人等都含笑看着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收下戴上。

然后我一边吃饭,一边陪他爷爷聊天。

“爷爷您今年真的有八十多了吗?”

“是啊,八十五啦。”

“完全看不出来啊。”

“我年轻的时候是空军飞行员。抗美援朝的时候,我们院子里去了五个人,只回来两个。回来以后我就跟小今他奶奶说,我可算是对得起你啊,总算没让你当寡妇。”

渐渐地,我发现翟知今的情报没错,他爷爷其实很和善,说话也很有趣。其实说到飞行员,我倒是可以跟他聊聊,因为我爷爷也是飞行员,只不过,是国军那方面的……

所以想想还是算了,聊什么?“解放战争的时候您有没有在敌军飞机里见过我爷爷那架?”

唉,想到这儿我不由心生感慨,俺那苦命的爷爷啊,当年您也是怀着抗日救国的赤子之心参了军,可是咋就选错了阵营呢?要不然,咱今天说不定也是高干家的第三代了……

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我碰到翟知未,她对我笑道:“爷爷很喜欢你。”

“哪里……”

“这下我二哥可放心了。他以前那些明星女朋友爷爷见过几个,都不喜欢,说身上有种妖气。爷爷为了这事老说他。”

“呵呵,这形容词有意思。你二哥这么看重你爷爷的意见?”

“嗯,他跟爷爷最亲,高考志愿都是听爷爷的话报的北航航天系,不过没考上,进了物理系。”

“我听他说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生病了吗?”

翟知未收敛了笑容:“是肝癌。明天婚礼结束就回北京做手术了。”

“哎呀……”我在心里叹息。

跟她一起走到了包厢门口,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知未,你爷爷的病,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好像是一个多月以前。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我心里泛起一丝寒意,下意识地裹紧了披肩。

真是巧,我跟翟知今认识,差不多刚好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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